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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头一转，一双胖胖的小手对准屏幕，摇摇晃晃地抚摸着，“爹……地……不……哭……” 大概意识到这是一件不开心的事，安慰到最后竟然自己哭了起来，手机被她丢在一旁，哭得李微心疼得呼吸困难，温文儒雅的许爸出现在镜头，抱起揉着双眼的囡囡，问道，“李微怎么了？眼眶红红的，是不是未然又欺负你了？” “爸！我没有！”许未然赶紧抗议道。 “好了，你快哄好他，我先哄好我们哭包小囡囡，让他多休息感冒才能好啊。” “知道了，拜。” 许未然收起手机，认真道，“这回你信了吧？” 李微躲在镜头后，重复道，“不是真的……囡囡……” 囡囡明明才几个月大，屏幕那边的小女孩，分明已经几近两岁，都会说话会安慰人了，哪里是那个在保温箱里需要急救的小人儿。 “不是真的……”李微不知不觉便跌倒在床边，许未然抱住不断挣扎的他，温热的怀抱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沦陷，李微只顾崩溃地连连发问，“黄诗呢？她呢？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吗？她去哪里了？！囡囡没有做手术，那我为什么在医院？我为什么还在医院？！你告诉我，你告诉我！” “黄诗？你找她干嘛？我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许未然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他，疑惑道，“而且你也没有在医院，你在家啊。” 周围的环境在朦胧的眼中尖尖清晰，是29楼那熟悉的三房两厅。 侧边的床头柜放着他们的合照，他穿着一套黑色的西装，修剪过显得腰身颀长，侧头笑吟吟地望着靠在他脖间乖巧的许未然，后者身子挡在后面环抱着他，叠在胸前的两双手搭在一起共同捧着一束花。 两边的柜子上还挂着他们三张全家福，囡囡满月的时候，眉眼还没张开，囡囡一岁的时候，圆溜溜的眼睛四处张望着，囡囡两岁的时候，会对着镜头摆个yeah。 同一个地点，同一个姿势。 突然浮现的声音温柔地对他说着，以后我们每年都在这儿拍张全家福。 好幸福。 跟假的一样。 “李微？”许未然神情之中是无尽的担忧，“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感冒还没好？” 李微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不顾一切地冲出了房间，在那厚重的玻璃柜中，他见到了一模一样的奖杯和奖状，他不可置信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思绪有点混乱，喃喃道，“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跟在身后的许未然被李微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心惊胆战，他轻轻地靠在身边，关切地望着他，温柔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你不是真的。”李微不敢靠近他，步步后退至身后的书房，门风掀起了窗边薄纱，床垫依然留在榻榻米上面，桌上那本《林徽因经典合集》翻落寥寥数页，旁边玻璃杯上的水倒映他苍白的容颜。 “李微，做了一个梦，你就不认识我了？我会伤心的，虽然你经常演戏来捉弄我，可你这次戏也演得太逼真了。”许未然站在门边，看着李微在里头搜索一切痕迹。 真的假的。 虚的实的。 李微心里疼得几近窒息，鼻头一酸，用尽全力横冲直撞入他的怀里，不管不顾地说道，“我喜欢你，未然，我喜欢你，你听见没？！我喜欢你，你不要跟黄诗走，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喜欢你……我喜欢你啊。” 一遍遍的表白带着些许哭腔，埋在他怀里痛哭流涕声嘶力竭，许未然怜爱地摸着他的小脑袋，一腔柔情全注入怀中之人，笑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一会儿装不认识，一会儿又粘人得像只小猫。” 李微死死地抱紧他，指甲恨不得陷入他的肉里，贪恋他身上酸涩的柠檬香味，哽咽道，“我喜欢你，你知道不知道？” 许未然轻轻地拍着他的肩膀，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双眼喜悦地向上看着他们共同布置的家，笑道，“我当然知道啊，小傻瓜。” 紧接着吻住他小巧的耳垂，用最贴近的距离极其认真地告诉他，“我也喜欢你。”
第78章 阳台上种满的繁花芳香四溢，甜腻填满了四月潮湿的空气。 微光懒洋洋的洒在客厅的地板上，光影交错间叠影重重，李微埋在许未然的怀里，任由他默契地踩着熟悉的舞步，许未然紧紧搂着他，笑道，“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从昨晚九点睡到现在，你瞧瞧，都下午四点了，中间一直喊不醒，担心得我的心脏都快停跳了。” 李微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变得很奇怪，他明显十分熟悉面前的场景，却又透着一股无法言明的陌生感，许未然依旧是这个许未然，可他自己却不像是他自己。 他渴望冲破一切疑惑，寻得已被遗忘的真相。 “是吗？” 掌心贴在许未然的胸膛上，传来的震感由指尖到内心，像是要好好感受他的距离，可他却渐渐呼吸困难，急促的喘息中眼前顺时一黑，便软倒在他的怀里，“我不是感冒吧？未然，我不是感冒。” 李微能感受到许未然的身体霎时僵硬如冰，掌心下的心脏砰砰跳得直快，周遭的空气开始循环不一，李微捏紧他颤抖的指尖，深深地埋在他怀里，心里空落落穿堂风过，凉飕飕地透风，如同被谁摘除了关键的一块，他闷声道，“我是不是，忘了很多东西？你是真的，囡囡是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是我的记忆出了错，这些照片，我根本不记得在哪里拍的，也不记得是怎么拍的，为什么拍的，张勒是什么人，陈雪又是什么人？” 许未然倔强地不发一言，几次张张合合的嘴唇冒不出一句话，微微颤抖的身体却显示出他的不安，李微继续道，“演戏的不是我，是你们。” 恍若时空凝滞在此，微光不再伸长身影。 许未然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他们是在大学数学竞赛中相识，在日夜同住的128天里相知，许未然顺利获得竞赛晋级，而比他更为努力的李微却因竞赛前生病，丧失了继续竞赛的资格。 获奖的那一天，许未然高高兴兴地抱着奖杯去找他，他却不顾未痊愈的身体在酒吧买醉，许未然规规矩矩地把他送回家养着，才知道李微家里根本不同意他学数学，如果这次竞赛不能获奖，家里就要强硬地替他换专业。 而他却在关键时候生了病，他醉眼迷离地一遍遍问着许未然，他的运气这么不好，让他不要靠近他。许未然只能一直在他身旁守着，看着他沉沦、自责、迷茫，说自己这个倒霉之人，让许未然不要再靠近。 许未然等他清醒后跟他表白，可他家里不同意他跟一个男人在一起，传统的家庭观念是他必须要娶一个女生，可他一面抵抗着家庭的压力，一面笑着面对许未然说没事，许未然每次想去他家里都被他三两言打发。 两人大学毕业后，许未然开了一家工作室，而他也在一起帮忙，两人一起度过创业难期，也一起享受过成功的辉煌，在许未然准备跟他求婚时，他竟也意外怀了孕，可他知道，他父母绝对不同意。 来自父母长期压迫的精神压力，以及创业时期透支的身体，难以支撑孕期所消耗的能量，在许未然一家去订亲时，被他父亲连打带骂地赶了出去，李微被他爸关在家里，最终在怀孕八个月时从五楼爬下去逃离。 可到底惊动了胎气，下楼没多久便被送到医院，囡囡生出时不到四斤，在育婴箱中养了两个月才出院。而他也因出血过多昏迷不醒，两个月后醒来，便开始会忘记近期身边发生的事情，他开始逼自己写日记。 可他忘得越来越多，迫不得己，许未然带他去治疗，可没有任何效果，一年后，连他的日记都出现了混乱的记录，多了些乱七八糟的人名，他有时甚至不记得自己是谁，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许未然从未放弃过，四处想着办法，直到前半年，他的情况才颇有好转，他的爸妈也因此谅解两人，释然后，他才开始记得囡囡多大，不会再每天起来都问未然是不是真的，可以跟人正常地交流。 再后来，两人补办了结婚证，过了半年正常的生活，周一至周五去上班，周末则带着囡囡四处玩耍。日子过得风平浪静，静到所有人都忘记了他曾经有过这些病症，连带着哄骗自己他一定不是复发，不会再将他忘记。 “不过，再来一次我也不怕，李微，还没结婚时我就已经在心里把那些结婚誓言说了一遍又一遍，你就算把我忘记了，我还是会有很多种办法再让你记起来。”阳光洒在许未然的脸上，嘴角那抹笑意那般耀眼，“我总是有办法的，不是吗？” 在他讲述的时候，回忆一幕幕都在李微脑海里鲜活起来，例如许未然多次带他往返医院的画面，又例如他低沉的嗓音跟自己讲述着故事，再例如他抱着囡囡的手势是那样熟稔，两人同坐一间办公室，会因为他突然忘记许未然是谁，而害怕地跑进厕所里，趴在门上的喘着气的笑意是那样清晰。 管他真的假的。 管他虚的实的。 无论如何，喜欢着许未然这件事，是真真切切的。 “未然，能遇见你，真好。”李微笑过之后是怅然，轻声道，“是不是为了遇上你，才会把我的运气都花光。” “所以我才要把我那份匀给你，无论你醒来记不记得我是谁，无论你将来能不能痊愈，我永远都在这里等你。你不能不要我和囡囡啊。”许未然紧张地笑道。 “我还挺想吃你煮的蒜蓉粉丝虾的，我离不开这个味道。”李微笑得春风满面，道，“我也离不开你。” “今天是我们相识五周年的日子，我昨天就在我们家的酒店订好位置，可是既然你想在家吃，那我们便在家吃。” 许未然从阳台处摘了几朵粉红色的蔷薇、黄白的小雏菊用报纸包成一束，被囡囡玩剩的缎带在尾部扎成蝴蝶结，李微见他的手快速地上下翻动几回，便笑嘻嘻地将这束花递到他手里。 蒙了灰的烛台点上香薰红蜡，若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四周。 清新的蒜葱菜心，鲜甜的蒜葱粉丝虾，酸甜的番茄炒蛋，酸辣的金汤肥牛，黄澄澄的鸡汤散发着鲜香。 彼此相遇至此，酸甜苦辣，唯独少了苦这一感。 喂，许未然，我真的好幸福啊。 李微躺在许未然的臂弯，轻声道。 “未然，我保证，明天我不会再复发。” 许未然有力的臂弯搂住，轻声道。 “李微，我保证，就算你复发，我也会等你。” “晚安。” “晚安。” 天黑了，光明也不会太遥远。
第79章 这场火灾来得莫名其妙，滚烫的热浪蔓延至卧室时，李微呆坐在床上，眼睁睁地看着烈焰自地而起，破门而入，巨大的火舌渐渐吞噬至面前时，许未然咳着大喊一声，“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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