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显示今日晴转多云,漏了局部降雨,还是特大暴雨。储谦衡闭上眼,机械地拍打祝锦枫的肩膀,那场雨夜发生的车祸片段反常地在白天入侵脑海。他放弃对祝锦枫哭泣原因的盲目猜测,想回去之后确实该找个心理医生了。 ---- 为了完整性还是再更一章吧hhh
第14章 一月下旬就是小年,往年祝锦枫都是和父母一起过,帮忙折些金元宝,等母亲在厨房摆好了供品就去随便拜一拜,默念身体健康平安喜乐之类的吉利话,收摊前再拜一次。他们家祭灶不太讲究,只是图个形式,灶糖灶果是从超市买的套装,最后都会进祝锦枫的肚子。 今年祝锦枫自己做了些糕点,临近傍晚时跟母亲通话,问她该怎么摆放。 “你一个人在家啊?”母亲有些诧异。 “嗯……他工作很忙,本来就不怎么在见面的。”祝锦枫早就想好了说辞,平静应对,拿出温诚送他的那套餐具。 “那你过年去哪里呀,要不要跟他去走亲戚的?” “应该不用吧,还没听他说,”祝锦枫清理出朝南的台面,“他好像跟家里人没在走动的。” 父母已经定好春节要去海南度假,没有算上他的份额,他只能一个人待在岑江。过去顾虑他身体太差出远门会吃不消,又不舍得留他一人过年,加上忙于赚钱,他们很久没去旅游了,现在是该好好享受。 “那也好的,你们小两口自己过也轻松的。他自己这家是独个儿子,但是其他表兄弟姐妹好像一大堆,关系复杂得不得了,你少接触一点也好的,不要被人家欺负去了。” “嗯……”祝锦枫擦干几十块钱买来的小号香炉放在中间,拆开附赠的香,才注意到包装上印的吉利话是“全家福”。 母亲的叮嘱突然被门铃声打断,她喊父亲去开门,电话那头嘈杂了一阵,似乎是储谦衡托人送去了很多上好的年货。估计都是温诚独自操办。 简易的祭灶台布置完毕,祝锦枫用燃气灶的火点燃了香,觉得气味有点冲,心想明年不如直接买个电子香炉,还更环保。他闭上眼拜了三拜,依旧没有特别的愿望,只许了自己和亲朋好友平安健康,天天开心。 一扭头却差点魂都被吓飞,从度假村回来后就没联系过的储谦衡凭空出现在餐厅,外套都脱了,正站在餐桌旁看他,神情复杂,疲倦和探究居多。还以为是美男子版的灶王爷下凡来了。 半小时后,祝锦枫盛好两盘炒年糕,转身发现储谦衡趴在餐桌上,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靠过去摆好碗筷,又盛了两碗酒酿圆子,储谦衡还没醒。Alpha枕着右胳膊,左手随意搭在桌面上,姿态有些奇怪,有两根手指像是受伤过,指甲和骨节都有点变形。祝锦枫悄悄凑近想看得更仔细,没瞄几眼却觉得中午刚洗过的头突然好痒。 是储谦衡迷茫的目光。 祝锦枫慌忙站直了身子同手同脚逃到祭灶台前,指着快燃尽的香邀请储谦衡:“要收摊了,你要拜一拜吗?” 储谦衡缓慢起身走到他身边,Omega先闭上了眼,双手合十,很草率地鞠躬三下,快到储谦衡来不及收回偷窥的视线,连准备动作都还没摆好。 “你也拜好啦?” “……嗯。” 莫名其妙安排上的共进晚餐在彻头彻尾的沉默中结束,祝锦枫洗好了碗,储谦衡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仍然坐在餐厅发呆。这里本来就是储谦衡的房子,他有权利进出自由,祝锦枫也懒得猜他突然出现的意图,就当他只是心血来潮蹭一顿饭,给他切了两个苹果,自己拿了瓶酸奶便打算回房间。 “你能陪我说会儿话吗?”储谦衡终于提出具体诉求,语气疲惫得像在荒漠里徒步了三天三夜的流浪者。 祝锦枫不太想,不过还是往回走了几步坐到餐桌另一侧,避免与他产生眼神接触,低头研究酸奶包装上密密麻麻的配料表。但接下来又是持久的沉默。 其实储谦衡也不知道能和祝锦枫说些什么,他只是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会儿,脑海中跳出来的第一个关联词就是这里。 今天下午同往年一样,他回家过小年。经历过意外之后,顾锋格外重视某些传统,逢年过节一定要团圆,要向神佛讨平安吉祥,即便他很少理会储谦衡,但储谦衡不能不到场。祝锦枫也被列入了应到人员名单,这次储谦衡一个人来,顾锋不太高兴,但碍于储婷正在旁边快乐地折金元宝,没有多说。 气氛本来还算融洽,他们一起陪储婷折纸,管家和佣人在准备祭灶的其他用具。储谦衡手指不太灵活,折出的元宝不够饱满美观,混在堆积如山的成品中有些碍眼,母亲嫌弃他,多次用魔法棒玩具打他脑袋,最后忍无可忍大叫起来。 “不要你!丢掉!丢掉!走开!笨蛋!” 储婷不会表达完整的语句,哭闹着把储谦衡做的一个个挑出来朝他脸上扔,银盆里的金元宝撒了一地。顾锋抱住妻子小声安慰几句,转头呵斥储谦衡,骂他折了这么多遍了还是学不会,顺着储婷的话说他蠢,在这么好的日子偏偏要来触霉头。 储谦衡全部沉默接受,蹲下去将母亲折的漂亮的元宝拣回盆里,捧起那堆劣质品离开客厅,躲到一楼的书房去。 这种情况几乎年年发生。母亲有时候会很乐意重新教他折,认真得像幼儿园里被评选为一日老师的小孩子,有时候会很快失去耐心,反应比刚才还要激烈。储谦衡故意不长记性,想多陪母亲做点事,奢望她也能习惯,能逐渐意识到他也是她可以亲近的家人。只是储婷始终对他保持些许敌意,怎样贿赂都不行。 顾锋从来不会向着储谦衡。自储婷出事后,他就辞了工作,一心一意地扎根在家里照顾她,剩下半百的人生中再没有第二件值得让他分神的事。储谦衡那时刚出院就被他丢去国外,回国入职家族企业后因为半途改姓被各种来头的亲戚刁难、排挤,他都不关心,也不在乎储谦衡凭空多出的结婚对象是谁。 尽管他确实没有义务对储谦衡上心。 冷静几分钟后母亲就会忘记不愉快,不介意笨得无可救药、碍手碍脚的储谦衡重新出现在她视线内。储谦衡正往客厅走,打算再次加入,许久没联系的爷爷那边的管家却来了电话。 管家传话,请他大年三十携家属回老宅吃年夜饭,怪他结婚太仓促,他们没来得及贺喜,正好趁这个机会补上,把伴侣介绍给家里人,正式公开。 储谦衡上一次有这等“荣誉”是在高二,他连着拿了两个国赛金牌,在小辈中成绩极为突出,才被破格准许参与名额有限的团圆饭,而此殊荣与顾锋和储婷无关。 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对方根本不在意储谦衡的反应。思绪纷乱间储谦衡不小心碰倒了茶几上的乐高花瓶,花朵四分五裂。那是母亲前不久拼好的。 哭闹和责骂卷土重来,顾锋让储谦衡立刻滚出去,储谦衡便照做了。 “这些盘子挺好看的。”储谦衡勉强找到了话题。 “嗯,就是上次你让温助理送来的。”祝锦枫已经把配料表默读了五遍,想了想又补了句“谢谢”。 “这样。”储谦衡叉起一块苹果,想起来他让温诚更换生日礼物后,没有去再次确认。他对餐具没有研究,只好换了个话题:“你过年要回家吗?” “可能吧。”祝锦枫小声糊弄,开始倒着读配料表。 储谦衡憋不出第三个问句,也看出了祝锦枫完全不想陪他说话,坐在这里都是煎熬。苹果表面有些许变色,氧化程度大概能和祝锦枫的耐心消耗值对等,储谦衡打算放弃无效对话,却被祝锦枫抢了先。 “那个……我还有工作要处理,就先回房间了……”祝锦枫慢慢抬起屁股,“这些糕点都是今天做的,你随便吃,柜子里冰箱里都有很多吃的喝的,你随意……”他把椅子推进去,飞快跑向卧室,酸奶都忘了拿。 冬至那天拿来的几套衣服还整齐地存放在衣帽间。储谦衡洗完澡换上睡衣,在主卧来回踱步,他因为太无聊把餐桌上的水果和糕点都吃掉了,现在快十一点,仍然有点撑。 房间里没有半点Omega的气息,始终没消散过的烦闷持续增长堆积,几乎要将胸膛撑裂,找不到合适时机与方式去表达的心事也快把喉咙撕开。储谦衡坐到地毯上茫然望向落地窗外的繁华夜景,觉得今晚还不如不来这里。 以往他因为家事受了委屈、感到苦恼,都会毫无顾虑地找叶锦岩倾诉,放松下来让自己回到还需要人照顾的孩童时期,听叶锦岩说一些没有实际用处、但对他很有疗效的安慰话。他知道祝锦枫不应该是叶锦岩的替代品,他和这个Omega迟早会划清界限,可还是下意识地认为祝锦枫在的地方也能成为他临时的避风港。 羞于启齿、也无从说起的郁结使咨询心理医生的日程一拖再拖,从度假村回来后储谦衡连续经历了好几次失眠,噩梦不断侵袭,除了画面颠倒破碎的车祸,还多了祝锦枫在他怀里为别人痛哭。 今晚也难以入睡,储谦衡翻遍了客厅、厨房,甚至去保姆间探查有没有晾晒的衣物,都没能获得带有祝锦枫气息的物件。指针接近凌晨一点,他只好贴到祝锦枫卧室门口,企图汲取一点从门缝漏出的微乎其微的药香,最后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 “你有褪黑素吗,或者类似的药。”听到室内传出动静后,储谦衡尽可能平静地问。 房门咔哒开了一道缝,祝锦枫露出小半张脸,珊瑚绒外套裹得很严实,室内灯光很亮,看来他应该还没睡下。 “你睡不着吗?”祝锦枫抬起眼眸看他,流露了些许关心,“我没吃过褪黑素,你试试这个呢?”他塞出来一片蒸汽眼罩,“应该也可以助眠的。” “谢谢。”储谦衡缓慢抬起手,要碰到包装边缘时直接越过了整片眼罩,握住祝锦枫探出来的手指,不让他缩回去。 “我爷爷想让我带你过年回去吃饭。”储谦衡想还是得让祝锦枫知情,“这几天如果有不认识的人敲门,或者有陌生号码联系你,都不要理。” “……哦,好的。”祝锦枫怔怔点头,试着抽回手指,眼神轻微闪躲。 储谦衡捕捉到他眼里掠过的失落,手上下意识加大了力度,慌张又生硬地补充:“他不喜欢我,之前从来不让我回去,所以这次不会是什么好事。你没必要跟他那边的人打交道。” “啊……好的……”祝锦枫又动了动手指,觉得被攥得快充血了。 储谦衡终于放手,却还不走开,直勾勾地望着他,像内部塞满但口径太小的瓶子,怎么努力也倒不出东西,隔着门缝看有点可怜。祝锦枫不好意思马上关门,佯装镇定问他还有没有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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