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多的抱枕吗?”储谦衡不太熟练地找借口,五官仿佛刚开始实习,“主卧的那两个太硬了。” 祝锦枫没有质疑,迅速去而复返,门缝吝啬地只开大了一点点,一只体积不小、还长了两条腿的毛绒西瓜委委屈屈地挤了出来,也十分委婉地挤开了储谦衡挡在门框上的手。 “晚安。” 藏在长腿西瓜后面的祝锦枫眨了眨眼,似乎是笑了,储谦衡来不及确认就被正式地拒之门外。 这个抱枕应该只是个没被宠幸过的摆件,Omega的气味不太浓。储谦衡站在走廊闻了好几遍。但也足够了。
第15章 大年三十整个白天,祝锦枫都待在福利院,五点钟离开时手里多了个手绘帆布袋,满满当当塞了孩子们送他的新年礼物,亲手做的贺卡、亲手写的对联、编得歪歪扭扭的中国结,还有好几幅画。 储谦衡的车已经停在马路对面,这次温诚提前两天跟祝锦枫打了招呼,说需要跟储谦衡回他父母家吃年夜饭。车上只有储谦衡和司机,想起来也有一个月没见到温诚了,他发的消息还是那么官方谨慎。 后排多了块电动踏板,穿着臃肿的祝锦枫终于能体面地上车,而不是像只球一样拱上去,不知道这是谁出的主意。他依旧贴着车门坐端正了,帆布袋放在中间,左脸黏糊糊冷飕飕的触感好几分钟后才散去。 那天早上他起床后,储谦衡已经离开了,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只长腿西瓜。祝锦枫肉疼得很,那个抱枕他买来没几天,自己还没抱过几次,最重要的是挺贵的。但一想到储谦衡要抱着这东西去坐电梯,他就没那么生气了,一边笑一边把想象中的场景画下来,画完了又觉得自己有病,对着Q版小人发呆了好一会儿,舍不得清除。 福利院到储谦衡父母家的车程不长,二十来分钟的沉默与前几次相比不算难熬。别墅用尽了各种道具来装点年味,远远望去就是红火一片,两人到达后,所谓的年夜饭就正式开始了,顾锋仍然不理会他们,专注地哄储婷吃饭。 祝锦枫爱吃的几个菜恰好都在面前,这次不至于饿肚子。储婷今天没有闹脾气,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自己的套餐,让顾锋抱她去院子里放烟花。落地窗外一高一矮的背影看起来很是融洽甜蜜,仿佛只是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 “你也想放烟花么?”储谦衡见祝锦枫看得出神,想着要如何从母亲手中讨几支过来,“我们可以去前门的院子。” “啊……还是算了。”祝锦枫对他不太走心地笑了笑,低头继续吃汤圆,“外面太冷了。” 储谦衡没有坚持,从果盆里拿了只橘子,慢吞吞地剥皮,再一瓣一瓣吃掉,等祝锦枫结束用餐,尽量不去揣测他是不喜欢放烟花,还是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司机早就下班,值守的佣人收拾完餐桌后也要赶回家团圆去,他们两个得在这里过夜。春晚还没开始,电视里在播放直播前的采访,储谦衡和祝锦枫坐在客厅沙发上各看各的手机,两人之间能再塞下好几个人。 “祝先生,您的房间在一楼,都给您准备好了。” 祝锦枫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女佣小声道谢。储谦衡疑惑地抬头看去,却见祝锦枫松了口气,似乎很高兴不用和他住一间房。 “没其他事的话我就……先回房间里了?”祝锦枫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意见。 往年这个时候储谦衡也会直接回到自己的卧室,此时无法立刻凭空捏造出新的家庭习俗。他没有回答,视线转向电视屏幕,春晚进入了最后一分钟倒计时,祝锦枫也站了起来。开场的歌舞表演十分热闹喜庆,储谦衡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主持人进场时顾锋和储婷回到了室内,母亲又在哭。听争执内容,大概是顾锋不让她再吃祝锦枫提前送来的蛋挞和饼干。 客厅很快又只剩下储谦衡一人,他再看了几个节目,关掉电视和灯,一步三回头地上楼,碰上了从主卧出来的顾锋。 “听说老头想让你回去吃饭?”顾锋一改面对妻子时的温柔,一脸意料之中的厌恶与不屑,冷冷嘲讽,“找了这么个人做戏,是觉得还不够丢人么。” 他绕开储谦衡下楼给储婷拿零食,返回后储谦衡仍滞留在原地,低头盯着手机屏幕,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他没有理睬,推开主卧房门,语气又变回极端宠溺,哄妻子不要再生气。 今晚顾家大院的年夜饭不管去不去,结果都是一样的,顾锋的挖苦让储谦衡后知后觉意识到,叶锦岩发来的消息也立刻印证了这一点。 “你到底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结的婚?”叶锦岩抛出一连串质问,转发了一些聊天记录。 顾兆宗,储谦衡的亲爷爷,竟然在宴席上代他公布了“喜讯”,并编造了爱能克服悬殊身份差距的动人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储谦衡对伴侣一见钟情,不在乎对方家境普通、才貌平平、甚至可能无法生育,不听家人劝阻,坚决这辈子就认定了那一人,瞒着他们所有人在半年前偷偷结了婚,他也是前不久才得知。 顾兆宗对此表示了遗憾与心痛,说自己并非如此封建顽固之人,相信在座各位家庭成员也绝不会抱有偏见,希望储谦衡不必这样戒备提防。他还感慨储谦衡随他父亲顾锋是个痴情种,明知困难重重仍勇敢与世俗偏见对抗,说得声泪俱下。他只字不提要储谦衡带伴侣和父母回家,反而制止小辈的起哄,替储谦衡解释未应邀出席的理由,说他是为了保护伴侣隐私,不必去打搅二人清净。 宴席尚未结束,这情比金坚的爱情故事就从各叔伯和堂兄弟口中广泛传开,衍生出不少版本。 其实顾兆宗早就知道了。储谦衡早该想到的,这么久还没走漏风声,只不过是顾兆宗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既能抬高自己,又能在众人面前借机羞辱他和母亲。顾兆宗始终看不起普通工薪Beta家庭出身的储婷,顾锋让储谦衡改随母性更是加剧了他的厌恶,即便这个小儿子是他众多后代里最没出息的,年轻时远不及储婷一半优秀。 “哥,我刚刚在陪我妈放烟花呢,没接到。”储谦衡回到卧室,调整了很多遍情绪才回拨叶锦岩的电话。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还瞒了我这么久呢。是你爷爷直接安排的还是你自己选的?” “就,从他给的里面随便挑了一个。”储谦衡坐到落地窗前,靠着床沿望向窗外夜景,想起冬至那晚的大雨。过年这几天大概都会是晴天。 “你应该也清楚这样会造成什么后果吧?现在已经传得五花八门把你退路都堵死了,以后想离婚都离不成。 “再怎么样都不应该拿婚姻做交易,又不是在过家家,开什么玩笑。就算你觉得无所谓,只是领个证,被你随便选中的那个Omega怎么办呢?你那群亲戚以后肯定会借着欺负他来背地针对你,难道你要一直让他躲着,一直用钱来补偿吗?” 阖家团圆的热闹背景音逐渐变轻,叶锦岩似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越说越激动,第一次这样强硬地责备储谦衡,认为他自私软弱,字里行间满是愤恨与失望。徐瑛来喊他去院子里帮侄女点鞭炮,他便直接挂断了电话,没有等储谦衡解释。 这片别墅区居住的人不多,夜空中相继绽放的烟花很渺小,噪声像从遥远的另一个世界传来,被更加密集嘈杂的手机铃声盖过。消息红点数疯狂攀升,各路人马都来借着祝福的幌子打探虚实,储谦衡将手机设置成勿扰模式,进浴室洗澡,不同的情绪被铁链锁进囚笼乱序摆在狭小空间,他不知道应该先释放哪一种。 最后他忽视了愤怒、厌烦,也逃避了后悔、愧疚,选择了最不合时宜的庆幸。庆幸顾兆宗应该没有透露祝锦枫的具体信息,庆幸叶锦岩应该短期内不会再想见到自己,不会提出要他带祝锦枫一起吃饭。大多数人都知道储谦衡和叶锦岩关系亲密,顾兆宗大概也觉得过于上不了台面,怕被人耻笑,只能呈些口舌之快。 冷水澡加上头发未吹干,储谦衡躺下不久就开始头疼。顾锋的嘲讽和叶锦岩的责备滞后地化作钝刀趁虚而入,沿着骨肉和神经的脉络没有规律地反复切割,他忘记带药,在床上痛苦地辗转反侧,等勉强缓过一阵,犹豫再三后下了楼。 一楼的客卧在书房对面,储谦衡站在门前抬起手,又迟迟不敢敲下去。 要不今晚还是算了,储谦衡想,他不应该一个多月内连续搞砸三个节日。正要转身离开,房门开了,祝锦枫吓了一跳,抱紧水杯警惕地抬头瞪他,发现他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神情又逐渐柔和。 “你怎么啦?”祝锦枫小声问。 “……我房间电路坏了。”储谦衡发现自己在编造离谱借口方面有点天赋。 “啊……那没有其他房间了吗?” “没收拾过,不能住。” 祝锦枫眨了眨眼,没有继续跟他较真,把房门完全敞开让出了通道。 “你去哪儿?”储谦衡见他要往外走,慌张地攥住他的胳膊。 “我、我找水喝……”祝锦枫晃了晃水杯。 储谦衡松了口气但没松手,拿过他的水杯带他去厨房。祝锦枫确实不知道要去哪儿倒水,便乖乖跟着储谦衡走来走去,在他身侧偷偷打量他的异常状态。 “你身体不舒服吗?”祝锦枫想储谦衡应该早就忘记自己说过不要多管闲事,毕竟他最近先频繁打破了规定。 “没有。”储谦衡生硬地否认。闻到Omega身上的药香味后,疲倦与烦躁确实减轻了不少,但递过水杯的手仍在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水接得太满,有点洒出来了。 “好吧。”祝锦枫从床中央转移到边缘,把遥控器交给储谦衡,“你不看春晚的话关掉好了,我就是听个声音。”他裹上毯子继续用平板画画,没再追问他的身体状况。 储谦衡愣了一会儿,故意加重加速了呼吸,立刻如愿以偿地感受到了祝锦枫关切视线的回归。 “你是哪里不舒服?”祝锦枫收起平板,稍稍凑近了一点。 “不知道,就是难受。”这句不算撒谎。 祝锦枫的沉默似乎代表着他识破了这个蹩脚伎俩,但他还是又靠近了一点,伸手碰了碰储谦衡的脑袋。 “你是不是没吹头就睡觉了啊。” “可能吧。” 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储谦衡装傻不动,祝锦枫先败下阵来,去浴室拿了吹风机递给他。见他还是没反应,祝锦枫只好亲自为他服务,揉头发的手法故意粗暴了些,头皮都快要薅下来,并且没有附赠梳理项目。但客户没有投诉的打算,配合地任他摆布。 储谦衡的头发比嘴巴柔软很多,被祝锦枫吹成了鸡窝,横七竖八地一簇又一簇互不相干。祝锦枫没忍住笑得差点后仰摔倒,储谦衡不明所以地盯着他,想这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开心,也不由自主跟着扬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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