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不可能是林上木。” 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他还在为这个事而自责。是什么突然勾起了他?是今天的践行宴吗? 他说,从他看到夏千秋起,他便冷汗直冒,他不敢言语,他失去了往日的威风。 在灵魂深处夏千秋依旧折磨着我哥,十岁,我哥已经对夏千秋有了父亲的形象。 当初,无论开出如何诱人的条件,我哥都不会通过“罗曼蒂克”的法批,只是他害怕这是一个筹码,他害怕不通过法批,我就永远不会回到他身边。 夏扼批了,虽得到了上殿阁的支持,却遭到议员弹劾。 最后一次见面,他问夏千秋,“我弟弟有回到家吗?” 而夏千秋只是轻笑拍拍他的肩膀,“儿子,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要这个从我心爱女人胯下诞生的孽种呢?” 他一早就知道我哥的顾虑,他顺着我哥的急躁,引诱我哥先入为主,转头又再营造出我就在他身边的假象。夏千秋细细地品味着他的儿子,这个他好歹“养”过十年的孩子。 这声儿子让人恶寒。 “我连你都不要。” “儿子,快去救你的废物吧,不然他快死了。”夏千秋拍着他的肩膀,慢慢说完,慢慢走过。 我哥就像一根飘萍一样惶然坠倒在地。 这些事情他想我阐述,他哭着像我坦白。 通红的眼眶,眼眸就像被雾气打湿的镜子。 “哥哥,没关系的,都···过去了。” 如果过去我说的这句话是假话,是因为我有一百个不愿活下去的原因,却唯独有一个活下去的动力。 那是一个问句。 我能给他爱吗?我能吗? 而活下去,潇洒地活下去,不需要多少个假话,只要一个真正的承诺。 洗完澡后,夏扼为我穿衣,为我穿鞋,我身着白色的丝绸衬衣,还裹着裘皮大氅,下身穿黑色的西装裤,活脱脱是一位贵公子。只是我单薄的身子不堪托付,显得衣服空落落的。 我哥披着黑色的羊绒外套,里边是普通的家居服,他带着一副眼镜,半干的长发用松紧绳绑着。 他看起来高贵冷艳,他骨节分明的手牵着我进机舱。 我合上眼的最后一瞥是空姐白花花的胸脯,睁开眼,我看到了一望无际的白花花的土地,苍天的树木,郁郁葱葱的林子,和最里边藏匿的古堡。 我知道,我来到了这个钢筋水泥土做成的子宫,我哥在这里整整生活了十年,才得以回到正常世界。 而我在这里出生,成年之后又回到这里。 他带我来到这里,我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我的人生不再有流血和流泪,只有无尽的爱和他,期待我的人生我的身体不再破碎,取而代之的是完整无缺的灵魂。 ---- 掉落ing
第34章 叁拾肆 白岛 我对这里不熟悉,甚至没有一点记忆,但对于我哥来说,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即使十年来从来没有出过岛,甚至是离开过这座古堡,但也是真真切切的十年。 这座岛叫白岛,老古堡是夏氏祖祖辈辈的居住地。 我哥牵着我进去,这里的一切都让我觉得不真实,几近二十年没有人再踏足过这里,古堡里的一切却依然熠熠生辉,水晶吊灯未被灰尘蒙污,而是干净透亮,包括烛台,餐桌都被擦得锃亮,一切装饰的壁画都未曾泛黄,任何东西都金碧辉煌。 我和我哥就这么慢慢走着,我抬眼扫过这里的一切,在昏暗的灯光下我都能知道,这些东西价格不菲。后来在这里生活时也印证了我刚来时的猜想,这里连桌布都是十几张薄丝绸压成一张,上面还有着夏家的族徽——并蒂的双头帝王花。 我问他:“哥,这里好干净,是有人来打扫过吗? 他说:“没有任何人在这里打扫过,这座屋子会自我清洁。” 他的话令我觉得恐怖,特别是他讲完后回我一个淡淡的微笑,牵着他的手忍不住收紧,他捏捏我的鼻子,让我不要害怕。 可是时至今日,我也不清楚到底我哥的那句话是真是假。 我和我哥提着行李上到二楼,走到尽头的房间,我哥开门前扭头和我讲:“这是我小时候睡的房间。” 我脸上浮现起欣喜的神色,就像青春的小伙子即将进入怀春少女的闺阁,更像新婚妻子即将和丈夫进入洞房,我承认我心里惴惴不安,我想多了解我哥一点。 我哥拉开门,我急不可耐地伸头看去,却发现我哥的房间,贫瘠的可怜,像我一样。 我哥带我走进他儿时的房间。 两张床对着门房,一张比较大的拔步床,足以睡下三个人,上面挂着轻柔的蓝色纱帐。 还有一张婴儿床,那张婴儿床晃动起来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婴儿床旁边是一把木凳子和一张木桌子,桌面上空荡荡,再无其他。 我将行李放下,自顾自在里面踱步,审视着空荡荡的房间,我哥已经来到床前,放下一侧的纱帐,抖开被子,我闻到了好闻的薰衣草味道。 这间房子所有的衣柜,床头柜,还有电视柜,当我抬手去拉的时候,却发现怎么拉都拉不开,正当我打算一个一个地去尝试,却发现所有的柜子都是假的,雕刻出来的柜子。 这些柜子一个都拉不开,电视柜上面也没有电视。 我觉得很诡异,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整个房间很大,却只有一盏灯,一盏落地灯,落地灯一直亮着,找不到开关,像一颗曾经吊死过人的枯树。光源发散着照亮了一小片地,木地板上残留着瘢痕。 没有最重要的钟表,没有镜子,唯一的一扇窗子还非常之高。 房间里不仅没有镜子,甚至没有什么可以去反射的东西,尽数勾勒出来的——从黑暗里来,到黑暗里去。 唯有的两把凳子,和四个角总是高低不一的桌子,放不稳,随便从周围走过,衣角带起来的风都好似可以把它们刮倒。 我凝视着屋子里唯一一扇高悬的窗户,我笃定他打开便是一弯明月。 我蹦到我哥的怀里让他抱着我,我要去开那扇窗子,我哥像小时候一样把我架在他脖子上,我双手颤颤巍巍地去拉窗户的把手,我铆足了劲拉开窗子,看到的景象一辈子难忘。 根本不是什么夜空,根本没有月亮,是一堵留着有个大孔的红墙,孔洞一眼望不到头,里面还有阵阵阴风。我低头看着我哥,他给我一个无奈的微笑。 他早就知道。 我当时惊魂未定,又把那扇窗子关上,我哥把我放到床上,亲吻了我,安慰道:“睡一觉,一觉醒来后你就能接受这里许多许多都不正常。”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这座古堡比林上木的别墅还更加得吓人,但或许是因为我哥在我身旁,一切便算不了什么。 要让我现在回忆,来对比林上木的别墅和白岛的古堡有什么不同,我只能打一个很抽象的比方。 前者的别墅,所有物品摆件和房间都错了位,像个精神病住的地方,而后者却是各归各位,各司其职,但房子里总有那么几处细节对不上号,像人的肚皮上长了一只眼睛,你却告诉我它可以用来闻味道。 我们脱光了衣服一起躺进被子里,被子上绣着的是大片绿叶簇着枇杷,好似真有一股甜味,而真丝的被子盖在身上,凉凉的,滑滑的。 我忍不住问我哥:“怎么知道那扇窗子外还是墙。” 我哥转过身,面对着我说,他的语气轻松,好像在回忆一件童年的趣事。 “夏千秋为了消磨我的好奇欲,在我六岁的时候打通了这扇窗子,并给了我很多个枕头,鼓励我去打开它,我每天都尝试。直到有一天我真的打开了,我被吓到,摔了下来,在床上躺了五天,从此我再也不好奇,窗外门后的真相,那可能让我去死。” 我听着毛骨悚然,我的身体慢慢贴近他,好让他知道,我在他身边。 黑暗中,我抱着他,以此来击退之前所有的恐惧,我握住他的手,把下巴搁在他的肩头,静静地聆听他的呼气。 我哥得到了慰藉,临睡前他又说起一个事来:“那时的我根本不知道镜子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我就摸索着我的身体,我摸到我的头,画到地板上,摸我的五官布局,摸我的身体和四肢,我用简单的几何组合。” “叫不出什么球体,长方体,菱形更说不出来头颅,臂膀什么的,我只知道那是可以画出来的东西。十岁之后,我来到正常世界,我的好奇欲又回来了,并且我对知识的渴望无尽无穷,我在半年之内学完了所有字词和句子,我跑到书店买了一本书《人体构造》我翻着书,笔直的站在镜子前,摸着我的脑袋,我的胸膛,我的手臂,我的臀部,我未发育的阴茎,我的大腿,我的脚,直到十岁后我才将他们一一对应。” 我静静聆听,我哥问了问我的耳廓,低声说:“谢谢你我的宝贝。” 最后一句话,我听得一头雾水。 那时是我第一次回到白岛,就见识了他困苦十年里最、最、最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可如此已经让我觉得有些愤懑和害怕。 这个世界明里暗里的把人分为三六九等的,所以说投胎是门技术活,随机模式下有人开局就是地狱模式。 我哥就是。 常说的是,人的等级和财富权力挂钩。 但对于我来说,却有另外的答案。 第一等人的出生是全家殷殷期盼多年,父母祈求多年。第二等人的出生是受到全家热烈地欢迎。 第三等人的出生是父母激动得热泪盈眶。 只有母亲一人流泪的是第四等人,只有父亲一人流泪的是第五等人,父母亲都不流泪的是第六等人,不仅不喜欢还被生下来的是第七等人,生下来虐待弃养的是第八等人,被虐待或弃养最后兄弟姐妹之间乱伦的是最下等人。 他们做错的事情不是乱伦。 因为被遗弃的兄弟姐妹 ,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男女 。 如果你不告诉他们有血缘这回事,他们或许会更早地爱上对方。 我和我哥也是父母恩爱的果实,他们却责怪我们的结果,衰败了他们的花;他们不珍惜自己的果,我们也不必担忧原本的花。
第35章 叁拾伍 佛 我哥在这里生活了十年,不多不少。而且我两都在这里出生,但我确实对这里没有任何眷恋之情。 我很想知道夏万春和夏千秋住的房间是什么样的,我想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关于我哥的。 我哥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房间在哪。” “准确来说,我记不清了。” 在我哥的讲述中,他十年来只见过夏万春二次,他不知道他们住在哪一层,哪一方位,是在走廊的尽头,还是楼梯口,早就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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