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云川说何出此言。 赵日天说:“你不会真以为舟舟只会把那帮猫崽子抓起来送去绝育吧?” 宋云川若有所思,突然想起来很久没见过向阳洲那个亲儿子——也就是祸害了他家闺女的那只癞蛤蟆大饼小朋友了,回头问了一嘴。 向阳洲正一点一点给那条半死不活的斗鱼打药,闻言说早就活了,装了个摄像头,看样子每天都在坚持找自己失去的公猫的尊严。 连带着,宋云川就知道了大饼是怎么来的。 还是赵日天从河里救上来的。 据说那会儿也是下大雨,山上冲下来一窝猫崽,五只从河里捞上来最后只活了一个。 向阳洲天天把那眼睛都没睁开的小东西捧在手里,耐心地喂东西打针,镇上宠物医院都说要不你年卡再续一年得了,真活了就帮你把这猫上户口。 他其实没什么特异功能傍身,胜在闲得慌,还肯砸钱,最重要的就是有耐心。 结果大饼还真活了。 小猫窝在向阳洲怀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啃完一张饼,就从他膝上跳了下来,毅然决然地成为了整条街上最漂亮的一只野猫。 这就是向阳洲说的,有些猫天生就做不了家猫。 他不把那群毛孩子当自家猫,但那帮小东西似乎把他这里当成了美容院之类的场所,有什么伤就来窝在阳台上等向阳洲发现他们,饿了渴了也自觉地过来乞讨,性格好的,甚至乐意向阳洲闲来没事儿的时候给它们修个指甲,做个体检。 有些猫天生品相好,后来被别人家收走当了家猫,那些人家也要带着猫来向阳洲这儿露个脸,像是把这里当成了登记处。那些认领出去的毛孩子偶尔也还是乐意来向阳洲这里转一圈。 曲小潼对这些倒是视而不见,天天和那群偷院子里海棠树果子的鸟作斗争,念叨向阳洲说你什么时候再去给我招一只狗过来。 向阳洲还是在逗那只已经有了一点活力的斗鱼,头也不抬地说赵日天他爹说年后有一批功勋犬退役,你可以再试一次领养。 曲小潼觉得有理,麻溜地开始走流程,顺便问向阳洲还想不想再在院子里弄个池塘。 宋云川眼睁睁看着这个家逐渐有向动物园发展的趋势,在向阳洲开始学习怎样饲养水母和金丝熊时,紧急在阁楼开辟了一个专供他画图的小空间,严格禁止任何人或者动物进入,以防将来的某一天他的稿子不慎毁于一旦。 不过,池塘的事情还没个定论,那条本来已经生命垂危的斗鱼,在向阳洲手里真的活了。 它原本的颜色是并不是苍白,而是极其灵动的幽蓝,在水中飘逸而过的时候如同一片薄纱。 老齐来看时啧啧称奇,愿赌服输地给曲小潼发了两百块钱红包,顺便说高考报名通道开了,可以网上缴费了。 宋云川那天正好画完那张临摹的作业,又刚接了一个新的企划,从阁楼里下来透一口气,听见这个消息之后趴在楼梯扶手上,居高临下地问向阳洲:“你想过考什么专业吗?” 向阳洲高举双手,说:“我甚至没想过我能考上大学。” 老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对宋云川嬉皮笑脸地说:“云川啊,寒假那会儿你有空吗?我们高三的学生要在学校多上几天,你有空就过来帮着批个作业监个考什么的?” 高考渐进,学校里的气氛越发紧张忙碌,他们高三备课组积攒的工作堆积成山,从高二高一抽调人手的事儿暂时落不到实处,他就暗搓搓地想弄点廉价劳动力。 但是宋云川可不是什么廉价劳动力,他期待着,宋云川只是在他们忙不过来的时候,出于善良的天性帮忙解疑答惑就行。 宋云川看看他,看看向阳洲,看看曲小潼,高高地砸下来一句:“没空。” 向阳洲听懂了,转头对老齐翻译道:“得加钱。” “本来就是打白工还谈什么加钱。小同志思想觉悟不够高。”老齐叹了一口气,挥挥袖,一脸沧桑地离开了。 向阳洲乐呵呵地,去帮宋云川把画从楼上搬下来平铺在地上,曲小潼给他们搭了一个台子,居高临下把整幅图完整地照了进去,给布置这个作业的那位前辈老师发了过去。 老半天过去,那位老师发了一句“可以,下一张”,把上一条“你快画,画完重画”的消息给顶上去了。 这就是过了。 向阳洲看着宋云川和那位老师的聊天界面,吐槽道:“这要真是《清明上河图》,你们俩得相爱相杀起码三个月。你真不考虑分流分进他手里?”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就算复学了,也还有一年时间考虑。”宋云川摊了摊手,“反正都是画画。” 他以前画画,最注重的就是商业性,什么赚钱画什么,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毕竟向阳洲说他有钱,可以包他。虽然这一项行为被曲女士严厉制止,但隔天宋云川卡上就多了一笔零花钱,初步实现脱贫致富。 然后他就明白为什么赘婿难做还有人趋之若鹜了。 小饼在桌子上懒洋洋地逡巡半天,站在桌沿边上,对准了地上刚摊开不久的图,一个虎跳就要踩上去,被眼疾手快的向阳洲一把捞住,扔进了沙发深处。 小饼在沙发里打了个滚,一甩尾巴,窜上了窗台,跳进庭院里找大饼玩了。 曲小潼正好看见小饼从窗台跃下的动作,随口说了一句:“饼砸是不是胖了一点。” 宋云川,“可能长了。” 向阳洲闻言趴在窗台上看了好半晌,看见小饼懒洋洋地躺在花盆边上,大饼围绕着它打转。 小饼伸出爪子翻了个身,惬意地露出圆滚滚的肚皮。 确实胖了。 “我就说,紫禁城的风水养人,必不会叫她香消玉减……”向阳洲顿了顿,说,“也可能怀了吧。” 宋云川收图的手一顿,缓缓转头。 向阳洲说完之后也是一顿,两个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碰撞出了激烈的火花。 他们都差点忘了,大饼是因为什么被送去人道不能的。 于是宋云川图都不收了,直接带着小饼坐车去了市区的宠物医院。 一检查,确实怀了。 他和向阳洲看着检查结果相顾无言,后者摸摸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肚子上的毛被剃了的小饼,有些尴尬地说:“你觉得如果我把大饼子宫切了,能偿还它的罪恶吗?” 大饼一只公猫,最多移植个子宫给它。 宋云川无语地看着向阳洲,露出一个微笑,咬牙切齿地说:“先回家。” 回到家,大饼还在墙头惬意地晒着太阳,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喜当爹了。 宋云川本来冷静了一路,抬头看见它,火气又上来了,上楼拿了一把水枪下来,挂着一张冷酷杀手的脸,一言不发地疯狂滋大饼。 大饼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试图寻找向阳洲的庇佑。 结果向阳洲也捧了一把水枪站在宋云川身边,露出一张谄媚的笑脸。 大饼,“……” 大饼扭头就走。 怀都怀了,生肯定是要生,只是小饼的年纪还是太小,这一胎风险不小。 宋云川双指夹着一根百奇冷静了一个小时,彻底接受了现实,开始和向阳洲一起看小母猫生育相关注意事项。
第47章 人间无尽事(下) 通常猫从怀孕到生产,排除流产或者早产的情况,大致要经历两个月的时间,少数会达到70天。 刚好也是向阳洲放了寒假,宋云川画完第二张作业的时间,小饼生产了。 早先检查就检查出了一胎有五只,医生早早打过了预防针,但是生产完毕之后,情况还是比他们预估的稍微糟糕了一点,五只里面有三只当晚就不动了,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八十。 三个人在窝边上守了一晚上,最后曲小潼给人打了个电话,帮手赶到的时候,那两只小家伙眼看着都要不行了。 等到东方既白,向阳洲都撑不住了,靠在宋云川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地听见宋云川轻轻地和他说了一声,活下来了。 大山和陈唯一早就惦记着看小猫,补习完直冲向阳洲家里,趴在地上远远地看小饼喂奶,窃窃私语。 三个男生觉得他们那样子有点好笑,围着客厅茶几远远地说:“喜欢的话,过俩月送你们?” 大山摇头,陈唯一点头,说:“两只都给?” 向阳洲看向宋云川,宋云川还在帮赵日天算年底的账,闻言严肃道:“一只。高考之后再拿走。” 陈唯一比了一个ok,当场下单各种宠物用品。 过了两三个月,天气都快要回暖了,两个高考生和一个中考生深陷复习地狱的时候,大山反悔了,问宋云川能不能等她大学毕业找到工作了再接走一只猫。 宋云川倒是同意,算了一下时间,发现大山到大学毕业至少还有七年,到时候小猫都能生到不知道第几胎了,想了想,说:“那到时候就当你大学毕业礼物。” 向阳洲正在抄错题,闻言抬头说:“我也要。” 陈唯一不敢要,犹犹豫豫地说:“他也要。” “你已经有猫了。”赵日天噌一下蹿过来,泪眼婆娑地说:“我也要。” 宋云川无语,一把把赵日天外套闷头摁沙发里,警告他不要乱凑热闹。 赵日天挣扎着,从外套里面探出头来,冲向阳洲吼道:“你管管他!!” 向阳洲捂着耳朵,假的听不见,真的管不了。 宋云川一把把赵日天摁回去,说:“要猫没有,要狗不要?” 赵日天嗤笑一声,权当他放屁。 隔了两天,赵日天小卖部里刷漆,宋云川就勉勉强强地送过来了两盆绿萝。 赵日天嫌弃得要命,一盆拿到五金店里,一盆放在小卖部门口招财,就当宋云川心里还有他这个兄弟。 等到真的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花店里一批一批地购入春花,群山复青,江面大开,晨雾消迩殆尽,前所未有的清朗,宋云川一个人坐船过江,帮赵日天接回了一只退伍军犬。 那是最新出的一项文件,赵日天的父亲是退伍军人,还是从消防大队里退下来的,身上带着功勋,按照帮扶文件的条款里写的,他有资格领养这条残疾的功勋犬。 过江的时候,那条退伍军犬一直端坐在他的脚边,望着云蒸霞蔚的江面,江面上行船如过江之鲫。 他的眼珠亮得像一颗玻璃球。宋云川伸手小心地抚摸他,从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完整的灵魂。 不难想象,他和那位父亲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就像向阳洲手上那只从死亡边缘挣扎回来的斗鱼,曾经苍白得像一片冬日早晨的雾气,结果现在活蹦乱跳,连媳妇儿都找着了。 中间的手续其实很繁琐,如果见面之后功勋犬表现出一点无法适应,领养程序就会直接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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