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让我疼,我不怕了。” 他从没真正怕过岑骁渊,哪怕是在三年前的那个时候也没有。 岑骁渊却推开他,恐吓他别乱搞,然后又问:“你说的话梅糖,哪里有卖?” “你要尝尝看吗?”茧绥问。 岑骁渊回答:“我想尝尝看。” ——— 十九岁的生日宴结束,岑骁渊面对空荡而漆黑的大厅,砸碎一切能砸的,摔了所有能摔的。 韶英脸上的担忧不减,岑骁渊是她看着长大的,比女儿倩倩还要久。 很多年前,她和新婚妻子一块来看望自家大哥,年仅八岁的岑骁渊出现在庭院内,膝盖和手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口。 岑骁渊总是在受伤。 那时候他还被养在岑広澜的身边。 邵航作为岑広澜的专属医生,只给家主看病,旁人是死是活与他无关。 韶英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哥哥冷血得过分,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阻断了一切情绪的投递。 小孩子膝盖上的血像条河一样铺盖下来,她连忙跑过去,想要把他抱到座椅上,岑骁渊却退开一步,充满警惕地盯着她。 “不用管他。”邵航在妹妹的身后开口,看男孩的表情甚至有淡淡的厌倦,“不会死的。” 不可理喻。 在强制给岑骁渊上药时,韶英忿忿不平,她那时才二十岁出头,面对小孩子心软的不行。 可是岑骁渊对她说:“你没有听医生说吗?不用管我,我不会因为这点伤就死掉。” 岑骁渊有一种茁壮的生命力,哪怕受再重的伤,也能顽强地挺过来。 那之后又过去几年,韶英应下哥哥的邀请,去到铁笼一样的岑家给岑広澜那帮养子们做医疗顾问。她心里或许希望岑骁渊能活着。 他果真活着。 领养倩倩的时候,她和妻子约定,一定要对小孩儿特别特别好,要让她时刻感受到父母的爱。她们太宠这个女儿了,乃至于女孩儿被养得有些娇纵。 韶倩的年纪小,分化又比常人顺利一些,简直是上天眷顾,对比她等级还要高的Alpha有好奇也有向往。 私自闯入训练室已经是大忌,岑骁渊发怒没有拦住她的步伐,她在外面偷听两个人的对话。 Alpha从不给旁人好脸色,她以为他对谁都一样。 但是那个Beta不同。 她亲耳听到了。 “我听到了!我真的真的听到了妈妈!岑骁渊他……” 韶倩想在母亲那里寻求一点安慰,一路上不顾他人阻拦,大喊着闯入会客厅。 本来在汇报近期工作的韶英,听到倩倩的声音,顿时变了脸色。 仿佛回到许多年前,在韶航平静而冷淡的目光中,她快速奔向自己的女儿,捂住她的嘴巴。 但是已经来不及。 “你听到什么了?” 坐在主座上的那个人开口,苍白英俊的脸上一点血色没有,唇边的笑像缝合上去的。 男人双手交叠在一块,居高临下地俯瞰:“你听到什么了,重复一遍给我听。”
第60章 坏果 由于岑骁渊这场突发的易感期,来来回回折腾了大半天,两个人最终没能出学校。 茧绥说他饿了,岑骁渊不止去自助餐厅带回了饭菜,还绕远去商铺买了Beta口中的话梅糖。 糖果太甜,和Alpha的信息素没有半点相似。 拆开的话梅糖袋子被扔在一边,有几颗掉出来,糖衣的边角和里面圆形的糖果一样,是深褐色。 茧绥吃过饭也尝了一颗,和记忆里话梅糖的味道相差甚远,含在嘴巴里裹一圈,甜得有些腻人。 真奇怪,高价的糖果满足不了廉价的期待。 那一整袋,他和岑骁渊一人一颗,剩下的都封在柜子里,没人去碰它。 没能出门去看自己种下的那颗小苗长到什么程度,还是有点可惜,它或许已经和其他瓜果一样结了果实,或许已经枯萎了。 岑骁渊说:“等下一次吧。” 但是毕业在即,“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月假过后,天气更冷了些,海港离海边又近,比校区还低了几度气温。 茧绥每天都把自己裹得严实,脖子上的围巾是岑骁渊的,带着一股散不去的乌木沉香味道。 还是像话梅糖,有微苦的气息萦绕。 上公开课那天,茧绥没做好迎接意外的准备。 岑骁渊的易感期刚刚过去,自己更是履行诺言,尽职尽责回到了Alpha身边,按理来说不会出什么事端。 结果这一回,失控的是缘余。 上课铃已经响了,缘余姗姗来迟,当着老师的面,一阶阶台阶踏上来,径直走到两人面前。 茧绥没能预料到即将要发生什么,缘余已经伸手抓上他的手臂。 “你跟我走。” 缘余话音未落,岑骁渊已经出手。 江宜晚跟在缘余身后,一整个目瞪口呆,和茧绥的视线对上,他心虚地撇开头。 他只不过是告诉了缘余真相。 缘余Alpha的身份已经暴露了,之所以还能安然无恙待在校园里,是茧绥牺牲了自己,和岑骁渊做了交易。 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却想不到缘余是个莽夫,直接就来撞岑骁渊的枪口。 别说缘余现在无法释放信息素,就算可以,岑骁渊是什么级别,这蛮牛又是什么级别。 江宜晚实在搞不懂这帮C区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自不量力…… 连岑骁渊都被同化了,明明受过特殊训练,打起架来却毫无章法,掀翻的桌椅和旁人的惊叫声混作一团。 和江宜晚对视过一眼,还理不清头绪,茧绥快速跨过面前的长桌,不怕死地挤到两人中间。 “别打……!都别打了!岑骁渊,你要打死他了!”他的手臂拦过去,拦到缘余的身前,对上岑骁渊压抑着怒气,冰冷到极点的眼神。 “你在帮他说话。” 茧绥说:“你先冷静一下,师兄根本就……” “茧绥,这没你什么事。” 缘余却把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岑骁渊目眦欲裂,上前一把拽过缘余,又将人掀翻了,这下连茧绥都被波及,连退两步,后腰撞到桌角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他再度看向扎进人堆里的江宜晚,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江宜晚僵硬地朝他,笑了笑。 茧绥彻底没辙了。 老师已经出去找人,眼下根本没人敢靠近岑骁渊,Alpha浑身的气场可怖,缘余很可能会被打死。 茧绥再度上前,瞅准了时机揪住Alpha的衣领,在众人的惊呼中,将岑骁渊怼到墙上。 他们当然惊讶,惊讶于一个Beta居然能够“制服”S级的Alpha。 茧绥知道是岑骁渊让他,他没想伤他,他的理智还在,他只是愤怒于自己偏向了别人。 茧绥匆匆看了眼躺倒在地的缘余,缘余已经站不起来了。 学校里没人能是岑骁渊的对手,根本不是一个量级,最重要的是……缘余从始至终都没有还手。 “你、你弄疼我了。” 在岑骁渊暴起之前,茧绥磕巴着说道。 他把身体压在Alpha的身上,盯着岑骁渊赤金色的眼瞳,“别这样,他没想带我走,我没有跟他走,没事了,我不会走的……” 他说着,一只手挤到墙壁和Alpha脊背的缝隙间,一下下顺着。 岑骁渊依旧狠厉:“别来这套,我不信你。” 茧绥说:“可我就站在这里,我哪里都没有去。” 岑骁渊这才低下头,“撞到哪儿了?” 茧绥没来得及开口回答,老师已经带人进来了。 其他人都被清出了现场,茧绥被留了下来,校方以为是他们两个对上了岑骁渊。 缘余的伤需要马上处理,茧绥提了两次,都没有人搭理。 第三次,岑骁渊答话:“他死不了,我没有下死手,你再念就不一定了。” 刹那间,整间阶梯教室都安静下来。 缘余被转到康复室,岑骁渊面对校方的盘问拒不配合。 经过多方打听,知道茧绥是拉架的,缘余没有还手,一切都是Alpha突然发疯。 “这、这……”领导用汗津津的帕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我再向上面请示一下。” 岑骁渊没有吭声,漠然地转开脸。 过了一会儿,校长的办公室传讯,说是A区来的电话,让岑骁渊去接一下。 岑骁渊顿住,目光看向茧绥,他想要茧绥和自己一起去,茧绥却转移看目光,看自己的脚下。 “你要是敢……” “我会去。”茧绥抢先回答了,“我得去,岑骁渊,那是我师兄。”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茧绥抬起头,岑骁渊还站在原地。 当着校领导的面,他忽然拉住茧绥的衣领,对着那两瓣淡色的唇,狠狠碾压上去。 周围静得要死。 血腥味在茧绥的口中蔓延,他擦掉唇间的一点血,起身向缘余的病房走去。 缘余醒着。 眼眶上的淤青严重,身上更是多处骨折。 这简直疯了。 茧绥拉过一把椅子坐到缘余的床边,膝盖抵着床沿。 岑骁渊接完电话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缘余闭目,而茧绥低着头,画面和谐。 听到门外的动静,缘余忽然开口:“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这两年来的抑制剂,都是你冒着风险去边境帮我拿。” 岑骁渊顿住脚步,脸色变得奇差无比。 茧绥刚抬起头,下颌就被Alpha的手指掐得生疼,扭转过来,“你一直在帮他买那种违禁药剂?” 缘余也睁开眼睛,哪怕是躺在病床,身体动弹不得,语气依旧平淡,“是啊,你不知道?” 对面简短的六个字,岑骁渊再狠厉的拳砸下去,输家也是他自己。 明明前几天他和茧绥还同吃了甜到齁人的话梅糖,Beta亲手为他解了止咬器,四肢缠到他身上,把脆弱的后颈暴露在他的面前,要他咬下去。 岑骁渊没有咬。 Alpha的标记会让Beta的伤口难以愈合,最初的那个咬痕现在还附着在茧绥的皮肤上,形成一道丑陋的疤痕。 学校结霜裹雪的树木都格外漂亮挺立,昨天他们还一起看过海港挂在树梢上的积雪,在结冰的海岸走走停停。 一转眼的工夫,因为一个人,又将他们打回原型。 因为亲吻太多次,差点忘记一切都始于一场残忍的威胁。 含在嘴里的糖果甜得不真实,岑骁渊原本的信息素是苦涩的木质香。 它是坏掉的果实。 “是岑沐提供给你的抑制剂。”回去的路上,岑骁渊冷静而克制地开口。 事情已经解决了,校方提出了多重补偿,缘余没有追责,岑骁渊连道歉都没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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