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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立在原地，神色各异，都没有动作。 蒋凝垂眸，侧过身要关门，乔臻急忙把手伸进缝隙中要阻拦，被门框狠狠砸了一记。他像不觉得疼似的，手掌不松反握，半个身子挤进缝隙，拉住蒋凝。 蒋凝看着他颤颤发抖的手，指关节已经肿胀起来，红了一片，温热的体温从他手掌传递到自己掌心。 “凝凝，”乔臻咬咬牙“你不记得了吗，我一直在这里。” “可是，我不要你在这里。” “凝凝……” “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蒋凝眨了眨眼睛，两道泪痕滑过脸颊，他看起来非常平静，眼里没有什么情绪，好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 “乔臻，”他声音轻轻，回来这么久，第一次叫乔臻的名字，“楚云天就在外面，他离你那么近，你去找他啊。我已经没有腺体了，没有信息素，没有香味，假如你手臂很疼，我也帮不了你，你待在这里干什么呢。” 乔臻慌了，语无伦次，“不是这样凝凝，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我不喜欢他，我喜欢你，关于信息素的事情，是、是我不好，凝凝，我……” 蒋凝眼神空洞，盯着墙壁发呆，根本没有在听。乔臻的喉咙哽住了。 外面又传来一声响雷，蒋凝慢慢抬头，满脸疑惑，“你怎么还不走，你要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 乔臻不说话。 世界安静了一会儿，只听见外面喧闹的雨。 片刻后蒋凝猛地推了乔臻一把，跑向窗边，双手撑着窗框，一条腿已经跨上去。乔臻心脏停跳了片刻，耳边阵阵轰鸣，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先动，跑过去一把抱住他，向后倒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凝凝，你要做什么！”乔臻握着他的双肩摇晃，脸上血色尽失。 蒋凝哭叫起来，一边捶打他，一边说：“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他的声音尖利异常，凄厉而绝望，刺得乔臻头晕目眩。 他抽泣着，渐渐声音低下来，卑微地祈求，“你放过我吧，我求求你……求你……”
第32章 周裕送给蒋凝一个乌龟布偶，乌龟壳是深绿色，四条腿是浅绿色，脖子上系着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丝带。 周裕问他喜不喜欢，他沉默半天，蹦出两个字。 “好丑。” 周裕皱着眉，说那就放一边吧，很快离开了病房。 蒋凝摸着乌龟壳，把玩偶抱在手里，侧头瞥了一眼乔臻，继续盯着窗外发呆。 乔臻垂头坐在房门边的椅子上，转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一言不发。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去公司，都在这里守着蒋凝。那天蒋凝要跳出窗外的举动让他胆战心惊，以至于现在，他不敢离开这间病房一步。 蒋凝一直在无视他，他都知道，假如他逼迫蒋凝和自己互动，蒋凝就会搬出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还待在这儿？ 乔臻解释过很多遍，无数次告诉蒋凝，自己已经和楚云天没有瓜葛。他说了乔望和楚云天的事情，说了多年前自己和楚云天的过往，说得最多的，是他自己对蒋凝的感情。 蒋凝不会听，不管什么时候乔臻抬眼看过去，他都在看着窗外发呆，或许对他来说，乔臻的声音就像是噪音一样没有意义，而且惹人心烦。 乔臻束手无策，他甚至不能像周裕一样，和蒋凝正常地对话，更不要说送给蒋凝什么东西。 他抬起头，看了看蒋凝手中那只绿色的乌龟，总觉得它小小的绿豆眼睛闪着狡黠的光，正在嘲笑他，嘲笑他竟然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他甚至不如一只布偶乌龟，碰都碰不到蒋凝一下。 白天，他就这么枯坐在那里，晚上，他也不敢睡觉，生怕自己闭上眼睛，再醒来后蒋凝就消失在床上。偶尔小憩几分钟，他都会梦见蒋凝浑身是血地倒在楼下花圃中。 那一只乌龟布偶，蒋凝虽然说着丑，但倒是形影不离地一直带在身边。 有一次，蒋凝临睡前，乔臻看见他把乌龟放在枕头上，小心翼翼给它盖好了被子，轻轻拍了两下它的头，这才闭上眼睛。 乔臻觉得荒诞，不是因为蒋凝的这番举动，而是因为，他切切实实正在吃一个玩具的醋，它睡的地方本该是他的，它获得的蒋凝的喜欢本来也该是他的。 那天晚上，乔臻第一次离开病房，准确地说，他逃走了。 他回了趟家，躺在卧室里，辗转难眠。房间里已经没有蒋凝的气息，桃香不复存在，有的只是淡淡的灰尘味道。 半夜外面开始下起暴雨，狂风呼号，伴着一种怪异的声响，听了很久之后，乔臻才发觉，那似乎是他身体里有什么在一点点崩塌溃败破碎的声音。 雨一直下到清晨，没有停，但小了些，淅淅沥沥地落着。乔臻驱车前往医院，到了蒋凝的病房前，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细细的哭声。 他推门进去，看见蒋凝坐在床上掩面哭泣。 听见他进来，蒋凝抬起头，抽抽噎噎地说：“你把我的小乌龟弄到哪里去了？” 乔臻看了看他的枕畔，确实不见布偶的影子。他走到床边，掀起被子一角，伸手进去摸了摸，没有乌龟。 蒋凝挥开他的手，崩溃地哭起来，“你把它还给我！还给我！” 乔臻要怎么还呢？他昨晚根本不在这里，更不会知道那乌龟到了哪里去，事实上，他现在不合时宜地、恶毒地感到窃喜，心里十分痛快，那惹人厌的东西终于消失了。 “凝凝，我没有拿走它。”乔臻说。 蒋凝摇头，“那它去哪里了？就是你拿走的，你还给我……还我……呜呜……” “我买一个新的给你好不好？” “不行，就是要那个……呜呜……要原来的……” 乔臻试探性地去摸他的手，蒋凝心思不在这上面，没有反抗。 “凝凝，”乔臻亲了亲他的指尖，“或许它自己跑走了。” 蒋凝扬起手，指甲划过乔臻的脸，乔臻偏过头，听见他怨恨地喊：“不是不是！就是你，都是你的错！你出去！你去把它找回来！” “我找不回来，凝凝。”乔臻抹掉脸上的血痕，声音轻轻。 “那我就再也不要理你了！我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蒋凝推着他，把他推下床沿。乔臻站起来走到窗前，疲惫地抹了把脸，几秒后默默走了出去。他向护士打听，有没有见过那个乌龟玩偶，又一层楼一层楼地查看，想着会不会是被哪个小朋友拿走了，但一无所获。最后他来到蒋凝病房正下方的花圃草丛里，一寸寸地找过去，什么都没发现。 他浑身湿透，两手空空地回到病房。 蒋凝守在病房门口，怨毒的眼睛死死瞪着他，问：“小乌龟呢。” 乔臻捏着鼻梁叹了一声，“凝凝……病房里你都找过了吗，会不会在洗手间里？” 蒋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他侧过身关上了门。趁这个空档，乔臻去找周裕，要了一件干衣服换上，等回到病房，蒋凝不见了。 他心里顿时警铃大作，想也没想就往楼下跑，到了花圃边，并没有看见地上倒着什么人，但同时，另一个令他难以承受的想法冒了出来：蒋凝走了，再一次逃走了。 他冒着雨一边跑一边搜寻蒋凝的身影，到了医院大门外，果然看见蒋凝，他走在马路对面的人行道上，头发衣服湿淋淋，神情迷茫无助，再有几步就要穿过一个十字路口。 乔臻喊了他两声，顾不上危险，踏入奔涌的车流之中，在一片汽车刹车声和喇叭声中，到了对面的人行道，终于追上蒋凝。 压抑已久的情绪在这一刻倾数爆发，乔臻吼得很大声，他怒斥蒋凝，问你到底要什么，要做什么，为什么好端端又跑出来。 蒋凝沉默不说话，他好像在哭，脸上的又好像只是雨水。 乔臻看着他惨白的脸，神思惝恍迷离之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两人初见的那天，他是那时候的他，蒋凝也是那时候的蒋凝。他自说自话，告诉自己，一切都可以重来，从这一天开始。 可是蒋凝再度甩开了他的手，要往车流里走。 乔臻如梦方醒。没办法重来，没有什么新的开始。现在蒋凝要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离开。 他追上去，抱着蒋凝就往回走。 或许觉察到了他在生气，蒋凝瑟瑟发抖，挣不开他，心里又害怕，最后只好妥协了，伏在乔臻肩上呜呜咽咽地哭。 至于那个小乌龟，到最后也没能找回来。 自上一次的闹剧之后，乔臻又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重新让蒋凝同意他进病房。 十月的莲城依旧炎热。 蒋凝开始逐渐习惯乔臻的存在，习惯每天在病房里看到他，习惯他絮叨地说一些话。有时候，蒋凝会觉得所有的事情都不曾发生，就好像一场大梦。但又有的时候，他会想起所有的痛苦，那些细节，和乔臻在一起时一点一滴的苦涩，他都能“如数家珍”。 还有的时候，乔臻不会来医院，蒋凝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失落和轻松，到底该是哪一个呢？ 他的情绪和思维，变得混乱，它们不受他自己的控制，它们随乔臻而动。 十月中旬，在周裕的极力反对下，乔臻还是带蒋凝出院了，因为蒋凝说不想再住下去。 当车子离家越来越近时，蒋凝心里越来越胆怯，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可怕的，但就是不由自主地惶恐惊惧。他蜷缩在座位一边瑟瑟发抖，恳求乔臻不要回去，说出的词句颤颤不成音调。 “乔、乔臻，不要……我不要回去……” 乔臻问可不可以牵他的手，他犹豫良久，还是把手放到他掌心。他来擦他的眼泪，他立马又哭出来，支支吾吾地、孩子气地说：“不知道……那边有妖怪……” “有什么妖怪呢宝贝？只有沈叔和小苏，他们好久没见过你了。” “就是有……不要回去，我、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住。” 蒋凝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乔臻，或者说自己根本不能如愿以偿，但乔臻立刻就答应了。 他说：“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或许你想不起来了……对不起宝贝。”他顿了一下，又说：“我爱你凝凝。” 蒋凝心慌意乱，他根本不明白乔臻突如其来的告白是什么意思，带着目的，是否真心。他把手抽出来，无所适从，如坐针毡。 乔臻在这时又开口道：“你想要住什么样的房子？别墅还是公寓？离市里远一点好吗，选个安静些的地方。” 蒋凝愣愣点头，说：“要、要有花园的。” “好，要有花园。” “还……还要……” “还要什么？” “要只有两层的房子，”蒋凝泪眼朦胧，揪紧他的衣领，几乎再次哭出来，“不要有三层楼，也不要住在三层，不要有钢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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