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好的孩子,谁舍得? 可想想那孩子的腿,那孩子的听力,她就“懂”了。 “丧良心的!”她低声念叨一句,眼睛湿了。 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舍得! “那这孩子现在是在哪儿安身?”黎爸爸沉默半晌,开了口。 “不知道。”黎时泽皱皱眉,“我是在公交车站捡到他的。” 黎爸爸和黎妈妈对视一眼,眼神更沉重了。 在厨房受了伤,这么大雨待在公交车站……怕是在什么黑心饭店打工,受伤后被老板给赶出来了吧?岂有此理!黎妈妈自以为摸到真相,又心疼又生气。 黎爸爸想的则要远一些:他那工厂虽然规模小,上、下游合作商也不算多,开发一套ERP按道理是不难,可那孩子只是当作业花几天工夫做的系统呀……要是个经验老到眼界高的他还能理解,大学生做小学题目一样,快刀斩乱麻,可那孩子还年轻,又是这样的身世,就只有天赋能解释了。 可惜啊!他明明有这么高的天赋,还落得流落街头,怕不是因为身上的残疾,找不到工作…… 黎知音回家的时候,一家三口正在客厅里上演默剧。 “干嘛呢这是?”她心里一咯噔,险些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 黎妈妈看她一眼就无视过去,语重心长叮嘱儿子:“小泽,你可得对人家好,不能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胡闹。” “你说什么啊妈……”黎时泽无奈苦笑,“我跟季昭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他对他确实见色起意,很有好感。 可知道人家是直的,他就努力放下了——虽说放得不够彻底,还是忍不住想靠近,但他没多余的想法,就纯粹把人当朋友处的。 “你跟谁?”黎知音听得一愣,“你还贼心不死呢?!” 她哪只耳朵听出他贼心不死——黎时泽烦躁死了:“我没有!昭昭才十八,我就把他当弟弟!” 见鬼的“十八”,黎知音怪怪地瞪了黎时泽一眼:为了忽悠父母,连这种谎都扯出来了。 毕竟事涉蠢弟弟,前阵子闻影帝和季昭的瓜她一个不漏吃了,十年前季昭就那么大个子了,八岁可能行? 她张口欲言,可黎妈妈瞪了她一眼:“不关你的事,周六还是周日哪天有时间去相亲,赶紧定一个,我等着回人家话呢。” 黎知音闭起嘴,闷头往自己房里走。 “你干嘛去?” “加班!” 黎家客厅的动静,季昭一点儿也没听见。 吃了退烧药,他本来挺困的,真躺下来,却睡不着了。 手疼。 想抱熊仔。 还没跟哥哥说晚安…… 他躺在陌生的床上,对着陌生的屋顶干瞪了会儿眼,终于忍不住,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机,给闻寒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秒就被接听。 “昭昭!”闻寒叫了一声,手心瞬间攥出冷汗。 小何听见了,急忙踩下刹车,把车停在路边,瞪大眼睛回过头来。 “哥哥。”季昭弱弱地开口,“晚安。” 晚安?他莫非以为他睡得着?! “你在哪儿?”闻寒重重咬了下唇,竭力冷静,“昭昭,你别挂断电话。我没有,没有别的意思。你的消炎药还没拿,你告诉我地址,我给你送过去。” “不用,哥哥,我吃过药了。”他真吃过了。刚才黎妈妈找退烧药时,见他手上有伤,顺便给他找了点消炎药吃。 “我很好,哥哥,你不用担心。” 呵,他很好? 可是他要疯了。 然而不能疯。 闻寒手指掐了掐掌心,继续努力:“昭昭,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们都可以商量,你先回来,把伤养好再说,好不好?” “不用了,哥哥,我的伤不要紧。”季昭说着,举起臃肿的熊掌看了看,眼里闪过遗憾:好疼,还没让哥哥呼呼…… 才这么一想,他羞耻地红了脸:不行,不能这样,说到底哥哥并不是他的什么人,他不能像书里一样……赖上哥哥。 他不能再看着哥哥为他的毛病伤神伤身了。 被哥哥照顾这么久,可以了,很幸福了。 哥哥是月亮,皎皎洁洁挂在天上才对。 “哥哥,谢谢你。”季昭放下手,一脸坚强,“我能照顾好自己的,哥哥不用觉得我是你的责任。” “你当然是我的责任。”闻寒脱口而出。婚礼上宣誓那一刻起,他们就是彼此的责任,季昭忘了,他没有忘。 “我不是!”季昭声音突然拔高了一瞬,又讪讪降下来,努力做出轻松的口吻,“哥哥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能再赖下去啦。” 闻寒沉默几息,开口:“这就是原因吗?” “什么?” “这就是你一声不吭离家出走的原因?” “没,没有一声不吭。”他交代了的,而且还正在交代嘛。 “也没有离「家」出走……那不是我的家。”季昭委屈巴巴地说。 那是哥哥的家,甚至,是哥哥和其他男人的家……才不是他的家。 他酸了吧唧地想着,却没出息地吸了吸鼻子——怎么办,好想哥哥家里的味道。 不是他的家?呵…… 这一刻,闻寒掐死季昭的心都有了——前提是他在他面前。 可他不在。 掐死他的前提是把他完好无恙找回来,所以闻寒只能冷静:“我的家就是你的家。” “不是!”季昭又抽了抽鼻子,“哥哥你不能这样,你太傻太善良了,容易被人欺负和利用的。” 傻?闻寒咬碎了牙,谁傻? 眼下不是跟这傻子置气的时候,闻寒只能继续冷静:“感冒了?” 他早听出他有鼻音,听见他反复抽鼻子,更加确定。 “没有……”季昭说着,打了个喷嚏。 “是不是淋了雨?”闻寒紧紧蹙起眉。 “没有……”季昭声音发虚。 “发烧没有?” “没,没有……”季昭声音虚得更厉害了:可怕,哥哥是不是有千里眼…… 闻寒又气又疼,肺管子发堵。 他闭了闭眼,理顺了呼吸,才说出话来:“地址告诉我,我送几件衣服给你。” 沉默,沉默,还是沉默。 闻寒掐着掌心,等了足足几个呼吸,等来的是季昭抽抽鼻子,单方面宣告结束通话:“晚安,哥哥,早点睡。” “昭昭,你听我——昭昭!” 电话那头已是盲音。 “问到了吗,哥?”小何小心翼翼问。 但不用闻寒答,他就看出来了:没有。 寒哥红着眼,抖着手指,正一遍一遍回拨出电话…… 可季昭不接。 他又不接! 闻寒手指抖得更厉害了:呵,善良?他确实是太善良了,他给他的自由过了火!他就该拿绳子把他绑在身边!让他寸步难移!
第65章 第65章 季昭倒不是故意不接闻寒电话的。 挂断电话后, 他就把耳蜗摘下来了,所以什么都没听见。 他出走得冲动,身无长物, 除了手机,身上唯一的外物就是耳蜗了。 也是唯一能联系起哥哥的物品…… 手疼的睡不着,他在黑暗中微微蜷缩起身体, 对抗着咬人的痛意,和更咬人的……孤独,一遍又一遍,摩挲把玩着耳蜗, 直到吃下的药渐渐发挥作用,昏昏沉沉睡去。 早上醒时有人在摸他的额头,他下意识叫了声“哥哥”,睁开眼才发现不是。 “敲门你没应,我不放心就进来了。”见他睁眼,黎时泽解释。 “还是有点烧, 起来吃药。” 季昭戴上耳蜗:“泽哥你说什么?” “起床,吃药, 吃饭。” * 大清早,小何的脸也被人拍了拍。 他猛地睁开眼:“寒哥?” “是我。”林善隔着车窗皱眉看着他, “人呢?” “寒哥吗?”小何搓了把脸, 看了眼车后排, “他还没上来?” 找了一夜, 他实在太困了,刚才寒哥让他在车上睡会儿, 他就眯着了,只知道他又下了车去找, 不知道他已经去了多久。 正隐隐担心,闻寒迈着疲惫不堪的步子回来,不知第多少次重复:“去前面那条街。” 去什么?见他除了脸上的口罩再无别的遮掩,林善急了:“别去了,你不怕被人认出来?想上热搜?!” 闻寒这才注意到他。他勉强提起一点精神来:“你们那边怎么样?” 林善摇摇头。 “便利店和网吧都找了吗?24小时营业的地方都——” “都找了。”林善满脸无奈,“这样不是办法,也没必要,他不就是不接电话吗?又没怎么着。我看他没出事,你自己要垮了!” “善哥。”小何蹑手蹑脚戳了戳林善——别讲了,寒哥这会儿讲不通道理的。 何况就季总那个晕倒比吃饭还常见的状况,真不能怪寒哥乱了方寸,他都急。 林善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吃点东西,躺一会儿,手术恢复期还没过呢。” 小何也点头:“哥,找人有我们,有公司的人,天亮了,你再这样露面不合适,还是回去休息会儿吧。” 从昨天下午开始寒哥就没闭过眼,也没吃过东西,只喝了几口水,那不知道干嘛的小药片他倒是看寒哥吃了好几次。 这样子,不行啊…… * 百里之外,老院长也找到在福利院北侧街头一寸寸搜索的纪宇等人:“纪老师,回去吧。” “找到了?”纪宇抬起眼,憔悴的面容瞬间有了光。 “不是。”老院长叹了口气,“你这都搜了一夜,就差掘地三尺了,昭昭回来咱们这儿的概率不大。” 纪宇静了静,又垂下头去:“万一呢。” 万一他走到附近哪里晕过去了呢…… 还是得找。 “那我先回去一趟。”门卫李大爷锤了锤老腰,不好意思道,“我那猫昨天半夜正下崽儿呢,我回去看一眼怎么样了。” 猫……下崽…… 纪宇站住脚步,疲惫的脑子迟钝地转了转,黯淡下去的眼睛缓缓聚起一丝光。 * “今天什么日子啊?早饭这么丰盛?”黎知音刷了牙,晃荡到餐桌前,瞧见桌上琳琅满目,人顿时清醒了不少,伸手捏起一只玲珑剔透的水晶汤包,就要放到嘴里时,被一声河东狮吼吓得一哆嗦:“没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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