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刀尖直指他的眼睛,再往前一寸便是刺破血流,纯粹的眼神添了满满的狠戾,而你的前路暗淡无光! 他浅笑着松手扔掉了刀子,轻飘飘地说道,滚吧。 话毕,光亮随他消逝,徒留暗黑的四周,被狂风卷入窒息的深海中,脑部似是要痛得穿孔,耳朵里灌满了水迹,听不清其他声音,他在深海中慌乱无比地挣扎,而后大喘着气在恐惧中醒来。 自从李微做完心脏移植手术,便总在深夜之中出现变着法子折磨他,他喊着梦话时,陈雪只是觉得蹊跷,并未多想,可真正让她多想的是,新生的女儿患了与李微女儿一样的病症,并且症状严重许多,不符合心脏移植条件。 换言之,即便冒险做了手术,也活不过一周岁。 得知此噩耗,哭得崩溃之时,张勒不断地劝她放弃,未来他们还会有孩子,他守在她身边,说了许多安慰的话语,护住了她所有的惊慌无助与绝望。可她依然一意孤行要做心脏手术移植,可他们的女儿没等到那天,就已经在睡梦中逝去。 在女儿的头七那天,陈雪终于起了疑心,竟然想起了李微那一句,“他也可以割心脏的,可是他不肯。”她取了囡囡之前遗留在衣服里的毛发,跟张勒的毛发一起去鉴定,得知鉴定结果后立马冲回家,扇了他两巴掌,将吻合度百分之99的鉴定报告甩在他面前,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喃喃道,“你跟李微的真实关系到底是什么……” 张勒仍说,“李微是他的弟弟。” 她抬起头,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可怕,她轻轻道,“哥哥跟弟弟,会弄出一个女儿来吗?你不是跟我说,是他养不起孩子,才给我们养的吗?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张勒也有些慌了,想坐在她身旁,可她竟然躲着他的触碰,他怔愣着,“那些都是假的。” 她不可置信,捏着那张鉴定报告逼问道,“那什么才是真的,你说的话吗?” 张勒不解释。 她自嘲一声,轻轻说道,“把钥匙交出来,你走吧。” 后来,陈雪铁了心要与他离婚,无法忍受他的不忠诚,她不想终日惶惶不安地想着他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自己,在遭受失去女儿的重击之后,她精神脆弱地不堪一击,经常无缘无故地站在天台上歇斯底里地呐喊。 张勒有意挽回这段感情,甚至想着要与她坦诚,没了钥匙物业拦着不让他进,他只好每天在花园门口等她,她被逼得搬了家,张勒追着车一直跑一直跑,却追不回她回心转意的身影。 再后来,他被迫从陈氏企业中离职,也被逼着签了净身出户的离婚协议,如来时孑然一身,他走时亦两手空空。 与陈雪的一次沟通中,崩溃的陈雪说出了猜测的来源是李微说的那句话,他对此愈发的记恨,要不是李微,说不定他现在仍然住在物业管理完善的豪宅区,开着玛莎拉蒂在上好的私人会所品着红酒,手下管着几十个人,如同他往日渴望的成功人士一般,何至于在这破出租屋里喝着廉价的啤酒,看着时不时就会傻机的电视,还要为明天的工作发愁。 也许是他之前管理经验让他飘飘然,也或许是其他别的什么原因,他去应聘的公司竟然一个也看不上,有一次面试官还打量他好几遍,说道,你学校真说不上好,却在陈氏企业当个管理,我还以为是有什么特殊才能,没想到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张勒听完把面试官打了一顿,被抓进去拘留了几天。在这个圈里的传言便传开了,哪家企业也不敢请他这个暴力狂,他只好离开到别的地方,这回他不敢投管理级职位,只投了小文员打算踏踏实实从头做起。 可他没想到,他的简历如同石头大海不见回应,在积蓄即将用完之时,他忍不住到其中一家企业,问行政人员他到底什么条件不符合。 行政人员笑了笑,就是不符合。 张勒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道里面肯定有缘由,行政人员被他烦得不行,说道,您与许氏集团可有什么过节?许氏集团放话了,但凡是它们的关联企业及所有合作企业,都不能聘用您。 他当然是知道许氏集团,投资市场遍布各个行业,合作的企业更是多如牛毛,要说它们能把他封杀到国外去,他也是相信的。 联系到电视上看到的这一幕,他便知道铁定是李微搞的鬼,千方百计打听到许未然的工作室,打算蹲守他出现,让他不要再在后面搞小动作,可两个人他都没等到。他只好打些散工,但是哪里都不敢请他太久,做几天就让他离职走人。 直到哪里都混不下去,他开始捡起了垃圾,浑身脏兮兮的,脸更是看不清原本的模样,一天能挣个几十块钱温饱,靠着拳头竟然也做了流浪汉中的小霸王。 距离上一次在电视上见到李微,已经过去了十年,他捡了几块纸皮放在地上打算休息一会儿,却碰到李微笑着朝他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孩,女生左手拿着几块纸皮,右手牵着一个流着口水的小男孩,小男孩不停地抬头喊姐姐姐姐,喊一声便笑一声,女生每次都耐心地应着,并且走得小心翼翼,怕他摔倒。 李微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清高,眉目柔和得镀了一层光,只是仍是弱不禁风的身板,他说道,去把纸皮给这位叔叔吧,帮帮他的忙,让他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女生将纸皮亲手礼貌交给张勒,张勒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却无法接过,见着她已长高许多,模样愈发的水灵,女生见他不接,似乎觉得遇到了困难,问道,叔叔你不要吗? 他肮脏的指甲缝里都是污垢,他不想被识破这窘态,他埋下头去,埋得低低的,女生回头看向李微,说道,爸爸,这个叔叔好像不会说话。 张勒听到这声爸爸,更是无地自容,干脆埋在角落不出去,他只听见女生的脚步往前,他的眼泪顺着滑落,便恨不得将自己镶进墙壁,化作泥石夹缝之中的石灰。 女生轻轻地将纸皮放在他前面,说道,“那我给你了,你好好收着,可以卖钱的。” 张勒背对着他们,忙不迭地点头。 “爹地!”小男孩指着许未然兴奋着,立马不要姐姐的手了,伸开手朝他张开怀抱,“爹地,走路,累!” “你这个小懒虫,就知道使唤我。”许未然左手牵着囡囡,右手抱着儿子,视线却从未离开过李微,问道,“把刚刚捡来的纸皮都分了吧?” “都分了。”李微点头。 “囡囡,你这个社会实践全家人都出动了,记得写进你日记里,记得要这么写,伟岸的爹地捡了许多纸皮……” “爹地,你真的没什么文采哎。” “那好吧,语文还是让爸爸教吧。” …… 确认他们渐渐走远以后,张勒才缓缓转过身来,面前的一家四口走得端端正正,一言一语皆是家庭的温馨,而他,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个味道了? 正当他望着他们的背影发呆时,女生背影一僵,毫无预兆地回头望向他,泪痕冲洗了些许污渍,两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遥遥对望着。 女生愣了愣,缓缓冲他嫣然一笑。 而后大步继续向前。 他默默地摸着她递过来的纸皮,低声地尝试喊道,“囡囡?” 待他伏在恶臭的纸皮上痛哭流涕,才明白过来,他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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