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厌,你!” 神明的手指瞬间收紧,但是很快又停住了。泪水终于不争气地从钟殃生的眼睛里滚落下来,一颗又一颗,砸在了神明的手背上。 钟殃生长长的睫毛被蕴湿,连嘴角都忍不住地微弯,只是被他倔强的咬住,都要要破皮了。 神明垂下眼眸,看着手背上的泪珠,很久很久才轻轻问道 “这么生气吗?” 钟殃生不说话,泪珠却掉得更凶了,泪水顺着神明的手背往手腕中流去,勾出曲曲折折的泪痕,也勾得神明心中更加烦躁。 不该这样的,玩具就该有玩具的样子,什么时候,敢反抗主人了,神明的手指再次收紧,听到钟殃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又忍不住放开了。 “说话。”神明的声音更加冰冷。 “砰。”在这种怒气下,黄澄澄的铜镜率先承受不了压力,四射碎裂炸开,只是冲向钟殃生的碎片全是直接在空气中湮灭。 钟殃生看不到这一切,他被这一生“砰”的爆炸,吓得整个人再次抖了一下。 是了,是喜怒不定的神,是小小心眼的神,是随时随地就可以对人予生予死,所有人都要跪着求他,怕他生气的神。 钟殃生的心冷了,什么哥哥,都是骗他的,全都是假的。 “对,就是生气,特别生气,生你的气,你杀死我我也生气,变成鬼我也生气,我死了也是个气死鬼,就是非常生气!” 钟殃生流着泪,像个受伤的小兽般,犟得要命了。 “呵?” 神明突然勾起嘴角,眼角眉梢带笑,钟 “枉死鬼我见得多了,倒是第一次见,气死鬼?。” 钟殃生更气了,他都这么生气了,还笑! 特别是这种情况下,他只能竭力让自己保持着对神明怒目而视,然后,视线余光看到了裙下的火。 “啊。”钟殃生条件性反射的叫出声,他真的要杀他,而且是烧死他。 火越烧越烈,眨眼之间,衣裳的碎布条全是燃起来了。 钟殃生的眸光彻底暗淡下来,被烧死,应该会很疼吧,在医院打针,做透析都那么疼,活生生烧死肯定会更疼了。 他希望自己能努力忍住不叫,实在忍不住,叫一点点声音也可以,希望疼痛可以快点过去,他可以快点失去意识,他这辈子实在是太倒霉了,下辈子能不能过得好一点。 钟殃生绝望地闭上眼睛,最后一滴泪,从他的闭上的眼中流出,却被神明的手指按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好好感受。”神这样对他说。 钟殃生兀然睁开双眼,才发现大火已经烧到膝盖了,可是他一点都没有觉得痛,而神明就跟着他一起,站在火中。 他被神明拉着一点点站起来,钟殃生低下头看着大火,从他们的脚下一路烧上来,大腿,腰间,胸膛,他始终被神明牵着,他们就这样,在火中被完全淹没。 等钟殃生终于能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切的时候,身下的大红色嫁衣的碎布条已经全都不见了,反倒是他,穿上了过膝的长筒袜,小皮鞋,短裤,还有燕尾服,连领口都系着蝴蝶结领带,所有的衣服都妥帖舒适。 神明说: “别哭了。” “哭起来真是丑死了。” 钟殃生咬着唇,低下头,还是不想跟他说话,他什么都不怕的,休想威胁他,这样说着,钟殃生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谁知,他的下巴又被神明抬起,白色的丝绸被神握在手中,一点点擦去他的眼泪。 神明说: “就这样,微红着眼眶还勉强能看了。” “什么勉强?”不是钟殃生自恋,有谁比他更好看吗?就算是神,就算是神,好吧,差不多,但是也没有比他更好看! “好,不是勉强,是最漂亮的收藏品。” 收藏品? 钟殃生坐在椅子上,摇摇头,有点疑惑,但是,经历过剧烈的情绪起伏,他的脑子已经无力思考了,他实在是有些哭累了。 “所谓仪式,就是献祭,将未出嫁的女子绑上竹筏……” 神明不动声色地兑换自己的诺言,将钟殃生领带上的蝴蝶结解开,重新仔仔细细地系上一遍,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在对钟殃生一再妥协。 系好蝴蝶后,抬头在看,钟殃生居然就这样,坐着睡着了,看来,刚刚的话,是白说了。 “神君。” 铃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不敢踏进屋子,就站在门口踌躇不前, “求求您,救救阿圆,阿圆她的魂体溃散,尸骨都被烧了。” “我为什么要救?” “求求您,神君,求求您,铃铛知道,您最是心软的,铃铛知道的,求您了。” 铃铛小小的身体在门外磕起头来吧,神明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最终还是看了眼钟殃生,消失在房间中。 半响后,那鲜红色嫁衣烧成的灰烬在空中无风自动,贴着钟殃生的身上而去,随着他的呼吸,进入了口鼻。
第16章 神明和祭品16 “神君。” 出了屋子,铃铛就扑通一声跪下:“我,我……” 神明不紧不慢地看了她一眼,顺手摘了片叶子在手掌上把玩,也没有说什么,铃铛就止不住的抖起来。 “神君,阿圆姐姐她,她要害来睇。” “嗯?” “神君,是阿圆姐姐求我们,我们才冒险一试,现在回去一定来得及。” “吵闹。”神明不满地皱了皱眉,铃铛就捂住自己的嘴再不敢说话。 神明一向偏爱阿圆姐姐,也许,也许来睇对他来说,也跟她们一样,没什么不一样。 起风了。 神明斜靠在树下,月光透过沾了水滴的树叶,斑驳的洒落下来。 数不清的粒子在月光下随着风飘向旁边更加简陋的屋子,那里,关着红毛和金。 在所有粒子飘散过后,空气中隐隐浮现一道虚影,面容不算绝美,确实难得的平静大气,带着一股婉约的气质。 是阿圆。 阿圆对神君行了礼。 “阿圆斗胆,求神君责罚。” “看看吧。” 没有一丝一毫责怪阿圆的意思,神明手中的树叶在他的指尖燃烧起来,起了火,亦成了灰。 “可是,可是来睇她!” 铃铛着急地插了嘴,明暗金色的眼睛淡淡扫下,铃铛的面色煞白,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原来,来睇,对神明来说,真的也没什么不一样,最特殊的只有阿圆。 但是阿圆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对来睇,她们之前,明明是最好的朋友,为什么? 铃铛没有注意到的是,树叶烧成的灰烬同样随风散去,如果仔细看,还能看见它们往钟殃生的房间争先恐后地推挤而去。 阿圆注意到了,只是尽收眼底,一言不发,眼底藏了决绝,又藏了担忧,她的魂体跟铃铛或是任何一个鬼魂都不一样,若有似无,淡得随时要消散在这世间。 “去养养吧。” “是。” 阿圆行礼离开,顺带示意铃铛跟上,铃铛见神君没有其他指示,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阿圆身后。 神明站在院内,看着紧闭的房门,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又到钟殃生之前见他的位置,斜躺在走廊的栏杆上,靠着粗糙的木柱,看着天上的明月,那股慵懒劲儿到了极点。 只是,神明收敛了平日里的笑意,只是静静地望着满月,月光成纱,在他身上披了层寂寥。 这一夜,注定是漫长的。 “嘀嗒、嘀嗒、嘀嗒” 钟殃生总觉得身上湿漉漉的,他躺在干燥的被窝,却感觉全身都被浸湿了,他十分不安,不住挣扎,却怎么也没有章法,像是被魇住了,直到一滴凉水的水,砸在他的额头,一切环境才明朗起来。 这里, 又是升平河! 又是竹筏! 钟殃生恍惚间回到之前,不对,不一样。河面上有密密麻麻的人群,而他被死死绑在绳索上,为什么会,这样? 还没等钟殃生思考,周围的所有的一切又变了,像时间加快了流速一般,太不正常了,光怪陆离,他还是在竹筏上,竹筏上却突然多出了一个庄稼汉。 壮汉向他狰狞的笑着,钟殃生极度惶恐,瞳孔都被吓得有些放大了。 他下意识地去找神明,他刚刚还在这里的,去哪了,不要,不要! 庄稼汉伸着肮胀,肥胖,又粗短的手指,狠狠地将钟殃生推下竹筏,水灌入了口中,钟殃生挣扎着浮出水面,刚冒出个头,就见一根长长的竹竿,对着他打下来。 “不要!” “啊!” 是凄厉的女声的尖叫,在竹竿即将打上钟殃生头颅的那一刻,一滴翠绿色的水滴上他的额头,钟殃生的精神体就那么被轻柔地包裹起来,随着不起眼的翠绿色泡泡一起飘到了半空中。 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钟殃生惊慌不定,与此同时,一直在屋外的神明勾起了嘴角。 “身体里果然是另一个人啊,更有意思了。” 升平村的来睇,可不敢当个“气死鬼”,她只会是个枉死鬼。 钟殃生睁大眼睛,看着河面上发生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 “咕嘟——” 钟殃生进入的身体,也就是副本里原本的NPC,来睇的头被人狠狠按进了水中。 腥臭的,发绿的河水从耳鼻中灌入,引起身体极度的不适,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脸上,她被迫闭上眼睛,手在空中无力地乱抓。 也许是用过身体的缘故,钟殃生极度能共情其中。 来睇长长的指甲在庄稼汉的手背抓出道道血痕,庄稼汉按压的来睇力气小了些,来睇努力想浮出水面求生; 钟殃生跟着嗓子都提了起来:快跑,快逃,快。 “救命…咕噜,咕噜……救,啊” 来睇只来得及说出几句话,头上就再度被庄稼汉狠狠敲了一棍,流出血来了吧,钟殃生看见来睇努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那痛苦的神情,想来是很痛很痛的 “噗嗤” 又被人狠狠地按在了水中,胸口已经因为失去氧气疼到要爆炸了,腰下还坠了一块石头,带着来睇往下沉。 来睇,没有力气了。 冰冷一点点席卷了她的身体,她努力泅着水,凭着求生的本能,将头微微仰了起来,新鲜空气刚呼入口中,那根长长的竹竿却又在她眼前出现。 钟殃生再也看不下去如此残忍的画面,闭上了双眼,闭眼前,他似乎看见来睇的脸,都血肉模糊。 “啊……好疼,不要打了,别打了,求求你,好疼。啊。” 钟殃生生来就被捧在手心里长大,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折磨,竹竿毫不留情地打下来,一下又一下,他漂浮在空中流着泪,来睇的声音越来越小,想来是被一点点打入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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