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总不能在半路故意冻死饿死渴死自己吧?只要能飞去南边,也无所谓跟谁一队了,总得有个盼头,有个结果嘛。 董彦云被说服了,噘着嘴扭捏了一番便被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荆洋里够暖和的。那个低沉的男声笑着说道,不可能冻着你,你也别想着飞来飞去的了。 董彦云慢慢闭上眼睛,在他的南方进入了梦乡。
第27章 终 === 周桦问卢靖该怎么处置钟彦彤的尸首,他坐在高烧不退的董彦云床边沉吟半晌,抬着手轻轻挥了挥,“找块好地葬了吧,牌位……牌位让他们做两个,等回头他出国,让他们捎带着拿过去,或许记忆恢复之后他用得着。” 钟彦彤的死让所有人的心都落了地,但是那股支撑着众人、扯着他们头顶的筋也仿佛断了弦一样。尤其是卢靖,彦云醒来前后的事情已经让他早生华发,这一遭过后,鬓边的那抹白再下不去了。 重大打击下,一个失忆的人总该是会恢复记忆的,要是真的恢复了,卢靖也不知道该拿彦云怎么办,他最怕的就是他醒过来再寻短见。 这场高烧和漫长的折磨直到大年三十的清晨才慢慢褪去。 董彦云醒来过后就问妹妹在哪里,她有没有事,一伸手就要跟卢靖相握撒娇,跟从前并无两样。 围桌吃年夜饭时,彦云忧心忡忡地轻抚翁嘉慧脸上的纱布,“会不会留疤?我让大夫给你弄了祛疤的方子,等伤口好了你得多敷敷。” “没事的。”钟彦彤那几下是下了死手,翁嘉慧刘海下面的额面一角都被她砸得有些凹了进去,侥幸的是,除了会留下疤痕的皮外伤,重要的眼睛等都没有被伤到,所以她转念一想,可能这辈子都会有这么个刘海当小姑娘,老了也还是老姑娘。 大过年的家里有人死了,卢家的年三十也就这么过去了。 董彦云早早睡下,醒来时眼睛滴溜溜地就跟床边看书的卢靖对上,他爬起来掀开自己的枕头见空无一物,便咬着唇盯着卢靖看。 “金山银山都是你的,就非要贪那个放不下什么的小红包?”卢靖笑着调侃。 “你送我东西都是差人送,亲手给的也不多。” 卢靖拿出一个极薄,却有些坠感的红包递给彦云。 董彦云拆开,看见里面有个平安扣,一张船票,后面还写着一张满是洋文的地契。 卢靖揉捏着董彦云的手,幽幽开口道:“等回了荆洋里,你准备准备,以后在国外定居,好不好?” 董彦云攥着地契和平安扣,双唇颤抖道:“……那你呢?” “我得晚点才能过去。” “那我等你,我们一起走。” “彦云。”卢靖把哽咽的彦云圈在怀中,“我忙完就去找你,好不好?” 董彦云乖顺地在卢靖怀里点了点头。 …… “哥哥,你的书。”一行人回到卢宅就开始收拾行李,翁嘉慧点着东西,从柜子里搜出了一个小木盒,她搜寻着记忆,发现从未见过这个木盒,便拿给彦云,“这个是您的吗?” 董彦云点头,“给我吧。” 翁嘉慧再回头找彦云问他有什么需要带上的,看见他正往盒子里放了什么东西,锁好放在床头,半点没有要拿走的意思。“这个您不带走呀?” “行李太多,有些东西没必要拿上。” “可是特等舱能装好多东西。” 董彦云笑着抚摸这个木盒,“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回头让阿靖看看还需不需要吧。” 荆洋里的春天总飘着白色木棉,大海的蓝白潮水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硕大的邮轮扎根在码头边缘,船上挤满了飞扬手绢和丝巾的人们。 轿车开得慢,董彦云坐在车里盯着空中飞扬的彩带和忙碌的人群看了许久。 车一熄火,车上的下人们都纷纷下车,留了空间给二人。 该说的情话、关怀早就说完了,剩下的好像也没什么可说。两人的默契大抵就是这般,在狭小的车内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手握着手等待分别的时刻。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卢靖挑眉,朝董彦云张开手心讨要,两人笑了。 “我放在公馆的床头上了,你回去就能看到。” “不在这儿给我,非得走了之后才能看。” 董彦云点了点头。 卢靖没有问是什么,张嘴念叨了会船上别吃太多甜腻等等贴心话,而后在座椅下方拿出一个礼物盒。 董彦云打开,发现里面是个八音盒,他的手在半空中顿住,望向卢靖。 “你以前喜欢,不知道现在还喜不喜欢。” 这个八音盒的发条很紧,董彦云勉强转了几下,卢靖帮着转完余下的发条。不着调的曲调悠悠响起,董彦云沉默着听完曲子,噗嗤一下笑倒在卢靖怀中。“你怎么送我个坏的呀?” “以前被我摔坏了一个,我捡回来学着修了一下,看来还是不行。” “嗯,那我就……带着上船了哦。” “带着吧。” 车窗传来叩响,上船的时间到了。 董彦云跟卢靖牵着手走向邮轮,他踩了几步台阶,显得比卢靖高些,两人一上一下地剩一只手相牵。 “保重。” 董彦云的嘴张了又闭,俯身在卢靖的唇上落下一个极轻的吻,慢慢把手抽出来转身上了船。 翁嘉慧跟着彦云住上了特等舱,平稳又宽敞,可是她不习惯坐这种邮轮,胃里翻江倒海的,怎么翻身都无法入眠,她只好换了身衣服,想去甲板上透透气,顺便看看餐厅里还有没有简单的宵夜。 悠扬琴声自餐厅传出,可是内里却没有人谈话的声音,她循声悄悄走进昏暗的餐厅,目光不自觉聚焦在台上演奏的钢琴师,黑色的舶来三角钢琴上有一杯酒,下面压着一张纸钞。从这个钢琴师勾起的嘴角看,这次的小费还不少。 她脚步越近,就发现坐在台下的那个人的轮廓和烟草气息越熟悉。待她走到那男人的右后侧时,她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你忙了一天,不困么?”董彦云听到声响,朝后看了眼,“坐。” 翁嘉慧腿一软,直直跪在地上说:“少爷,您……您不要生气。” “坐吧,陪我听听曲。再不起我反而生气呢。” 嘉慧连忙端着椅子坐好,她低头看见董彦云的右手指随着琴曲的节奏而点动,心里徒生出一阵悲伤,“少爷,您是从什么时候记起来的?” “开完那枪就差不多都想起来了。”董彦云啜一口洋酒,“但也不是都记得。” “那卢爷他……” “他心里有数。”钢琴曲毕,董彦云轻轻拍了拍手,朝那钢琴师招手后就又给了一些小费,把他遣走了。“你不要想太多,等我们去到那边还得互相扶持。” “只要少爷您不计前嫌……我做什么都可以。” 董彦云把嘉慧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拍了两下她的手背,“都过去了。”他看着空无一人的演奏台轻喃道。 “都过去了。” ---- 完结了,番外爬码中!
第28章 番外 - 四季 ==== 卢靖再见董彦云比原计划晚了整整半年,踏入这片陌生的土地之前,他曾与董彦云断过很久联系。 寄不出去的书信在荆洋里堆成小山,而卢家果不其然如卢靖预感那般,在动荡之中分崩离析。剩下的卢家家眷们忠心的、诚信的都进入租界避难,至于其它的旁支,卢靖没心力管,也不想管。 这个决策自然引来了他同父异母的兄姐们的不满,也正因为卢家分裂的事,他又结结实实吃了几枪子弹,被迫在荆洋里养得差不多痊愈才能离开。中间的波折和困难,饶是做足了准备的卢靖也没有料到。 卢靖只在照片里见过他买下的庄园,今日一见,知道是董彦云悉心布置过了。他走到房子门口正准备敲门,门从里面打开,翁嘉慧探了个头出来。 他把食指抵在唇边让她别喊,按着指示往后院温室走。 董彦云微微侧着身子背对着玻璃房门口,正细心挑拣着花枝。他的唇珠缀在花瓣一般精巧的唇上,脸色也看着红润许多。 “嘉慧,你帮我把门口柜子上的小剪刀拿过来,这把太大。”董彦云喷笑出声,“我让当妮买剪刀,她总说yes yes,ok sir,但是每回买回来的都是大剪刀,还赔了我两把的钱,我干脆自己买了把新的。”他给刚修剪好的花枝喷了些水,听见身后传来寻找的声音,便说,“左边抽屉。” 卢靖走近过去递剪刀时,董彦云发现不对劲,猛地转过头来。 其实过了这些年头,卢靖经常分不清董彦云到底是在哭还是眼睛天生就润,不管什么时候,那双浅棕色的眼珠总是透着层水光,清澈又明亮。 董彦云放下剪刀,用双手轻轻捧着卢靖的脸,“瘦了。”他的语气发颤。 “你胖了。”卢靖用快要把董彦云嵌入身体似的力道紧紧抱住了他,“一切都好吗?” “好……好……” 董彦云无法完全释怀过往的事,踏上这片土地后的每一天每一夜他都有过冲动要彻底和卢靖断了联系,写着断绝关系的书信也是写了撕、撕了重新起草。可是他在见到卢靖的那一刻起,这些念想就都断了。哪怕多一分、多一秒也好,他想跟这个人共度风雨,他不想再离开他。“我回楼上洗个澡?” “我不臭吧?”卢靖皱眉嗅身上的气味,“我来之前在下榻的旅馆洗过澡了,也没有出汗。” 董彦云一愣,摇了摇头。 “那我陪你把事情做完。” 卢靖这个男人对性事的渴求从来都不加掩饰,董彦云惯了从前的模式,现在半年有余没有见面,忽然变得如此清新纯洁,他很不习惯。“你身体还好吗?”他忧心忡忡地问。 “我挺好的。” “你……”董彦云面皮薄,红着脸小声说,“我以为,我们要……你要是不舒服,我给你找约翰来看看,你不要不好意思。” 卢靖调侃道:“有人比我还急。” 新买的鲜花到底是没来得及剪完,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两人在花房里吻得难分难舍,荒唐了一夜。 董彦云第二天醒来,顾不得自己浑身酸痛的关节,摸了摸床边只觉得一片冰凉,除了知道卢靖不在房里以外,他还感觉手指上有些异样感。他抬起手,发现无名指上多了轮素银环。他慢慢坐起身端详这恰到好处的戒指,正疑惑怎么尺寸竟能这么合适时,卢靖端着三明治进了房间。 “不会太紧吧?” “……刚好。”董彦云盯着卢靖的手看了好一会,“你的呢?怎么戒指就只有我戴?” “我只打了你的,没做我的。” 这轮戒指是卢靖受兄姐联合暗算,又遭当权群体惦记,无奈在以前帮助过的铁匠家躲着的时候打的。那时的他身受重伤,几次险些咽过气去,也不知道是真的很想活下去还是大限未至,他就这么挺过来了。那个铁匠家有些小玩意儿可以供他解闷,他便熔了之前随身带的配饰,想着给彦云打个指环——他没有亲手送过什么礼物给他,若是真的能到达海的那边与他相聚,他知道他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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