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哥哥在思考拍戏的事。 难怪神色这么复杂。 季昭不敢打扰,乖乖巧巧站在一旁,看工作人员忙碌布景,视线不知不觉被正在试威亚的武术指导吸引,跑过去近距离看人家。 他这一走就没回来。 武指和几位有打戏的演员在沟通威亚和戏里的其它动作,他全程看的目不转睛。 闻寒当日戏份都拍完了,四处找不到他人,打了张哥电话,穿过扎堆围观的工作人员,才看到坐在一只大箱子上看得投入的季昭——真投入,视线紧紧跟着人家威亚起起落落,帽子上的橙色毛球也跟着一上一下…… 闻寒没好气地笑了笑,从背后戳了他一下:“昭昭——” “嘘!” 四周的工作人员一静,看向那显眼的大毛球:跟谁嘘呢这是! 偏偏闻大影帝还真静下来,直到那演员从威亚上下来,才再次戳了戳“大毛球”:“外套,给我。” 季昭终于回头,看见闻寒,笨笨呆呆反应不过来:“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闻寒把他怀里抱的外套抽出来:“我冷。” 季昭这回反应过来了:“哥哥你戏拍完了?” 糟糕,他忘了时间了! 他一慌,手腕撑着箱子要站起来,却被闻寒按住:“当心手!” 他小心提起他右手,扶着他手臂帮他从箱子上站下来,又下意识帮他拍了下衣服上的灰…… 旁边的工作人员都看呆了:好家伙,这到底谁是谁助理? 传言不假,影帝他真带了自家熊孩子来体验生活啊…… 没过两天,“熊孩子”的传言愈演愈烈,有人说熊孩子连围巾都要闻影帝给围,外套拉链都不带自己拉的,还有人说熊孩子喝水都要闻影帝拧瓶盖,更有甚者,声称撞见过闻影帝给熊孩子喂饭! 流言传着传着,不知怎么就进了季昭耳朵,可把他羞愧坏了。 “我不是熊孩子……” “谁说你是?”闻寒好声好气哄他,“肯定是你听岔了。” 季昭也希望是自己听岔了,可全片场被哥哥喂过饭的,不可能再有第二个…… “我也不是小毛球。”走进房间,他委屈巴巴把帽子摘下来——玫姐她们几个工作人员跟他混熟了,竟然给他起了花名…… 他不好意思跟人家小姐姐计较,背地里却感觉怪没面子——不管“熊孩子”还是“小毛球”。 他把帽子挂在衣架上,想了想,又塞进行李箱:扎心,不戴了。 “不喜欢?”闻寒问。 “喜欢。”哥哥送的,他当然喜欢。 “喜欢就戴。”闻寒把帽子又拿出来,抓了抓帽顶蓬松又柔软的暗橙色毛线球,“不用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昭昭。” 但是“小毛球”真的过分了——他都没敢这么叫。 “好了,过来吃饭。” 把帽子挂回衣架上,揉了把季昭的头,闻寒走到圆桌前,把餐厅送来的饭菜摆开。 “我来!”季昭急了:都怪他动作慢,活儿总被哥哥抢去干,越发显得他没用。 闻寒也不说什么,等他走过来帮忙摆了盘子,才顺势捏起他手腕,帮他把护腕取下来,叫他去洗手。 季昭洗完手出来,闻寒已经帮他把饭菜添好,见他坐下,举起勺子要喂。 季昭脸红了红:“我自己来。”——右手不行还有左手,他再也不要当“熊孩子”了。 “这里没人看得到。”知道他顾虑什么,闻寒边哄他边把勺子又往他嘴边递了递。 “那也不行,君子慎,慎独。”季昭郑重说道。 没别人,可是有哥哥,他不能在哥哥面前做小废物! 他神色严肃地用左手接过勺子,不大灵巧,但姿态十分沉稳地吃起饭。 吃完饭,一心想着洗刷“熊孩子”之耻,他整个人特别稳重。 稳重地对接好闻寒明天的戏份,稳重地准备好明天的衣服用品并稳重地检查一遍,无事可做后,才稳重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手放上键盘。 “干什么?”闻寒放下剧本,看向他。 “写——检查一下从前写的代码。”季昭稳重地说着,稳重地强调,“不用右手,我有数。” “你有数?”闻寒挑挑眉,慢悠悠反问,“你有数手能成这样?” 季昭理亏,想了半天,才稳重地憋出一句:“人都是在挫折中成长的。” 成长?闻寒神色复杂:从二十八“成长”到十八那种吗? 见闻寒面色不善,还要张口说什么的样子,季昭认真地敲了敲自己的耳蜗:“咦,好像信号有问题,好大杂音,哥哥你说什么?” 闻寒深吸口气:你可真是“成长”了! “没什么,肚子有些疼。”他一手扶住腰,一手抚上小腹。 季昭耳蜗信号立即清晰了,“腾”地从椅子上坐起来:“是不是白天拍戏太累了?” 他就说应该少安排几条! 闻寒摇摇头:不累,只是装的气太多。 “那是不是着凉了?”季昭说着,眼睛一亮,转身从抽屉里把他前几天买的暖宫宝拿出来,“哥哥,把这个围上暖暖!” 怎么还留着这东西! 闻寒别扭地错开眼:“不用了……” 季昭猜到他顾虑什么,连忙安慰:“没关系的,哥哥,现在又不是在外面,没人会注意到你肚子臃肿的!” 他肚子不臃肿! 肌肉线条都回来了! 闻寒气得说不出话,好悬没把上衣撩开证明自己,偏偏季昭见他没动静,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主动贴上来,把那腰带似的暖宫宝绕过他腰间,两端黏在一起,满意地拍拍:“好了。” 好什么好——好像还真挺舒服…… 腰间热热的,闻寒一阵纠结,放弃挣扎,在自己两米宽的松软大床上躺平了。 “要帮你关灯吗,哥哥?”看他舒服到不想动弹的样子,季昭体贴问。 “太早了,睡不着。”闻寒懒懒看他一眼,“做会儿「胎教」吧。” 咦,最近哥哥对胎教主动起来了呢,是不是说明哥哥的心理状态在好转? 季昭很开心:“还是读剧本吗?” “嗯。” 闻寒点点头,闭上眼睛。 他单纯喜欢听他的声音。 喜欢他安安稳稳陪在他身边的感觉。 还喜欢……他读着读着就会睡着的呆样子…… 不过今天的季昭,剧本越读越精神:“逼仄的暗巷,他将她护在墙角,夜色中有人疾奔,有人厉声呼喊,就在近处,还有零星枪声……但那些程舟统统听不到。他红着眼,在黑暗中努力辨认着沈怡秀致的五官,冰凉的手指捧住她的脸,「小怡,嫁给我。」他说着,埋头吻——吻下去?” 季昭愣住了,茫然看向闻寒:“怎么还有吻,吻戏呢?” “有吻戏怎么了,不是很正常?”闻寒语气稀松平常道。 对哥哥来说很,很,很正常吗? 季昭不知为何,更别扭了——可他又没有别扭的正当理由,委委屈屈看了闻寒一眼:“这样不,不利于胎教……” 怎么不利了,他“怀”的是尊菩萨吗,见不得人间“龌龊”? 闻寒想着,看一眼季昭别别扭扭的样子,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含笑扫他一眼:“都有借位的,不会真的亲到。” “那,那也……不好。” 呵,真是“成长”了,从前大方得很,从不干预他挑选剧本,还说他演什么戏他都不介意。 原来不是真的“不介意”…… 闻寒眼里笑意更浓,淡淡看着他,平平静静问:“我在剧里叫什么名字?” “程良。”季昭立即答——这可难不住他,他对哥哥的戏可熟了——等,等等……他垂头看了眼手上被捏皱的剧本,找到那几行刚读过的文字,仔细辨认了眼:程,程舟? 太好了!搞错了! 等等……搞错了? 他看了眼闻寒,红着脸垂下头去。 呜呜,他从前不这样的,都怪车祸伤他脑子…… 快找找地上有没有缝…… * 第二天一早。 闹钟准时响起,但季昭迟迟睁不开眼。 昨晚他偷偷拿走闻寒的剧本,熬了小半夜,把剧本从头到尾研读了一遍,确认了闻寒的戏份没有少儿不宜的部分,这才安心睡觉。 结果入睡后不停在做梦——他最近时常这样,一入睡梦就接连不断,而且梦境特别真实,就像真真正正发生过一样,他每次梦里都觉得这些事很重要,要记得,可醒来……又全都记不住。 翻了个身,趴在被窝里拱成一只小山包,把昏昏沉沉的头往枕头里埋了埋,季昭还是艰难地伸出手来,关掉闹钟,缓了缓,慢吞吞从床上爬了起来。 揉着眼睛走出房间,他一眼看到坐在茶几前的闻寒——哥哥侧对着他,手里拿着只小瓶子,正倒出什么来一口吞下。 阿普唑.仑。 季昭脑子里立即浮现这个名字。 他怔了怔,默默放下手,攥紧手指。 “起来了?”闻寒听见动静,转过头来,见他对着自己手上的药瓶发呆,晃了晃,“维生素片,要吃吗?” 哥哥又骗人了。 他敢吃,他真敢给吗? 可哥哥不想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季昭懂,且乖乖配合:“不吃,谢谢哥哥。” 不吃就不吃吧,闻寒没强求:季昭那营养课没白上,一日三餐安排得当,他又不像自己需要减肥、需要维持“厌食症”人设,顿顿敞开了吃到饱,从食物中摄取的维生素应该也够了。 刚这么想,早餐时,闻寒就发现季昭似乎胃口不佳。 “不舒服吗?”担心他生病,闻寒贴了下他额头。 季昭摇摇头,他身体挺好,就是心里装着事儿——他在想能做些什么哄哥哥开心。 想得太投入,睡眠又不足,一天都神思不属的。 “怎么了?”闻寒注意到他走神,趁他跟进更衣室陪他换衣服时,双手捧住他的脸,好玩似的搓了搓,“昨晚没睡好?困就去车上睡会儿。” “不困。”季昭摇头,红着脸挣脱开他的手,把他换下的衣服接过来。 化妆师过来检查造型,闻寒没再说什么,倒是对方说话了:“寒哥,下场戏有扭打,衣领可能会扯开,您的首饰能不能先交给工作人员保管,免得穿帮。” 闻寒点点头。 这是应该的,是他疏忽了。 他摘下脖子里的项链,看了季昭一眼,努力忽略某段让人心梗的回忆,把项链连同串着的三枚戒指交到季昭手上:“帮我保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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