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收到消息说年初要上综艺,苏木加了我微信,跟我说他也邀请你了,但你还没给他答复?”晚上十二点,商陆发来消息,还在看剧本的蒲薤白看到这消息之后茫然无措。 他确实把苏木邀请自己这事儿告诉了司半夏,司半夏说没有收到正式的邀请,以为是苏木在开玩笑。“那档节目已经定档了吗?”蒲薤白问着商陆。 “不知道啊,不过听说是小成本综艺来着,话说综艺都是干什么啊?” “你没有看过综艺节目吗……” “没有,啊,超级变变变算一个吗?” “那算哪门子综艺啊!” “那就是没看过,等等,我好像还看过美国的好声音?” “你还真的是对中国娱乐圈不感兴趣……” “也不是这样,综艺一般都是在电视上播放比较多吧,我不怎么看电视。” 所以说商陆这个年纪的人,都不怎么看电视的吗?蒲薤白都没有什么可以参考的对象,要说自己的话……好像也不怎么看。 比起电视上正在热播的,他更喜欢看过去被评价为经典的,蒲薤白觉得那样的作品更有参考价值。 过去,在他的学长还没有被邪念吞噬了人性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和学长相约一起看一部电影。无论是在教师办公室里用老师的笔记本电脑,还是后来在学校的顶层楼梯上用学长的手机,又或者在之后…… 陷入回忆的蒲薤白被现实当中手机的震动感立刻拉了回来,他看屏幕上显示商陆的语音邀请,一时之间没有做出反应。 他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接通了语音,“什、么事?” “我看你一直没回消息,就直接打电话了,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参加?苏木这边催得还挺紧的。”商陆的语气没有哪里特别。 但感谢这种没什么特别的语气,蒲薤白放松下来,重新坐回床上:“距离年末年初也没有几个月了,如果是综艺的话,到现在都还没有找齐嘉宾,这也不怪会有人质疑。” 商陆那边传来了一阵敲键盘的声音,蒲薤白微微皱眉:“你在干什么?” “你们要是质疑这个节目不行之类的话,我觉得应该没必要,虽然我没听说过这个导演,但好像业界还挺有名?以前跟常总一起参与过电影的拍摄,而且之前很火的几个综艺也是他导演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你查到了?怎么可能?那都是很机密的……” “嗐,娱乐圈的东西能机密到哪儿去。”商陆语气有一丝不屑,但很快他意识到这样似乎有些失礼,立刻换了个说法,“我估计以前大家都是用纸质版的文档来保存信息的,现在换成了电子版,他们在数据安全方面还没有下功夫。” 要真的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很多明星的私生活都能轻而易举地被查到了? 蒲薤白再次站起身,反复确认着窗帘没有缝隙,“我大概知道你说的是哪位导演了,王林鑫导演吧,他痴迷去拍真人秀,恐怕这次的策划也是真人秀吧。” “不愧是混圈那么多年,你还真是了解这些导演啊。不过关于你们担心的问题,”商陆停顿了一下,“嗯……没找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可能就是电视台莫名其妙地出了空档?” “大概是曾经在那个时间段播出的节目因为一些原因被取消掉了,所以紧急切换成其他的节目。”蒲薤白依靠着墙壁,环视着非黑即白的卧室,语气也变得冷了起来,“不过,考虑到王导之前那件丑闻,如果放出这节目是王导来导演的话,或许真的不会有艺人愿意参加吧。” “嗯?我看网上的人都说很喜欢看王导的节目啊?”不懂内情的商陆的语气在蒲薤白听来有点儿天真。 蒲薤白轻叹口气,“的确,因为丑闻没有被公开出去,媒体被收买了。” “嚯,这个王导上面也有人?” “也不是那样,我虽然不太清楚,不过之前夏……司半夏和我说,恐怕是因为之前王导帮过不少娱乐公司,所以王导出事的时候,娱乐公司算是集体报恩?” “你为什么每次想要跟我说夏姐的时候,都会改口叫她司半夏呢?”商陆直接无视掉了带劲的阴谋论,反而抓住了无所谓的细节。 被这么打乱了思维节奏的蒲薤白,支吾了一下,“她似乎,不希望我在外人面前叫她叫得很亲近。” “我是外人啊。” “你不是外人吗。” “朋友也算外人?” 蒲薤白被这一简简单单的反问句给定在原地,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应该是丧失了思考能力。 朋友、不算是外人吗? 在那之前…… “我们……是朋友了吗?”蒲薤白紧张地握起了拳。 “呵,”商陆却笑了一声,“你是觉得还需要一点儿仪式感吗?” “……我不、没,我不知道。” “那行,那我正式地问一句,蒲薤白先生,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include twenty-first
#include twenty-first 仔细想来,二十三年了,蒲薤白从来没有听过类似的告白。 做我的家人吧。 做我的恋人吧。 他看电影中总会有这样的台词,但现实就从未出现过,蒲薤白以为这就是现实与电影的区别,所以从没有介意过什么。 直到商陆这一句“做我的朋友吧”毫无征兆地出现,蒲薤白屏住呼吸,逐渐变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直都是冰冷的四肢开始有了温暖的感觉,似乎心跳加速之后终于能够将血液泵到身体的末端了。 从此蒲薤白的心脏不再是仅仅为了保持身体最基本的功能而运作。 “喂?喂你听得到吗?”长久没有等来回复的商陆以为对方断网了,反反复复“喂”了几声,最后丧失耐心,“好吧我听不见你说话,我先挂了重新打一遍,你要是能听到我说话的话,就去找个信号好一点儿的地方。” “我这边,信号很好。”蒲薤白赶忙回答。 “怎么刚才一点儿声儿都没有……” “我在想,真的有人会问吗,被问的人要怎么回答呢,怎么回答都很尴尬啊。” “哈哈哈你这人怎么对什么事都这么认真!”商陆爆笑着吐槽,“那明显就是个玩笑啊,一般人类在说玩笑的时候,另外一个人类也以玩笑的语气回答,这样一唱一和地才叫对话啊。” “那叫相声吧……” “……相声是一个逗哏一个捧哏,嗐,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我琢磨着,你啊,是不是因为入圈太早了,所以不太懂正常人要怎么相处啊。正常人就像我这样,大家聊两句天,那就是朋友了。” 蒲薤白开始在屋子里转圈,“可能吧。” “所以你不用跟我太生疏,我觉得你喝多了的时候人倒是挺正常的,你难道是喝酒壮胆的类型吗。” “不是,”蒲薤白非常坚定地否认了,“我没有真的喝多过。” “行,没喝多过,但是酒精确实会麻痹大脑,让人稍微放松下来。总是绷着劲儿,很累的啊,绷时间长了就会忘了要怎么放松过了,然后人就会借助酒精或者是药物。” “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商陆非常肯定,“所以你要去学会切换紧张和放松的状态。工作的时候紧张,工作之余放松,对同事保持警惕,对朋友可以适当的、放纵一点儿。” 蒲薤白重新开始了在屋里转圈的刻板行为,“可我,没什么朋友。” “看得出来。” “你是在嘲笑我吗?” “差不多吧。” “……”蒲薤白再次停下来,有些生气,但不知为何却笑出了声。 这就是传说中的气笑了吗? “虽然这话我和你说显得有点儿奇怪,毕竟,你比我年长,我不应该妄想用自己那点儿经验去给你提供什么参考。但我朋友很多,所以你可以随便听听,要不要采取意见是你自己决定的。我觉得你啊,应该发展一下以自己为中心的朋友圈。” 商陆的语气逐渐没了玩笑的感觉。 蒲薤白歪了下头,“感觉,也没什么必要吧。你还不懂,这个圈子的人很忌讳和同行交朋友,大家都是表面情谊,实则利益相关,没有了利益那层关系,很快也就散了。” “呵,行吧,这又是我不懂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蒲薤白发现自己会特别在意商陆的语气,比如这个人一冷笑,自己就会跟着一身冷汗,“就只是、经验之谈?” “我知道,你们成年人的世界嘛。” “说得好像你不是成年人一样,等下,你这也是在嘲讽吗?” “哈哈这次你听出来了啊,”商陆再次笑出声,“你要是觉得我不懂的话,那我可能真的不太懂吧,但我也不是很想懂。通过利益而联系起来的朋友,那就不是朋友了吗?利益关系消失了朋友也就散了,这就算是没利益也一样啊。有聚有散,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很正常……吗?”这还是蒲薤白第一次听到的说法。 “很正常啊,”商陆似乎叹了口气,很轻,很难被察觉,“我觉得人吧,多多少少都是抱着将来有一天会分开的心情,聚在一起的。” 蒲薤白觉得商陆这个人说得话都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很奇怪,明明这是一句不能再通俗的白话,明明没有一点儿文学价值,只是用最简单的词汇拼成的句子。 最简单的词汇,却拼成了最有力度的句子。 蒲薤白回溯自己到目前为止的人生,每一个阶段都伴随着别离,别离的同时又伴随着下一个相遇,之后再别离、再相遇。 “就没有……就没有一种可能,是可以永远在一起吗。”蒲薤白喃喃自语一般的轻声念叨着。 “哈哈,怎么可能会有啊,就比如,我爷爷奶奶从十几岁结婚,就一直没散过。结果前几年我爷爷去世,那不还是留我奶奶一个人吗。 “又有人说那同生共死不就好了吗,但说真的,他们真的觉得共死就能死后继续在一起吗,人的意识来源于大脑,大脑的运作来源于脑电波,一旦脑死亡,那就意味着这个人彻底消失了吧。” 商陆说的这番话,内容来看还是很消极的,但语气却非常轻松,像是看破了什么一样。 蒲薤白不知怎的,竟也跟着豁然了起来,“所以才会有很多恋爱电影的台词是‘只有死亡能将我们分开’吧,这大概也是最浪漫的离别方式了。” “是啊,还有死后要葬在一起的,那都是十足的浪漫主义啊。” 这句无心之谈让蒲薤白的胸口有一种被揪紧的感觉,脑海中瞬间闪过养父和父亲两个人挨在一起的黑白照片,养父的骨灰盒的重量和温度他都还清晰地记得。
231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