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砰”的一声,徐来用关门声回答了他。 陆海原:“……” 参观完徐来的住处,陆海原走在楼梯上,一开始三层两层的台阶连在一起往下蹦,可是后来速度却越来越慢。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好受。 是因为徐来受伤了?还是因为这次送他回家,偶然瞥到他真实的生活状况和家境? 陆海原不得而知,当他下到一楼时,内心的纠结已经泛滥成河,他抬眼随意一瞥,发现靠近楼梯那边的住户大门上贴着的对联掉了。陆海原走过去,仗着自己个子高就想随手粘回去,但对联上的胶带没了粘力,陆海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破天荒地多管了一回闲事,他跑出去在小区超市里买了一卷新的胶带回来。 站在楼梯旁一边贴对联,陆海原一边拧着眉头琢磨,自己今天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能做出这么多和他一点都不像的事来。 就在陆海原干完好事儿准备不留名就走人的时候,他贴对联的那家防盗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小伙子,谢谢你啊……” 一个年迈的老奶奶弯着腰从门后露出脸,笑眯眯地对陆海原道:“我人老啦,活动不方便,那对联掉了很久都没人管,你是第一个帮我把它粘回去的人,谢谢你啊谢谢……” 陆海原对着那个满脸皱纹的笑容拽不起来,他谨慎地点点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没事儿,举手之劳。” 像是被陆海原刷满了好感度,老奶奶满眼慈爱地看着这个和她孙子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她朝门外走出几步,在灯影里朝陆海原招招手道:“你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陆海原依言走上前。 “我从这门后边的猫眼儿里都看见了,”老奶奶抬起一只手掩在嘴边,“你刚才是不是跟着四楼那傻子回来的?” 陆海原心里纳闷,但还是如实地点点头。 老奶奶又朝他凑近了些,陆海原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她悄悄用力攥住,“你啊,小伙子,我是看你心善,所以这才告诉你的,”老人年迈干涸的嗓音钻进陆海原耳中,“……你以后啊,少跟那家人来往。” “嗯?”陆海原闻言皱起眉,眼神不解。 “嗯什么嗯!”老奶奶瞪了陆海原一眼。 昏暗楼梯间内,陆海原只听到老人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嫌恶又古怪的声音在他耳边道: “他们家那娘俩啊,脏! “他们身上……可不知道染着什么病呢。” 上卷 第17章 小弟 听完这个一楼老太太说的话,陆海原心里第一反应不是奇怪,而是不爽。 他直起腰后撤一步,脸色明显冷下来道:“不好意思,我没听明白。” 老太太摇头“唉”一声,叹口气道:“我都说是为了你好才告诉你的,不然你以为我愿意当这个背后传人瞎话的糟老太太?” “那行,您继续说,”陆海原抱着胳膊往旁边墙上一靠,漫不经心道,“我今天倒是要听听他们家是怎么个脏法。” 闻言,老人舔了舔自己干瘪的嘴唇,简略思索片刻后说道:“四楼那对母子本来是住在隔壁a市的,然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今年年前,刚过腊八,那女人就带着孩子急匆匆地搬进来了。” 陆海原纳闷道:“这些东西您都是从哪打听来的?” 老人抿嘴一笑,“你看这你就不懂了吧,像我们这种小地方,就是住在隔壁的人放了个屁,大家都一清二楚。” “……”陆海原理解不了,觉得很匪夷所思。 老太太被陆海原打了个岔,没能捡起之前的话头继续说下去,而是把重点转到徐来母亲身上,“小伙子,你自己猜猜,那傻子的妈现在有多大?” 陆海原心想,叶美玲生他时是大龄产妇,所以他们两人年龄差得有点多,但要是换作一般初中生的话,徐来妈妈今年怎么着也将近四十岁了。 “四十吧。”陆海原瞎蒙道。 老人但笑不语地摇摇头,随后伸出三根手指在陆海原眼前晃了晃,别有深意地说:“属蛇,今年刚三十一。” 听到老人报出的数字,陆海原飞快算了一下,紧接着有些吃惊地抬起头,“不是吧,他妈十七就生下他了?” 老太太却道:“什么生的呀,那孩子根本就不是她的!” “什么?”陆海原表情更吃惊了,瞪圆两眼看向面前的老人。 “她生不出孩子,碰巧捡到一个就自己养着了。”老太太垂眸停了一会儿,“话说那孩子也挺可怜的,他们娘俩刚搬到这儿的时候,也不知道那孩子犯了什么错,被他妈关在家里生生关了两个月,一步都不让迈出屋,直到开学前几天才把他放出来。” 听完老人的话,陆海原猛地记起徐来家里防盗门上那一道又一道沉重的大铜锁,当初他还觉得奇怪,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陆海原低头想着徐来拿在手上那串沉甸甸的钥匙,不知不觉就皱起了眉。 见陆海原开始走神,老太太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至于我不让你跟他家常走动,还说他们脏,也都是有原因的。” 随着老人声音渐渐压低,陆海原的视线也慢慢回到老人脸上。 “你去他们家,没闻到什么怪味吧?”老太太突然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陆海原摇摇头,“没有,怎么了?” 老太太面露鄙夷道:“就那个女的,其实是在夜总会当小姐的。” “啊?”陆海原愣住,明显不信。 老太太道:“啊什么,就那个女的,天天大半夜才回家,穿着高跟鞋把楼梯踩得噔噔响,我在屋里听得清楚着呢!” 陆海原脑海里忽然回响起前不久他和徐来的对话—— “我妈妈这个时间不在家。”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我睡着以后。” …… 陆海原心里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老太太自己像是说上瘾了一样,还在滔滔不绝道:“其实我早就看出来那女人的工作不正经了,每天出门把那张脸抹得跟小鬼似的,身上穿的衣服也让人没眼看,有时候趁孩子出去上学了,她还把客人往家里领呢!” 陆海原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直起身准备走,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胳膊,“小伙子,你知道那个傻子是怎么可以去上学的吗?” 老人面色泛红,两眼冒着激动的光。陆海原渐渐发觉,在他面前的这位老太太大概是个独居老人,太长时间没有人和她说话,以至于当她遇到自己之后,嘴上一直喋喋不休的刹不住车。 老人还沉浸在有人可以聊天的兴奋当中,只见她表情怪异地凑近陆海原道:“是四楼那个女的先勾搭上一个学校里面的主任,然后才把她儿子给送进去上学的。你别不信,她把人领回家的时候,我从这门后边的猫眼里,可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 “行行行,打住。”陆海原深吸一口气,掰开老太太攥住他胳膊的手,“说了这么久,您不累啊?赶快回家喝口水休息休息去吧,我家离这边也挺远的,就不陪您聊天了,有空咱们再续,成吧?” 说完,陆海原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楼道。 那个住在一楼的老太太还扒着门框扬脖目送陆海原,殷殷切切地招呼道:“好好好,有空再聊,有空再聊啊小伙子!” 走回马路上,天色已经全黑了,陆海原死活拦不到一辆出租车,无奈之下他掏出手机给自家司机去了个电话,司机说很快就到,然后陆海原站在路边静静等起车来。 这一带的路灯没有几个是亮着的,陆海原低着头,脚下像在发泄什么似的狠狠踢飞了一颗石子。 今天晚上的经历对于他来说,全程像是做梦一样。 先是和常斌撕破脸皮打了一架,接着徐来受伤,流了满袖子的血。在医院里,塑料椅硌人屁股,等待徐来缝针的感觉焦躁又难受,陆海原仔细闻闻自己的衣服,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医院里那股难闻的消毒水味。 后来他参观了徐来家里的样子,又从一楼古怪老太太口中得知他家半真不假的秘闻…… 陆海原坐上车时,沉默望着车窗外,他见眼前夜色从荒芜渐渐变得繁华,再想起徐来,陆海原心里变得更加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了。 次日,陆海原去上学前,鬼使神差地把叶美玲炖的那锅红枣紫米粥用保温壶装了满满一壶。 到教室里,徐来已经坐在位子上了。陆海原从后面拍拍他肩膀,提出那壶粥“咚”的一下放在桌面上,面无表情说道:“我早上没喝完,给你了。” 徐来早晨脑子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迟钝,他愣了足足有四五秒,才傻乎乎地歪头问道:“这是……什么啊?” 陆海原也不管是不是早自习时间,直接用壶盖杯给徐来盛了一碗,“别问什么,喝就行了,补血的。” 徐来被飘出来的白色热气吸引,他凑上去闻了闻,然后抬起脸看着陆海原兴奋道:“香,好香啊!” 完、蛋。 陆海原咬牙闭了闭眼:什么毛病,怎么又想摸他脑袋了…… 但大庭广众之下陆海原还是维持住了自己高高在上的霸主形象,他装着不耐烦的样子朝徐来挥了挥手,“转过去喝,保温壶不用还我了。” “哦……”徐来不懂客套,又舍不得拒绝,最后听话地点点头,用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保温壶转了回去。 随后一连好几天,陆海原都变着法地给徐来塞东西。 有次他爸从外地带回来一套限量版的钥匙挂坠,一共五个,全部嵌在一个铺着红绸布的海绵垫上。 陆海原半夜趁别人全睡觉了,他自己偷偷爬起来溜进书房,在陆国盛书桌抽屉里摸出那个装挂坠的盒子,然后从上面毫不客气地抠了三个下来。 第二天刚到学校陆海原就献宝似的掏给徐来,表面上还故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 日子就这样悄悄溜走,转眼到四月末,距离徐来刚转学到八中时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了。 当时在班上不止陆海原他们那一拨混蛋欺负徐来,别的同学其实也都在隐隐孤立他。 做值日时,本来负责打扫教室卫生的人一共有四个,但徐来那一组值日生在当天放学后全部默契地消失,于是整个教室的卫生都留给徐来一个人做。 有一次,正好轮到徐来做值日的那天,陆海原打完球,和江达、杨卓铭回教室取书包。 偌大教室里只有徐来一个人在弯着腰慢慢扫地,陆海原看到后觉得有点奇怪,但碍于江达和杨卓铭在场,他没问出口,但也没直接背包离开,而是坐在一旁桌子上低头玩手机,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偷偷瞥几眼徐来。 江达和杨卓铭收拾好东西准备走人了,陆海原突然头也不抬地开口道:“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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