除了父母,没人这样亲昵地叫过他“小枫”。顾谦衡,或者储谦衡,连全名都很少念,总是开门见山地,或用亲密接触代替称呼。祝锦枫从前觉得没什么,才发现他们之间实在少了太多看上去不那么必要的形式,累积起来便构成了难以弥补的遗憾。 这段时间他们又基本在家度过,出去吃饭也是在私密性极好的餐厅,祝锦枫不介意平淡的生活,但重来一次还是这样,他好像没办法继续刻意忽略那些漏洞了。 “祝先生,储总可能还要再晚几分钟下来。”温诚并不敢真的叫他“小枫”,依旧拘谨地转达储谦衡的动向,“您在车里可以不用戴口罩,外面看不见的。” 大厦地下车库光线昏暗,温诚没有打开车内的灯光,看不清祝锦枫的神情,只能从沉默中感受到他延续了一路的低落。 “哦……那个小袋子装的是给你的,你等下别忘了。”祝锦枫闷闷地指了指副驾驶座上的包裹,没有摘下口罩。 温诚怔了怔,轻声道谢,将他的那一份先藏进了副驾驶前的储物箱。刚扣好盖板,储谦衡到了。早春未褪尽的寒意涌进后排,温诚保持着身体扭曲的姿势,静静垂眸望着脚垫,听后面衣物摩擦和拥抱、亲吻的动静,还有祝锦枫害羞的抱怨,短短几秒难熬得像过了几个世纪。 好在出发后储谦衡有所收敛,温诚才得以专心开车。
第25章 顾锋在客厅陪储婷搭积木,听见动静只淡漠地瞥了一眼,片刻后又抬头重新仔细观察,看见储谦衡牵着祝锦枫的手,不禁觉得有趣。储婷被糕点的香气吸引了注意力,兴奋地举起双臂挥舞叫喊,碰倒了快搭建完毕的城堡,转眼又号啕大哭。 折腾了几分钟后场面才勉强稳定下来,储婷捧着纸杯蛋糕抽抽搭搭地舔奶油,监督顾锋重建她的城堡,剩给储谦衡和祝锦枫的晚饭也刚热好。 “你有给我留吗?”储谦衡有些眼馋,悄声问祝锦枫。这段时间为了均衡膳食,祝锦枫没有做过其他甜点,反倒喂他吃了不少蔬菜的边角料。 夹住排骨的筷子停在半路,祝锦枫眨眨眼,对他露出很无辜的表情。送给温诚的那一袋其实本来是留给储谦衡的,但得知要麻烦温诚接送时他已经来不及再多做点了。 “下次再给你做嘛。”祝锦枫把排骨喂到储谦衡嘴里,“家里材料不够了。” 储谦衡靠过去蹭了蹭祝锦枫的额头,余光瞥见顾锋恰好朝这边看来,毫不意外地接收到了他的嘲讽。昨天他在电话里让管家不必准备另一间客房时,顾锋似乎就在旁边,还发出了冷笑。 “这排骨感觉比我做的好吃点。”祝锦枫又给自己加了两块。 “有吗?我觉得你做的最好吃。” “那说明你的嘴巴还不够精密。”祝锦枫轻轻推了储谦衡一把,叫他坐端正了别妨碍他吃饭,“阿姨还在吗,我想问问她是怎么做的。” 储谦衡将顾锋的审视抛到一边,忍不住又碰了碰祝锦枫鼓起的脸颊,只想快点结束晚餐,回到房间享受二人世界。“晚点让她把菜谱写下来吧。”说着他继续慢慢贴近。 “你爸妈都看着呢……”祝锦枫红着脸小声制止,往他嘴里塞了一截玉米。 储谦衡的卧室与楼下的客房几乎没有区别,只是大了些,相同的布局,一样的灰白格被单和家具组件,桌面上也没有他的个人物品,看起来十分冷清。 “你小时候不住这儿吗?”祝锦枫趴在阳台上往院子里看。 月色下的梨花更加漂亮,储婷坐在树下,顾锋似乎在给她念童话故事。有风吹过,洁白花瓣扑簌簌落了一地,也落在女人的发梢与肩膀。储婷将身上的落花捧起来,笑得很开心,下一秒连打几个喷嚏,顾锋便立刻抱起她往屋里走。 “他们是后来搬过来的,我不怎么住。”储谦衡从背后抱住祝锦枫,轻吻他的后颈,“这里清净一点。” “我还以为能找到你小时候的照片呢。”祝锦枫转身靠近他怀里,表示遗憾。 “你怎么还记着这件事。”储谦衡笑他。 “我都给你看了我的!”祝锦枫气呼呼推开他,暴躁跺脚,“你怎么能耍赖呢!”他反复拍掉储谦衡伸过来要抱抱的手,拒绝虚假哄骗,冲回屋里趴到床上,用屁股对着他,静止几秒后把自己整个裹进了被子里,不服气地小声哼哼。 储谦衡马上投降,艰难克制住扑上去的冲动,答应他立刻去别的房间找找,一些旧物可能也搬过来了。 上周祝锦枫研发料理失败,一盘绿色蔬菜寡淡又难以下咽,祝锦枫赌储谦衡没办法解决,输掉的代价是上缴童年照。 祝锦枫小时候家里没有相机,留下的影像不多。灰头土脸的小团子站在大半人高的油菜花田里,手中捏着几根狗尾巴草,拘谨地看向镜头。他不会摆pose,结满果实的葡萄藤下、简陋的旋转木马前,没过脚背的溪流中,都是这样呆呆地立着,睁圆了大眼睛,很是懵懂。每个场景都还拍了几张一家三口的合照,父母蹲在他身边或者将他举高,他的表情才放松了些,笑得腼腆。 小学生祝锦枫也是小小的灰扑扑的,比同龄人矮一截。站在掉漆的黑板前举着绘画比赛的奖状,第一次轮到国旗下讲话,因为争不过别人、在六一汇演穿了蓬蓬裙伴舞,眉心画了大红点。翻到这张时祝锦枫扑过来要跟储谦衡拼命,捂住他眼睛大喊“不许看”“立刻忘掉”,两人滚作一团,后面的照片便忘了继续看。 储谦衡不熟悉这里的物品归类,没有头绪地转了几个房间后,只能向顾锋求助,站在主卧门口给他发消息:“你知不知道我小时候的照片存哪里了?” “等会儿。”顾锋的回答很简洁。 这个“等会儿”等得有些漫长,储谦衡在走廊来回踱步几分钟,回房间哄祝锦枫先去洗澡,水声响起又快停止,主卧的门才打开。 “就放你那儿吧。”顾锋递出一本厚厚的相簿,上面隐约有股陈年灰尘 的气味,还有刚喷过的消毒水。 “谢谢。”储谦衡着急地接过,顾锋却没有松手。 “跟他好上了?”顾锋这次难得没表现出嘲弄,反倒问得有几分认真。 “……嗯。”储谦衡被他盯得莫名少了点自信,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神。 顾锋便没再说什么,将他关在门外。 储谦衡,确切说是顾谦衡的童年形象和祝锦枫曾经想象过的八九不离十。等比例缩小的Alpha将骄傲与锋芒也浓缩,眼神桀骜不驯,像要把镜头盯穿,还会摆很多动作,拽得仿佛方圆百里唯他独尊。他去过许多不同的城市和国家,那些地标性建筑祝锦枫只在书本和网上见过。 “我都快忘了,我小时候居然是这种风格。”储谦衡自己也有些意外。 祝锦枫靠在他胸口笑得合不拢嘴,慢吞吞地翻页,每一张都要欣赏很久。“感觉你没以前可爱了。”他故意逗他,胆大包天地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 储谦衡不知道怎么反驳,懊恼地抿紧了嘴唇,微微皱眉,半天才憋出:“那也没办法。大家应该都是小时候更可爱吧。” “嗯?那我呢?”祝锦枫来劲了,把相册甩在一边,翻身骑到储谦衡腰上,双手比枪抵在他眉心,狡黠地将他往坑里推,“你觉得我也没以前可爱了吗?” 突然的大动作让本就松垮的睡袍几乎敞开了,储谦衡无暇思考自己遭到了暗算,眼神直勾勾锁住Omega裸露的胸口,猛咽几下口水。祝锦枫还沾沾自喜,以为储谦衡被他问住,正在头脑风暴计算满分答案,得寸进尺地扭了扭屁股,下一秒却天旋地转,他被禁锢在Alpha身下,那根滚烫的东西来势汹汹地抵在了腿心。 “你、你又耍赖!”祝锦枫迟钝地察觉到危险,但为时已晚。 欲拒还迎地闹到了半夜,做好清洁后祝锦枫把整张被子都卷给自己,一点也没给储谦衡留,滚到床边变成一只生闷气的春卷。储谦衡贴过去戳他脸颊,小声示好,笨拙地解释是因为他太可爱才忍不住,并委婉提示他们已经两天没做了。 祝锦枫冷哼一声,翻滚着将储谦衡挤到床的另一边,储谦衡换边躺下,他就再滚过去,硬是不许他睡。储谦衡只好抱起枕头一步三回头地去旁边的沙发,在Omega的死亡凝视下又很快把枕头还回去。双人沙发根本放不下大长腿,他只能侧着蜷缩起来,眼巴巴望着祝锦枫,不敢再讨价还价。 “今晚你就躺那儿吧。”祝锦枫解开被子,美滋滋地躺在大床中央继续翻看相册,自动屏蔽Alpha委屈的注视和阴雨绵绵的悲伤信息素。 除了到世界各地旅游,储谦衡从小还拿奖拿到手软。穿着小小的黑色燕尾服上台领钢琴大赛儿童组的金奖,套了件校服拿少儿编程和机器人竞赛的 第一名,从幼儿园到初中毕业,成长轨迹的每一步都用镜头记录下来。 “你怎么都没黑历史的啊……”祝锦枫嫉妒得牙痒痒,从头到尾又翻了两遍,但储谦衡小时候就是如此完美无瑕,“就没有出生那会儿的照片吗?你居然没拍过穿尿不湿穿开裆裤的艺术照?” 储谦衡坐起来舒展四肢,犹豫该如何打消他这种念头,又见他似乎抓住了把柄,从被窝里弹起来。 “我想到了!你磨磨蹭蹭这么久才拿给我,肯定是偷偷先把黑历史抽走藏起来了吧!”祝锦枫朝储谦衡举起相册,指出其中一个空格,“有好多空着的呢!我刚看的时候还觉得奇怪,这都皱起来了,肯定原来有照片的。”他蹦到床沿盘腿而坐,双手环抱在胸前,气鼓鼓地瞪着储谦衡等他解释。 储谦衡一时反应不过来,茫然地凑过去翻看,发现确实少了些照片,很像是刻意撤掉的。 ……是叶锦岩。 他想起顾锋“找”了很久才给他这本相册,还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是某种劝告。小时候他常跟叶锦岩家走动,好几次旅游也是两家一起组织,少不了拍合照,应该不会特地分类收纳。 “怎么啦?被我说中了吧?哑口无言了吧!”祝锦枫见他呆住了,得意地双手叉腰,“给你五秒钟时间上缴证据,我就马上原谅你。” 储谦衡勉强回过神来,顺着他的话含糊求饶:“说不定是……我爸……顾及我的面子替我藏起来了呢……这么晚了我们先睡吧……”他用上百试不爽的亲吻和拥抱,将祝锦枫压倒在床上。 祝锦枫被他亲得迷迷糊糊,正好也有些累了,十分不甘心地妥协:“算了,这次先放过你。我都记着的哦,迟早要给我补回来的。”他跟储谦衡滚进被窝,小猫似的靠在他胸口调整最舒适的睡姿,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储谦衡伸手关了灯,慌张错拍的心跳迟迟无法恢复正常,迟来的恐惧在黑暗里漫开。他不敢想象如果顾锋没有帮忙,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也后知后觉感到意外,顾锋竟然会替他掩饰。他应该巴不得等着看他笑话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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