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洗完伤口,季昭脸又白了三分,不过藏在口罩后,看不出来,只看得出眼圈微微发红。 “你不是要哭吧?”医生玩笑似的问。 “没有!”蔫哒哒的季昭猛然精神起来,大声申辩,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狗。 医生笑出了声,闻寒却蹙了蹙眉:逗他家傻子很好玩? 他有些不乐意,但没表现出来,只温声催促:“医生,麻烦您尽快给包扎一下,他还在发烧。” “哦。”医生收敛了笑意,拿出纱布,边往季昭手上裹边解释:“发烧和伤口关系应该不大,伤口发炎不严重。” “是。”闻寒点头,他还要带他去呼吸科看看。 季昭却没关心那些,看着医生往他手上缠纱布,他皱皱眉:“能不能不包?” “你想多感染几次?”医生顿住动作。 “我会多加注意的。” “那也不行,这是手,再怎么注意也难免污染。”医生解释。 闻寒捏了下他肩膀:“别胡闹。” 季昭只得退而求其次:“那别裹那么厚,可以吗?” 他还要陪哥哥去参加狗男人的订婚宴,要给哥哥撑场面的,手裹得熊掌一样,像什么话?一点气势都没有了…… 或许是他眼神太真诚,医生遂了他的意,没裹那么厚,还扎了个挺漂亮的结——过分漂亮了,哪家正经男人手上戴蝴蝶结?季昭抿抿唇,没说什么,决心回去就把这碍眼的小东西剪掉。 跟医生道了谢,闻寒扶他起来,不顾他要回家的强烈意愿,还是带他去呼吸科走了一圈。 开了不少药,回程路上闻寒就逼着他吃了一顿。 吃完季昭委屈:“头好晕。” 闻寒面色紧张:“头晕你刚才怎么不跟医生说?!” 季昭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不,不晕了。” 闻寒捏紧手指:“到底晕不晕?” 季昭看了眼他面色,摇头:不敢晕。 闻寒深呼吸了下,把窗子打开些缝隙,又要求前排的司机开慢点儿。 呼吸到新鲜空气,季昭好受多了,眯了眯眼,又要睡过去。 “有风,别睡。”闻寒怕他受凉病情加重,掐了把他的脸让他清醒,哄着他说话,一直到家才松懈下来。 一进家门季昭就要进房睡觉,闻寒还是不让他睡:“先吃点儿东西。” 阿姨已经在做饭了,厨房里飘出香味。 可季昭没胃口吃。 没胃口,但他不敢说,看了闻寒一眼,乖乖在沙发上坐下来等。 “我去洗漱下,你先看着点儿他。”闻寒叮嘱小何。 小何点头:看着,他一定好好“看着”。 等闻寒进房洗澡,小何看了眼昏昏欲睡的季昭,满脸怨念清清喉咙,开口:“零食还要吗?我还给你留着呢。” 季昭眨眨烧得雾蒙蒙的大眼:“什么零食?” 呵,记性差,也不能差到这种程度吧?小何冷笑,正要好好提醒他,他头一歪,倒在沙发靠枕上:“哎呀,我想不起来了,头好晕啊。” “你少来。”小何鼻子都气歪了,“我不是寒哥,不吃你这一套。” “真的晕。”季昭哼唧一声,闭上眼睛,又偷偷掀眼皮看小何一眼,“哥,我冷……” 他烧得软耷耷的,没骨头一样瘫在沙发里,耍赖耍的明目张胆。 小何气得眼角跳了跳,却控制不住手,抓了一旁的毯子抖开扔到他身上:“你眯一会儿,不许睡,饭马上好了。” 季昭“嗯”了一声,答应得挺好,闭上眼却转瞬就睡着了。 小何抽抽嘴角,没办法,还是把毯子给他细细盖好……毕竟熬了一夜,看季昭睡得香,盯着盯着,小何自己也一阵瞌睡,坐在旁边头一个劲儿往下点。 闻寒洗完澡出来时,他们两人头碰头睡得正香。 阿姨端着菜出来,摆也不是,不摆也不是:“先生,现在吃吗?” 闻寒犹豫了一瞬:“先热着吧。” 话音刚落,小何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愣愣回不过神来。 “醒了就起来,当心他把病毒传给你。”闻寒平静说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小何迟钝地“哦”了一声,低头,看见一只手正压在他身上,一个毛渣渣的脑袋,拱在他肩上。 是熟睡的季昭。 看他睡得香,他下意识轻轻拎起他的胳膊,拎到一半,骤然机警,“嗖”地丢开那只手,利索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远远跳开,求生欲极强地看了眼闻寒:哥,我直的,铁直。 季昭的手掉到沙发下,闻寒面无表情看了小何一眼,走上前放轻动作把他手重新提上来,见他不醒,又把他身体放平,脑后垫了抱枕,伸出刚洗过的格外莹润的修长手指,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又轻柔蹭了蹭他的脸…… 小何脑子木木的:呵呵,您倒是不怕病毒传染呢…… 事实上,季昭得的不是流感,传染性并不强。但他症状来得特别重,大把吃药,烧还是没退下去,下午退了一些,到傍晚就又高烧起来,还咳嗽不断。 晚饭只喝了一碗粥,他就说“饱了”,要回房去睡。 困其实也不困——已经睡了一下午,季昭就是没精神,想躺着。 闻寒见他这样,十分担心他状态——理智上他知道他只是感冒了不舒服,心里却不受控制地担忧会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这担忧也不全是空穴来风:季昭车祸后体质不比常人,抵抗力很弱……中午在医院不该只让医生听诊的,说什么也该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肺炎。 越想越无法安坐,他起身拿了外套,叫季昭出门:“再去医院看看。” 季昭睁了睁无神的眼睛:“还去?” “不要,哥哥。”他很累,还有些不开心,“我没事的,到后天肯定会好起来的,不影响跟你去订婚宴。” 这是想偏到哪儿去了……闻寒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气得牙痒,偏偏借口是他自己编的,他还不好解释。 他沉默的工夫,季昭站起来,闷闷道了声“晚安”,也不看闻寒一眼,垂着丧丧的脑瓜,迈着丧丧的步子,拖拖沓沓走回自己房间。 闻寒心里发堵,在原地站了半天,最终还是放下外套,顺了他的意:也罢,他看着是真的累,先不折腾他。 做好决定后,他进了厨房,捡出几只橙子榨了杯橙汁,又数好他的药,才端着去他房间敲门。 季昭似乎应了一声,声音不是很清楚,闻寒正准备推门,听见“咚”的一声响。 声音闷闷的,砸在闻寒心上,他顿时一阵心慌气促,迅速推开门。 季昭正趴在洗手间门口,一脸茫然抬起头来。 “怎么了?!”闻寒声音不稳。 “绊,绊了一下?”季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倒的,无辜地看着闻寒。 地上空无一物,洗手间和卧室之间并无门槛,什么能绊他? 恐怕又不知怎么晕了,不过他不记得。 无风无浪,杯子里的橙汁却晃了晃——是闻寒的手指在抖。 他用力握紧玻璃杯,手指却抖得越发厉害,察觉季昭看向他的手,他深吸了口气,转身把杯子和药放到就近处的斗柜上,回过头来,俯身要扶季昭。 “我不用扶!”季昭看他弯腰,反应激烈,大声拒绝。 闻寒脸色极其不好看:“你逞什么强?” 季昭愣了愣:“闻老师……” 怎么这么凶嘛……
第68章 第68章 闻老师? 闻寒僵了僵, 止住动作,失神地看着他。 接触到闻寒异样的眼神,季昭意识到自己还是个五体投地的姿势——这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尴尬极了, 努力维持着镇定撑起上半身,手却火辣辣一痛,他低头看了眼裹着纱布的手, 还在愣神,余光扫到闻寒再次把手伸向他,连忙抬头:“别,你不能弯腰。” 闻寒怔了怔, 半晌才出声:“我没事。” “没事也应该小心。不好好保养,腰伤容易复发。”季昭面色严肃,声音沉稳,一本正经劝诫——如果不是还半趴在地上,效果想必会更好。 闻寒居高临下看着他,迟缓地, 配合地,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嗯。” 但事实上, 他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只心急他手上伤口会不会裂开, 担忧他会不会再次晕倒。 越是担忧, 他越是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看见季昭手抓着门框, 扑腾了两次都没站起来,他才猛然反应过来, 从他身后揽住他的背,托着他站起来。 虽然站起来了, 可季昭左腿轻飘飘的,右腿也不是那么板实——它们显然是他的腿,又似乎……不是他的腿? 他一手扒着门框,一手抓着闻寒,勉强站稳,垂头看向自己的腿,神色困惑非常。 “昭昭。”小心看着他神色,闻寒怕他硬想又把自己想晕,纠结地开口,“你出了些事,腿——” “我知道。”季昭沉吟,“我出了车祸。” “你知道?”闻寒紧紧盯着他,眼神复杂。 “我当然——”说到一半,季昭怔住了——他出了车祸,然后呢? 他怔怔抬起头来——抬得急了些,头有些晕,眼前的闻寒似乎在晃,焦急不安的神色像晕散在水中,模模糊糊,像他车祸刚醒来时一样…… “昭昭?” “昭昭!” 声音时远时近,是闻老师——是哥哥在叫他——等等,他怎么能叫闻老师“哥哥”,好羞耻……不过,哥哥默认他可以这么叫了诶——不对,他什么时候默认的? 季昭眉头紧蹙,脑子里左一个念头,右一个想法,咬来咬去,咬得他头盖骨突突的疼。 疼痛驱使,他抬手捂向额头,腿却失了支撑,软了软,身子歪歪斜斜要往下倒。 闻寒早有准备,立时拥住他:“昭昭,你先别想——” “哥哥。”季昭趴在闻寒肩上,软软叫了一声,很快又红了脸,“不是,闻老师!我……嗯……”他头抵在他肩上,痛苦地哼出声来。 闻寒心疼地抱紧他:“没什么的,就是大脑受伤记忆不好而已。你别想,会头疼。” 原来是这样。 头确实疼,季昭本能也不愿多想,可——“我的腿,残废了吗?” 他声音还镇静,身体却紧紧绷起来。 “没有!”闻寒连忙否认,心更疼了,“没有,昭昭,你可以走路的。” “可是我——”季昭蹙着眉,挣脱闻寒,试探着迈步,右腿刚一提起来,左腿便一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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