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楠川觉得他以后应该会被爱,虽然他并不是很清楚爱是怎样的一种东西。 容唯终于看清那张面容精致的脸,美丽但很狼狈,眉间因为时常蹙眉留下一点明显的褶皱,让她看起来明明很悲伤又不耐烦。 容允琛也喜欢皱眉。 他又下意识抬头看陆楠川的眉间,才发现陆楠川的狠戾感来自略高而下压的眉骨,他的眉间平整,光看那双眼睛,竟然是清澈而温柔的。 没有回应夏岚,陆楠川领着容唯上楼,脸上是不以为意的冷淡。 “这段楼梯我也掉下过去。” 陆楠川冷不丁开口,捏了捏容唯又暖又嫩的手,像在期待他的回应。 容唯又露出那副带着悲悯的表情,眼角下弯,嘴巴瘪起,在脸颊鼓起不明显的圆润弧度。 指腹突然很痒,陆楠川抬起手捏住那团软肉,向外轻拉,容唯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不过第二天我把他从二楼窗户推下去了。” “啪”一声,容唯拍开他的手,有种被耍后的气鼓鼓,嘴巴闭得紧紧的,像只河豚。同时挣脱陆楠川的手,故意在楼梯上发出“噔噔”的脚步声,抢先于陆楠川上楼。 陆楠川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迈着长腿跟上。 二楼的陆宅更像老式恐怖片里鬼魂的聚集之地,棕色花纹的地毯长长铺开,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尽头。 容唯故作大声的脚步被吞没,他不自觉地慢下来,茫然地张望,他不知道陆楠川要去哪里。 背后贴上宽阔温热的胸膛,陆楠川搂过容唯的腰,朝最靠近楼梯口的那间房走去。 “你知道吗?这间房间能偷窥到每一个上楼的人。” 陆楠川轻飘飘扔下一句。 这是一间极其昏暗的书房,厚重的窗帘吝啬地捕捉想要透进来的每一丝光亮。陆楠川好似很享受这样昏暗的时刻,轻车熟路地摸到办公桌上那一堆文件,开始翻找。 容唯疑心陆楠川成功夺权的同时还进化了狗一般的夜视能力,他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将灯打开。 顷刻间,温和的光线洒满房间,容唯眯了眯眼,慢吞吞走向陆楠川。 半途脑子灵光一闪:那些文件可不都是陆家机密。一个急转弯,朝向装得满满当当的书墙。 大部分书脊上都是容唯看不懂的专业术语,容唯小声嘀咕一句: “还挺有文化。” 又慢吞吞坐到沙发上,这间书房也有一座落地灯,长长的流苏垂落在沙发的扶手边。 容允琛总是躲在家里书房的落地灯旁。 容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老是想起容允琛,可他还没来及处理他和容允琛的关系。 心中酸涩的脉流涌过,容唯的眼角又不自觉地弯向下,小狗一样可怜兮兮。 陆楠川很快找全文件,再转头容唯立马敛去苦闷的表情,假装认真地抠手指头。 医院又打来电话催促,容唯巴巴地盯着陆楠川,以为这下不用跟着去了,不料陆楠川无可无不可地看了容唯一眼,手下动作却一气呵成,拎起容唯、下楼、把他塞到副驾驶、扣上安全带。 ……………… 消毒水气味浓厚的医院,陆楠川把容唯安置在休息室,容唯仰头眨眨眼睛,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在这里: “我可以自己回去,在这里我会很无聊。” 陆楠川顿了顿,微微低头哄他: “不会很久的。” “无聊你可以扣手指。” 容唯噎住,没想到陆楠川在书房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有点恼羞,低头闷闷哦了一声。 不紧不慢地走入病房,奄奄一息的陆生明散发出死亡的气味,陆楠川盯着这一代恩怨的源头,神色不明。 比起“好色”,陆生明更像一个性瘾患者,他追求不间断而疯狂的性交,整个人要坠入肉欲的深渊。 偶尔清醒的时候,他表现得很痛苦,但过度的性交已经消耗掉了他所有的精力,使得他连痛苦的力气都微乎其微,更无暇顾及宅内的各种争斗。 他对陆楠川最大的施舍是得知他被兄弟推下池塘后,拖着虚浮的身体让人来给那块池塘围上一圈木栏杆。 陆生明是上一代恩怨的获胜者,却是这一代争斗的来源。 陆楠川深知陆生明无情无义,他甚至不在乎最后陆家会落在谁的手里,所谓的遗产分配其实任由陆楠川的意愿。 可那场车祸导致瘫痪,但并不致死。 陆生明早就在得到陆家的那一刻腐烂地只剩下空壳,陆楠川知道那种感觉,瞬间袭来的巨大空虚感和莫名的挫败感将他淹没。 无数次在梦里坠入相同黑暗窒息的池塘,从惧怕挣扎到开始享受坠落的感觉。 陆楠川走近陆生明,他已经说不出话来,紧闭双眼,一心求死的模样。 在陆楠川握着他的手在遗产继承协议上按指印时,也只是隔着眼皮转动了一下眼珠。 冷笑一声,陆楠川头也不回的走出病房。 走到休息室门口,陆楠川停住了。容唯果真在认真抠手指,神情专注,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落下一层阴影。 默默盯着这样的容唯,陆楠川的眼眸深不见底。 他不会坠落。 更不会腐烂。
第9章 察觉到动静,容唯把目光从指尖移向门口:陆楠川隐没在门板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在陆楠川看来,容唯的眼神简直柔和又可爱,他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悸动,恶犬一样扑过去,把容唯搂在怀里,埋在他柔软白皙的脖颈间。 有一种特殊而好闻的味道弥漫陆楠川的鼻腔,使得他下意识颦动鼻头,在容唯的耳后细细嗅闻,寻找香味的来源,听起来像在小声抽泣似的。 容唯以为陆楠川表面不在乎,实际还为陆生明的濒死悲痛,所以冲过来拥抱他。又感到这怪异的“抽泣声”在陆楠川身上显得很滑稽,心下觉得好笑,眼睛禁不住弯成月牙状。 但人情世故让他不得不尽力压住还想要上弯的嘴角,于是他皱巴着小脸,学着容母的样子在陆楠川的后背轻拍。 手心下男人结实的背肌瞬间绷紧,随即又松弛下来,陆楠川本想低声笑笑打破容唯的错觉,可又贪恋容唯掌心的触摸。 他放弃寻找味道的来源,只用高挺的鼻梁轻轻戳刺容唯肩膀处的细嫩软肉。 然后双臂收紧,缓缓加深了这个拥抱。 …………… 陆楠川还是没有搬到容家来,陆生明在第二天的清晨去世,陆楠川忙着处理葬礼和后续一系列事。 容唯倒也乐得清净,只除了一点—— 他要躲着容允琛。 这是容唯在经过两天的深思熟虑和彻夜难眠后,自认为想到的绝佳解决方法。 好在容允琛虽然只是陆生明名义上的亲生孩子,还是要前去吊唁,趁着容允琛去陆家,容唯周一一大早就溜回了学校,即使周一的课寥寥无几。 阶梯教室。 容唯用手托着下巴,眼睛半睁不睁地盯着讲台前滔滔不绝的老师,因为打哈欠而濡湿的睫毛沾在一起,整个人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旁边的章程用手推了推容唯,轻声而戏谑地问: “听说你换哥哥啦?” 闻言容唯翻了个大白眼,直接趴倒在桌子上,半响转过头朝着章程: “你消息怎么那么灵通?我知道也才两三天。” 章程神秘地笑了笑,不正面回答他: “高考那天我见过你传说中的哥哥,不是亲的那个。当时咱高中同学郭涵问你要铭牌的时候,你哥就站树下就直勾勾盯着你,眼神怪吓人的。” “你哥当时管你管那么严,谁能想到那不是你亲哥呢?” 说完还故意摇摇头,发出“啧啧”的声音。 容唯偷偷观察老师的动静,心想他不仅不是我亲哥,他还亲我呢。 但章程缺心眼还管不住嘴,不是可以分享烦心事的对象,容唯沉沉叹了口气,继续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脑海里闪过那枚陪伴了他整个高中时期的铭牌。 那个铭牌……也不知道容允琛发现了没。 容唯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让章程有些稀奇,要知道容唯高中上完一天的课还有精力溜出去打架,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地出现在早读的教室里。 “怎么回事儿啊?”章程又戳戳容唯的胳膊,“下课打球去?提前占好场子了。” 容唯哪有心思打球,半撩着眼皮看向章程: “不去。” 章程却不依不挠,不顾老师时不时飘来的眼神,继续推搡容唯: “快来打,我七月份要出国了,还不知道能一起打几场呢?还有你这细胳膊细腿,再不打打球风都能把你吹倒。” 出国? 容唯眼前一亮,上半身猛地从桌子上弹起来,微微睁大琥珀色的漂亮眼睛。 他也要出国,一个两个都要出国,他倒要看看出国有什么好的,还能躲着容允琛,一举两得。 他拍拍章程的肩膀,眼睛弯弯,微圆的两颊鼓起,露出一个放松而愉悦的笑。 “好啊,一会儿打球去。” 章程被他弄得一愣一愣,不过看容唯心情好起来他也自在,跟着憨厚地“嘿嘿”两声,觉得自己不愧为容唯的好兄弟。 ………… 陆生明死的清晨,那场暴雨就停了。 皮鞋踏过陆家庭院,溅起水珠,容允琛在走进陆家的过程中,感受到来自周围若有如无的眼神,各怀鬼胎。 陆楠川也不下来迎接,在楼梯上俯视容允琛,下巴微扬,寒潭般的眼眸中呈现出一种主人般的倨傲。 容允琛自然知道陆楠川把容唯带来带去,也知道容唯在躲着他。 还没真正和容唯经历过什么,就迫不及待宣誓哥哥的主权了吗? 容允琛冷冷地和陆楠川对视着,试图从陆楠川脸上找出因为血缘而与容唯相似的地方: 然而很遗憾,至少容允琛找不出来,他的唯唯是可爱柔和的,而陆楠川唯一与他有些相像的眼睛也因为戾气显得凶恶。 嫌恶地皱了皱眉,容允琛本就冷峻的脸此刻更像结了一层寒霜: 这样的人,竟然是唯唯的亲哥哥? 他撇开视线,目光落到堂前陆生明的遗像上:濒死前拍摄的照片脸部僵硬平静,眼神中透露出厌烦与不耐,给来客带来微妙的不适感。 余光中精致打扮的夏岚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可容允琛清楚地明白他不过是陆生明遗落在夏岚身上的精子,又被夏岚丢弃在二十七年的容家。 象征性地对遗像鞠了一躬,容允琛转身离开。 如果不是陆生明亲生孩子的身份让他能够光明正大地拥有容唯,他根本懒得踏入陆家。 想起容唯,容允琛的目光柔和了些,拿出手机点开容唯的头像——
32 首页 上一页 5 6 7 8 9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