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传单、不累的。”许听白执着说。 “不是累不累的问题,你自己都说了,连话都说不明白,所以你现在的任务是去语言学校,好好练习,而不是浪费时间在这种没用的东西上面!难道你要一辈子被人骂是聋子,是哑巴吗?” 许听白张了张唇,赚钱怎么会是没用? 钱可以减轻他的负担,可以给奶奶付疗养院的费用,可以交语言学校的学费,怎么是没用的东西。 “哥哥、”她软软的出声喊他。 许墨白用手语和她交谈,虽未出声,但手指碰撞发出的响声也能听出他不高兴。 他从来都这样,知道她胆小会害怕,也知道他有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生气时他习惯打手语,不会对她大吼大叫,但这种类似失望的沉默更令人压抑。 小时候许听白觉得哥哥是超人,无所不能,聪明又强大。她对父母的记忆很模糊了,她所有的一切,连手语都是跟他学的,因为听不见,对汉字敏感度很低,学起来很困难,也是他一点点,用她能懂的方式教她。 那时她都没有想过,他也只是个比她大几岁的孩子,他从哪里学的手语,他又从哪赚到的钱呢。 可最终他还是把她养大了,没有饿到她,给她配了人工耳蜗,让她听到了外界的声音,其中的艰辛他不说但她都知道。 许听白红着眼中去握他的手:“哥哥。我能听见的,你不要说手语,我会说话,你和我说话吧、我不要当聋子。” “我想赚钱,养奶奶,哥哥、我不影响学习、我可以考上正常高中,会考大学,哥哥我很努力的!” 许墨白眸光抬起,看着她。 小姑娘倔强的与他对视,眼中有泪却没有屈服。 她长大了,虽然身材身高还是小孩子,却有了脾性,执拗的很。 他知道的,他没办法护她一辈子,她总要跌跌撞撞去与这个世界相处。 许墨白心里酸胀,泡发了一样,顿了顿,自嘲一笑:“对不起,哥哥没用,才让你被欺负。” 许听白狠狠摇头:“不说、对不起,哥哥厉害、我弱、才被欺负。” 许墨白叹了口气,揉着她的碎发:“既然你想去就去吧,但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和别人去陌生地方,遇到危险也一定要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别想瞒着我,不然我真的会生气,你应该知道我生气会多可怕吧。” 许听白很乖地点头:“一定。” _ 许听白回房间,拿出了今天的英语练习册,做了一篇阅读,许墨白敲门让她早休息,她回了声好。 关了灯,她躺在床上,脑中总浮现出了今晚遇到的男人,思绪不由飘远。 他穿一身深灰色风衣从昂贵的车子走下来,身边毕恭毕敬站着两位高大壮硕的保镖,一眼看得出的不好惹。 许听白吓得面色惨白,捏紧书包肩带,腿肚发软,连逃跑都忘记了。 但他本人却很有礼貌,斯文从容,他单手插兜走到她身前,晚风吹起他领口,带着几分温和的清冷,他淡淡开口:“你叫许听白?” 此刻的许听白根本听不到声音,但她懂唇语,她看懂了,许听白飞快眨着眼睫:“我是,您找我有事?” 明琛伸出右手往旁边一伸,一位保镖弯腰递过来一只透明封口袋,里面装的正是她的人工耳蜗的外机。 许听白狐疑地打量他。 明琛低头取出耳蜗,他的手指真漂亮啊,细长匀称,应该很适合弹钢琴,可惜她听不懂音乐,但知道那一定是很美的东西。 明琛取出耳蜗却没直接给她,弯下腰用很轻的力道拨开了她的发,将卡扣卡在她的右耳廓,磁石吸在颅侧,霎时间风声、落叶声,蝉鸣声皆收入耳蜗。 明琛打量着她的神情:“还能用吗?” 许听白怔怔地站着,所有的声音都被自己“扑通”、“扑通”心跳声掩盖,她红着脸赶紧点头。 明琛很轻的笑了下:“那就好。” 之后他又取出一张黑金名片递给她:“我叫明琛,是明斓的哥哥,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今后再遇到麻烦你可以找我。还有今天欺负你的男生也不会再出现了,不用害怕。” 说实话这么长一段话她根本听不懂,但她还是下意识点了头。 …… 许听白睡不着,又取过衣服,从口袋摸出了那张黑金名片。 她摸着上面的压出的“明琛”二字摩挲了许久,又摸了摸自己的右耳,男人弯腰贴近帮她佩戴人工耳蜗时无意呼出的气息好像还残留在她耳尖,是温热的带着好闻的沉木香。 许听白的脸颊红了一片,她不敢再想了,捂着脸埋进了枕头里。 名片贴在胸口,薄薄微凉的一片,却熨的心脏越来越软。
第37章 月亮37 这天夜里, 许墨白做了个梦。 梦见他拖着麻袋走在漆黑看不见尽头的山路,他记得要去隔壁村的酒厂捡瓶子,拿去卖, 给小白买牛奶,她都四岁了,营养不良又瘦又小看着还不如人家两岁多的小孩高。 他走到半路被告发偷酒厂的酒,面目狰狞的男人不辨是非对着他一顿殴打, 揪着他的头发就往家拽。 地上是触目惊心的血痕, 邻居也习以为然了, 甚至有好事者跟到家门口看。 看着男人把挨完打的男孩锁进铁笼子,就是农村养大型狗的铁笼子, 铺着几片破棉布,都是尿骚味,潮湿污秽, 四面漏风。 许墨白满嘴血捂着腹部看过来, 对视刹那, 他的眼里是默然的,没有恐惧也没有痛苦,家常便饭一样正常。 “胆子肥了,小小年纪就敢偷东西, 给老子在里面反省,今天的饭也别吃了!” 画面忽转,男人面目变得浮胀, 眼珠子凸起快要掉出来,嘴唇外翻, 脸上爬满恶心的虫子…… 啊—— 许墨白被彻底惊醒。 醒来时他头疼欲裂,随之而来的, 是一种强烈的自厌情绪,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好,有时失眠睡着又会被噩梦惊醒。 他睁开眼,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习惯性拉开床头抽屉,去拿药,捞了个空,好像被他吃完了。 他静静躺在床上,没有了药物的作用,头脑逐渐放空,莫名其妙的情绪像打开了阀门汹涌而至,他缩进被褥里,一动也不想动。 客厅里有听白做的早饭,她去楼下溜大白了,桌上留一杯杂粮粥和一颗煮鸡蛋。 一个小时后,许墨白才揉着昏沉的脑袋走出来,早饭没什么胃口,他只喝了几杯水就去学校了。 早八是计算机c语言,刚起床就上硬核专业课,同学们却是很精神。老师在讲台侃侃而谈,同学们认真听讲记笔记。 许墨白坐在最后一排,机械地敲着代码。 窗外蝉声不止,嘶鸣阵阵。 过了会,许墨白感觉自己的裤腿被人扯了扯,他以为是旁边人不小心提到他了,不动声色往旁边靠了靠,继续敲代码,紧接着,裤腿又被往下一拽。 这力道大的令他无法忽视。 许墨白侧眼,然后就看见旁边座位底下蹲着个女孩,毛绒绒的长发扫过他的膝盖,冲着他笑的灿烂。 明斓? 许墨白被吓了一跳,看一眼前排认真听课的同学们,附下身,压低声音问她:“你在干什么?” 明斓背着个小小的双肩包,抱着膝盖朝他边比划,边用口型说:“我给你送糖。” “糖?”什么糖? 明斓神秘兮兮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瓶,里面装着白色片装的颗粒。 她扬了扬瓶子:“这是昨天你在医院落下的,你不是有低血糖嘛,得随身带着啊,不然晕倒怎么办,所以我就给你送来了,是不是觉得我超级贴心的。” 自从看到瓶子那一刻起许墨白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周身血液都好似凝住了。 他立马从她手里夺过来,塞进包里,神色有几分的不自然:“……谢谢。” “嘿嘿,不客气。”明斓还在跟他邀功:“你这糖是什么味儿的啊,给我两颗尝尝呗。” “不行!”许墨白下意识拒绝。 他这一时没控制好音量,声音在空旷的教室回荡开,讲台上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眯眼看过来:“不行?我倒是看你很行。 “许墨白,你来回答下这个问题吧。” 许墨白在计算机系也算出名,他成绩优异,各位专业老师都认识他。 许墨白扣上电脑站起身,PPT上在讲堆排序的章节,他顺着往后说:“堆排是一种完全二叉树,可用循环递归的方式从根节点排序交换实现,多用于寻找数组中top–k。” 老教授满意点点头:“你说得很好,但我问的是堆排的时间复杂度。” 教室里传出窃窃笑声,明斓蹲在他脚边,捂嘴偷笑,露出的一双狐狸眼狡黠灵动。 许墨白淡定补充:“O(N*logN)” 老教授:“嗯,坐下吧,好好听讲。” 许墨白刚坐下,老教授又开口了:“咱教室的桌子也不少啊,怎么还有同学蹲地上听课呢,别蹲地上了,来黑板上写一下堆排的算法吧。” 明斓:“……”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她会个寂寞的算法。 明斓蹲地上装死,老教授瞥着桌底下那个毛绒绒,瑟瑟发抖的小背影,笑了笑:“就最后桌底下那个,穿蓝色卫衣的小姑娘,别往里躲了,我都看见你了。” 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明斓真的是很社死,她拽着许墨白裤腿,双手合十,用眼神求救。 许墨白自然是不能见死不救的,撕了张草稿,动作迅捷写了几行代码,送下来递给她。 明斓如获至宝,捏着小抄去黑板上抄了一遍。 虽说是照着抄,但她毕竟不是计算机专业的,好多地方一眼就看出写错了,老教授瞅着黑板:“哎呦呦,你搁这写英语作文呢,怎么格式都对不齐啊?” 明斓欲哭无泪,她怎么可能知道代码要怎么对齐啊! 这时有同学给她求情了:“老师,这是我们许神的女朋友,人家是外系的,不懂很正常啦。” “就是啊,老师快别为难人家了,到时候生气了,许神可是要回去跪搓衣板的。” “哈哈哈哈。” 老教授笑着摇摇头,这才放她下去:“咱们计算机系可没说不能旁听,不用躲桌子底下,陪男朋友上课也不丢人。”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明斓的脸都要丢尽了! 下课铃响,明斓垂头丧气趴桌子上:“我这来送罐糖怎么就这么曲折,早知道私吞算了。” 越想越不甘心:“不行,你必须给我吃一颗,不然不足以平复我受伤的小心灵。” 许墨白当然不能给她。 明斓不依,吵着闹着翻他的包,许墨白钳住她的手:“这个糖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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