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优家在中心富人区,车停在划定区域内,江朋成自觉从车上下来,解下围巾缠住小臂,跟在老师身后前后进了家门。 面容和善的妇女照常做了一桌家常菜肴,她有一对可爱的酒窝,江朋成迎上她的笑脸,身形僵硬地弯腰行礼,“师母。” “小江,许优说你要来,这么多年不见,我还记得你喜欢吃什么,快来尝尝合不合胃口。” 林芷玉是名成就超群的心理学家,日常出差受邀参加高校讲座,这个月是她一年中的休假日,很巧地与丈夫的学生打了照面。 江朋成拉开椅子坐下,桌子中央有一盘红烧狮子头,酱汁醇厚肉质鲜嫩,撒了一把解腻的葱花,林芷玉夹了一个放在他的碗里,江朋成额角泌出冷汗,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拔腿去了洗手间呕吐。 林芷玉和许优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一天没有进食,只能吐出些胃液,许优推开卫生间的门送杯蜂蜜水,江朋成吐红的眼眶堆着歉意,他接过水漱口,同林芷玉道歉,径直上楼回客房休息。 二楼除了主卧客卧还有一间书房,江朋成途经书房脚步停顿,半敞的书房四面墙挂满日本剑术成就奖,玻璃罩下封着各种赛事的奖杯。 江朋成的手放在玻璃罩上隔空抚摸银白的奖杯,迷乱地想着,如若没有一意孤行,他可能也会拥有这些,也可以站在颁奖台上接受花环掌声,可现实里他有的只是冷眼与贱种身世的审判。 许优端着漆盘敲响了门,江朋成恍然转身,走廊的灯很盛,他被晃了眼,误以为回到海岛的清晨,程雀端着药无声等待他醒来。 “你师母做了生姜红枣汤给你补血,伤好了我会继续教你刀法,你现在要做的是调理身体还有精神状态。” “谢谢师母老师,我会早点搬出去的。” “说什么呢。” 许优捋顺江朋成额前凌乱的发丝,他脸上的巴掌印随时间的递进已然到狰狞的程度,青紫交加的嘴角破个口子,一说话便拉扯隐痛,他低垂头躲避许优的目光,端过汤盅匆匆回房间。 客房是杂货间收拾出来的,打开灯,角落有一张行军床,纸箱子铺砌四周,江朋成没有落脚点,坐在床头把汤盅放上窗台,他舀了一勺送进嘴里,和那天他给程雀做的血汤味道不同。 汤很好喝,很快就见了底,江朋成捏调羹的手换作左手,陶瓷不轻不重地碰了一下无名指,相撞的戒指发出一声沉闷的脆响,他慢慢褪下戒指仔细端详,幽绿的宝石在他掌心像眼睛闪了闪。 漏风的窗户吹进来一丝冷风,江朋成的脸滑过凉意,他在逃亡途中外人眼前的伪装被一瞬瓦解,拔光防卫的刺后皮开肉绽,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程雀像无处不在的空气,江朋成丢下调羹蜷缩起来,他捧着小小的戒指,好似捧着一颗心脏,他大概是疯了,才会把程雀视为心脏,可见不到程雀的每分每秒他都真切地感到抽痛。 不论是早就放弃的利培酮还是喝了一季的地西泮,都教他变成程雀的所有物,江朋成极端地想,如果没有程雀自己活着也没什么用。 江朋成的眼泪淌湿了床单,他拼尽全力握紧戒指,心脏发狂地跳跃,仿佛要穿透胸膛跳出来,愈演愈烈的思念成疾,程雀在哪,好想去死。 江朋成俯瞰高楼下的街景,肌肉流失的脚踝细瘦,一阵烈风抨得他失衡,他以前很喜欢在公司顶楼看夜景,现在也喜欢,静静的没有人打搅。 他站在窗户外的台架中,围巾解下来挂上架子,蔚城的夜晚很宁静平凡,没有远州繁荣璀璨,他忽然觉得孤寂,蹲下身抱住自己。 门被重重甩到墙上,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臂弯扯进窗台,心有余悸的手没有松开,上面暴起青筋,“江朋成你寻死觅活做什么?到底是什么货色把你变成这副鬼样。” 江朋成视若无睹地望向窗外,仿若他的归处在远方,林芷玉攥住他紧捏的左手,一根根扳开手指,里面深深躺着一枚戒指。 林芷玉了然地哼笑,拿过戒指,江朋成迟钝地去抢,许优不费力地按下他,她高高举起手使劲抛出戒指,明耀的弧光一跃而下,消失在了窗外。 “不!你为什么这样做!” 江朋成暴怒的刹那挣开许优的禁锢闪身窗外,一道惊雷劈下,照亮他泪水攀折的整张脸,所有悲痛都比不上这一刻,他痛得无法呼吸,楼底偌大的人工湖如何找出渺小的戒指。 身后的林芷玉小心翼翼地抱住他颤抖的身体,“你病了,你需要治病,忘掉伤害你的人,你不是真的爱他,你只是本能依赖于他,应激创伤,产生了虚假的爱。” “我病了?”江朋成自言自语地摇头,“我明天去找打捞员,一定能找到。” “我会治好你的,放心吧,戒指找不回来了,那个人你也见不到了。” 林芷玉笑着,酒窝盈盈,江朋成循着她的笑容回到房间,许优关上窗户落了锁,扶着颓然的江朋成上床,没有分量的肉体像薄薄的纸张,“听你师母的,该回到正常生活了。” 不知道林芷玉给他吃了什么药,意识迷离地昏睡到次日午时,睡了整觉的江朋成身心俱疲,他欲出门找戒指,门把被从外锁死。 江朋成摸找床头的手机,也不见了,他慌张地敲打厚重的门,哀求石沉大海,手在门上挖出一道道血痕,窗外响起抽水机的声音,他近乎绝望地走过去。 一下午他的泪水同池水一起枯竭,戒指再也找不到了。 往后除了一日三餐,每隔一天林芷玉来一次,治疗卓有成效,江朋成逐渐会清醒思考,心如刀绞的时候越来越少。 冬天到了,位于南方的蔚城罕见地下起小雪,江朋成终于可以下楼吃饭,拿起筷子时他发现无名指的咬痕变得很淡了,有点记不清那个人的脸了。 ---- 祝朋友们高考加油,没开成车,对不起
第23章 21诞生日(上) 新一年来临,江朋成和许优跨年,吃了亲手团的汤圆跑到山脚放了烟花,春节第一天,他收拾完全部家当的几件衣服,搬出了老师家。 林芷玉不舍地抱住他,轻拍他的肩胛,临走前还在询问,“找好住所了吗?千万不要逞能,有事记得回家。” 几个月的相处让江朋成拥有了得未曾有的亲情,他摇摇头,正式向老师与师母欠身道别,“谢谢你们的照顾,我不会忘记。”彼时他的腹部足三月,微微隆起,由于人瘦削,勒在衬衫下看不出半点起伏。 蔚城面积小机遇少,物价天价高,博彩业占全市的半成生产总值,普通行业够江朋成糊口,可半年后会多一只嗷嗷待哺的娃娃,到时候吞金兽的开销绝对让他流落街头。 江朋成选择另谋出路,半月前他联系了一家新开的赌场,应招荷官一职。荷官他没有接触过,属于无师自通,自幼习得的刀术练就一双灵巧的手,足以胜任荷官。 江朋成租了一套旧区的筒子楼暂住,便宜租金低,缺点是通勤时间一小时,街坊邻居乱哄哄。 当天夜里他裹着灰扑扑的棉袄乘公交去了工作地点,新开的赌楼造型奇特,英文字母的牌匾豪气冲天,整条街没有比它更夺目的门店,活脱脱一座销金窟。 仿佛能听见金币的落地声,江朋成一靠近,自动门慢悠悠撤开,待开业的赌楼在做最后的剪彩工程,忙得团团转的员工没空搭理他。 江朋成眼尖逮住一个闲得掉渣的管理员,管理员瞥了他一眼,视而不见地泡茶。 江朋成三两步走到紫檀木做的交椅坐下,不等管理员发难,他拉下拉链拿出一张叠得四方的简历,气势凌人地递进管理员眼底,“应聘荷官。” 对方犹豫着接过简历,怕不是遇上神经病了。 看了两眼,学历履历精彩,但都不满足荷官的要求,管理员边看边说,“你接触过荷官一行吗?” “没有。” “门在那边。”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合适呢,你的人能有几个比我手快?” 江朋成靠着椅背翘起腿,双手自然搭在两侧,他直视男人的眼,冥冥之中地位颠倒,管理员莫名觉得压抑,绞尽脑汁想理由打发这块烫手山芋,“说这么多,你的形象不合适,白搭。” 闻言江朋成冷笑一声,不留情面的目光上下打量发福的管理员,“我瞧着挺好啊,没有赘肉也没有走样…” “你,”各种颜色在管理员脸上刷了一遍,他又看了几眼简历,江朋成是吧,“行,那就让我看看你的手有多快,实习期工资减半,月末绩效考核不通过的话打哪来滚哪去。” 激将法百试不灵,签好合同后管理员有一种赌博惨败的失落感,江朋成乐呵呵的,犬牙尖冒出来,工作这不到手了。 管理员存心刁难,本该派专业荷官一对一指导,眼中钉肉中刺的江朋成只配跟着教程视频学习。 本以为这傻逼能知难而退,没想到隔天江朋成照旧来参加了剪彩活动,看着一身荷官服条顺盘靓的男人,管理员眼球差点瞪掉。 “张代理,我学会了,谢谢你的视频,免得我东奔西跑应付线下教学。” 江朋成低头,眼底闪着狡猾的水波,他皮肤很白,衬得眼瞳乌黑吸光,管理员像被什么无脊动物盯毛了脊柱,汗不敢出地甩手离开。 江朋成笑意不减,回归荷官群落,赌楼拢共十名荷官,男女四六分,只有公关人数的一半。 荷官皆手指纤细修长,江朋成的手多了很多新伤旧伤,拔甲新长出的指甲薄嫩,但不妨碍它们的能耐。 开业活动颇丰,头钱翻倍,胜者将有机会获得中率百分之二十的抽奖机会。以此为饵引来了一波又一波狂热赌徒,一时间赌楼座无虚席,彩灯不分昼夜地亮着。 两个月后,江朋成熬走了张代理,凭着闹着玩的千术荣升金牌荷官,成了荷官组的组长,嘴巴贱也是一门特色,特殊群体就喜欢点他发牌,被骂了可以爽一晚上,塞小费央着他多骂骂。 有时候江朋成支着推牌棍站人群间发牌,工服一裹腰细得过分,揩油的客人趁乱偷搂一把,下一秒推牌棍马上不偏不倚敲肿那只手,被发现了客人也不怕,红灿灿的小费直往脸臭的江朋成兜里塞。 江朋成想了想,癖好变态的人还挺多,钞票都点到手抽筋了。 今天的赌场依旧如火如荼地运行,四五月的天气稍微回暖,室内开足空调,荷官们也换了清凉的工服,短马甲白衬衫笔直的西裤,身段好的组长搭配这身格外高挑。 江朋成不显怀,比起身材管理低下的中年男,甚至可以忽略他腰腹的异样。 后半夜赌场有人闹事,江朋成在包厢给点客发牌,这边庄家刚暗示他出千,那边的闲家突然狂躁症发作推翻了赌桌,拔出一把水果刀乱砍,“都骗我钱是吧?!我在这家赌场赔个底朝天,今天不意外也会输,都他妈因为你们这群贱人合着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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