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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允琛觉得自己在看到这个素未蒙面的母亲时心中或许会掀起波澜，愤怒或悲伤，然而没有，尽管他尽力要表现出一点见到亲生母亲的惊讶，但好像他的情绪不会被容唯之外的人轻易调动，容允琛颔首，只能表现最基本的礼貌。 夏岚显得很激动，眼眶微红，挎着包的手微微颤抖，想要上前来又克制住，喉头哽咽了好几下，才开口： “我......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虽然这是容允琛第一次正面接触夏岚，但在陆家那些广为人知的争斗中，夏岚无论如何都不能被看做是一个合格的“母亲”的形象，没有一个母亲会任由其他女人的孩子肆无忌惮地欺负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个母亲会把自己的孩子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不给一个好脸色。 即使陆楠川不是夏岚的亲生孩子，但他是林然十月怀胎曾经满含期待生下来的孩子，他也是一个母亲的孩子。 而对容允琛，他也揣测过夏岚是以怎样的心态交换两个孩子，然后在二十七年后突然揭露真相，美曰其名为他铺好了路。 因为不想让他参与陆家的勾心斗角而轻易获取陆楠川的成果吗？ 她原来也知道陆家是一个勾心斗角的地狱。 容允琛突然很疑惑，他忽略夏岚的泪水，略生硬地开口： “你为什么要把我和容家的孩子交换？”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容允琛的话音刚落，夏岚就迫不及待地开口： “我提前让人去看过了，林然和容之顺家里关系简单，而且家庭氛围很和睦，你在这样的家庭长大比陆家好多了。” 容允琛感觉很荒谬，到底是什么让她笃定容允琛一定会过得更好，又那么自私地交换他和陆楠川的人生，现在说起这一切，那样轻描淡写。 他知道真正的母爱是怎样的，此刻的他竟然和陆楠川共情了起来： “你不是一个母亲，你只是自私，而我只不过是因为恰巧从你肚子出来的而略受庇护罢了。” “你又凭什么认为就算陆楠川不要陆家，我就会要？” 容允琛垂眸，对于夏岚，他不知道话语的秤杆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言语是否过于决绝，可他确实没有说错。 夏岚一下子愣住了，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滚落，整个人失魂落魄，跌跌撞撞地离开。 容允琛闭上眼，一个问题出现在脑海中：难道夏岚从他一出生就是爱他的吗？ 他开始回想容唯的出生的时候他是怎样一种心情，当看到那小小软软的一团时，容允琛的心像是陷下去一块，比起概念太过巨大的“爱”，他心里更多的是新奇和责任感，身为哥哥的责任感。 他开始学着考虑除自己以外的人，即使林然他们并没有要求容允琛身为哥哥要做些什么。 如果说夏岚为他考虑是因为他们之间虚无缥缈的血缘关系，那容唯和他之间呢？ 容唯成长过程中那些鲜活的身影在容允琛闪烁，又凝聚成今早容唯迷迷糊糊开门看着他的样子，容允琛轻笑一声。 或许没有理由，只是因为那是容唯而已。 ……………… 陆楠川和容允琛还是有些共同点的。 容唯面无表情地看着兴致勃勃给他挑选衣服的陆楠川，搞不明白他又不是可以被任意打扮的洋娃娃，为什么一个个都热衷于控制他的穿着。 虽然那段不可追溯的叛逆期已经远去，但容唯还是讨厌被人管控的感觉。 更何况，陆楠川在他最讨厌的雨天让他出门，就连一向疼爱他的林然也有意促进他和陆楠川的兄弟感情而同意陆楠川带他出去。 容唯有点想念容允琛了，至少他从来不要求容唯在雨天出门。 所以每当陆楠川指着与他身形相仿的试衣模特询问容唯的意见时，容唯就机械地回应： “不好看。” “不喜欢。” 一次两次陆楠川以为他是真心不喜欢，多次之后陆楠川才发觉容唯这是故意刺他呢，他用黑沉沉的目光盯着容唯： “那你喜欢什么？” 容唯就等着这句话，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觉得陆楠川也不是像传闻中说得那么可怕，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他露出略有些羞涩的笑，眼睛里却满是狡黠： “这些我都不喜欢。” 还嫌不够气人，又补充了一句： “我喜欢光着。” 陆楠川不语，脑子里尽是昨晚看到的容唯的那截纤瘦透白的腰和压在桌子上略丰腴的大腿肉，那股痒意又从心底泛滥到舌尖，他咬了咬舌尖，阴鸷的眼眸看向那张看起来有点嚣张的笑脸，跟着他重复： “喜欢光着？” 容唯莫名觉得这样的陆楠川有点危险，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的下场提醒着他还是谨慎一点，但容唯这时候多的是没用的勇气，他硬着头皮点头，嘴里还振振有词地胡说八道： “喜欢，还喜欢裸睡。” 心里却默念我可是你同父同母的亲弟弟，也不同你争家产的。 陆楠川算是稍微摸透容唯的性子了：有点天真还不长记性—— 昨晚才被哥哥弄得眼泪汪汪，今天就和另外一个哥哥说喜欢裸睡。 ---- 容唯：谁能想到两个都是变态呢 Ps:裸睡与否只是个人习惯，陆楠川是淫者见淫罢了。
第8章 容唯才不知道陆楠川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他在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假装挑一件，毕竟从陆楠川之前选的那几件可以看出他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身旁的陆楠川突然接了个电话，沉沉地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出神的容唯： “跟我回趟陆宅。” “陆生明快死了。” 容唯心想陆生明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更不想去传闻中血雨腥风的陆宅，可陆楠川眼中一片无机质的冰冷，看起来很可怖，他还是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陆楠川。 从上车的那一刻起，陆楠川就从先前明显懒散的状态脱离，仿佛竖起全身尖利的刺，容唯能看见他绷紧的冷峻侧脸和握紧方向盘而青筋暴起的双手。 容唯坐在副驾驶，车身如箭般飞驰，他感觉眼前黑压压的天空快要向他压来，窗外的雨滴打过来，在隔音性能优越的车室里听起来闷闷的。 他不知道陆生明对于陆楠川之言是怎样的一种存在，但他敏锐地感受到陆楠川并没有很畅快，车仪表盘微弱的灯光打在陆楠川骨相完美的一张脸上，在鼻梁侧落下一层阴影，使他的神情看起来更晦暗莫测。 容唯后知后觉地问陆楠川： “可你爸.......陆生明不是在医院吗？为什么要回陆宅？” 陆楠川表情微顿，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松了些，脸上浮出一层若有若无的讥笑： “去拿身份证明和陆生明的财产清单啊。” 他瞥了眼一脸了然其实还是有些懵懂的容唯，继续道： “陆生明死得真是时候，夏岚应该还来不及在法律上认回容允琛。” 满意地看到容唯瞬间呆滞的小脸，陆楠川压低嗓音，故意恐吓： “容允琛应该不会和我抢吧。” 容唯缩了缩脖子，慢慢转头看向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捏紧安全带，忽明忽暗的灯光在眼前掠过，容唯的心微微下沉—— 他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容允琛会不会想和陆楠川抢呢？容唯一时也拿捏不定，容允琛虽然看起来淡薄，但触及自身利益的事，他一向是分毫不让的，他回国后拓展的那些项目，一度让容家变成可以与在当地盘踞多年的陆家分庭抗礼的存在。 可比起手段狠辣的陆楠川，容允琛的行为模式称得上温和，他真的要和陆楠川抢陆家吗？ 容唯不敢再想，他闭了闭眼睛，轻轻咽下一口唾沫，手心都浸出一层汗。 没过多久，长久以来被妖魔化的陆宅终于呈现在容唯面前。 花纹繁复的铁质大门，郁葱的枝叶在高高的棚杆边盘旋而上，陆楠川缓慢开进，一路上树木掩映，在暗沉的天光下，更显阴森。 容唯怀疑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陆楠川的性格不扭曲才怪呢。 终于开进宅邸的庭院，有人撑着伞出来迎接，陆楠川接过伞，搂过容唯的肩头，向里走去。 容唯略有些不自在，试着挣脱但无果，索性四处观察这片庭院，庭院中央木栏杆围着一小片池塘，绿水幽深，雨滴在池中荡漾出波纹。 “池塘里面的水很刺骨，很讨厌。” 冷冰冰的声音在容唯耳边响起，因为过近的距离带来些不真切感，容唯仰着头看他，惊讶于陆楠川也会说出“讨厌”这样孩子气的话。 陆楠川没有低头看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片在暴雨下沸腾的池塘。 陆楠川的眼睛很像那片池塘。 容唯心中出现微妙的错觉。 脑子慢一拍地开始处理陆楠川言语中的信息，容唯猜测陆楠川因为某种原因掉进去过，那片池塘看起来小而深，像另一种形式的井。 容唯没有窒息过，但他讨厌呼吸不过来的感觉，应该没有人会喜欢这种感觉，陆楠川也不例外。 在这一瞬间，容唯感受到他们兄弟之间奇妙的默契感，至少，他们都讨厌水的某一部分。 他讨厌下雨，而陆楠川讨厌池塘。 抖落黑伞上的雨滴，陆楠川放开容唯，神情自若地进入大门，仿佛刚刚的话只是容唯的幻觉。 陆宅很大，但很冷清，更准确地来说是缺乏人气，莫名透出一股森冷感。 容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顾不上潮湿的鞋底会不会踩湿看起来昂贵的地板，急匆匆地跟着陆楠川，在陌生的环境下，陆楠川身上有令他安心的气息。 走在他跟前的陆楠川停了下来，容唯险些装上他的后背，他从陆楠川身后探出头，看见椅子上坐着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她低着头，背脊颓废地弓着，面容惨白。 被吓了一跳，容唯迅速躲回陆楠川背后，双手紧紧捏住他腰侧的西装布料，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陆楠川下意识握住容唯的手腕把他带到身侧，容唯腕间都被捏的发疼，小臂用力想要挣脱，却被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握得更紧，他垂眸，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陆楠川也害怕吗？ 鬼使神差地，容唯不再挣扎，壮着胆子去看椅子上的女人，她看着陆楠川，怔怔地流眼泪，声如蚊蝇般小声开口： “对不起。” 如果陆楠川还是刚刚看完动画片而渴望母爱的陆楠川，他会欣然接受阴晴不定的夏岚偶尔施舍给他的道歉，即使他刚刚被恶劣的兄弟们推入池塘，浑身因为寒冷而不自觉地颤抖，一点一点向下滴水。 但陆楠川已经不是了。 他不需要再渴求夏岚那点微薄而不稳定的母爱，他放开容唯的手腕，转而紧紧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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