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钱就不用转了。”就他那可怜的几百块,小何不忍心收,“我去楼下超市看看,你等一会儿。” 他风风火火地走了。 他又风风火火地回了。 提着好大一包水果和零食。 可季昭不在。 小何起先没当回事,见洗手间亮着灯,以为他在里头,等了两三分钟还不见他出来,才敲了敲门。 敲门后没有回应,他心微微一沉,直接上手推开门。 门后空空荡荡,小何松了口气:还好没晕在里面。 没晕是没晕,可人呢? 小何又紧张起来,一边推开门看向走廊,一边拨通季昭的电话。 电话过了很久才接通:“小何哥。” “你在哪儿?” “不知道。”季昭看了眼车外的瓢泼大雨,和大雨中模糊又陌生的街道,实话实说。 “不知道?”小何在走廊中无头苍蝇似的寻找,“头晕吗?你抬头看一眼走廊看你在几号病区,我过去找你——” “我走了,小何哥。”公交车的引擎声很大,雨声很乱,又隔着话筒,季昭听不大清小何的话,他紧了紧衣领,打了个寒颤,自顾自向他交代,“你好好照顾哥哥,盯着他按时吃饭,他的腰还没好,还是要少走路,多坐轮椅,他自己不注意,你要多提醒他。” “不是——”小何迟迟反应不过来,仍旧随惯性在走廊里慌张地左右寻找,片刻后才站住脚步,“你走了?” 他站住脚步,足足迷茫了好几秒,看着不远处迎面向他走来的闻寒,声音骤然慌张:“你走什么?!你不能走!” 要命了!!
第63章 第63章 “昭昭, 别闹。”一阵乱糟糟的噪音后,电话里传来闻寒平静的声音,“发位置给我, 我去接你。” “哥哥?”季昭辨认出闻寒的声音,但没听清他的话,“你哪里不舒服吗?去看过医生了吗?” “我哪里都不舒服。你回来。”闻寒紧紧握着手机, 声音依旧是平静的,冷冽如雪,只有尾音不明显地颤动,隐隐有了雪崩的迹象。 季昭什么都没听出来, 驴唇不对马嘴地道歉:“哥哥,对不起,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闻寒在那头儿又说了什么,可季昭听不清。隔着听筒,哥哥的声音很远,远的像在另一个世界。 一瞬间季昭有些后悔。 可他很快又坚定下来。 要独立, 不可以做哥哥的负担。 手机电量不多了,他虽然还想听哥哥的声音, 却不得不先说“再见”:“晚点再联系,哥哥。”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闻寒身子晃了下, 被小何一把扶住。 “哥, 对不起, 我就去了躺超市,他说要吃东西……”草率了啊!季总不当人啊!看着老实巴交的, 可怜兮兮的,乖乖怂怂的, 谁能想到他脑子里动着歪主意! “知道了。”闻寒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有些发虚,轻飘飘的,听在自己耳朵里有种失真的感觉,“不用说那些。” “那怎么办哥,报警?”小何看着闻寒毫无血色的脸,六神无主地问。心里愁苦的不行:就那几百块钱,您走哪儿去啊走! “警察不会接的。” 季昭并未失联,不符合接警条件。闻寒深呼吸了下,把颤抖的手握拢藏在身后,强行镇定:“查一下「创意港」这个公交车站,多叫些人来……” 闻寒跟小何又打了几次电话进来,季昭设了静音——听不到,就当没有。 他出着神,随波逐流坐到终点站,才慢吞吞从已经空无一人的车上下来。 风大雨急,到处是白茫茫的雨水,公交车站台也不例外。简单的挡雨棚遮挡不住歪斜而密集的雨滴,雨水打在候车区的不锈钢条凳上,噼里啪啦绽开水花,有种旁若无人的热闹。 整个公交车站,能出声的除了这些水花,就只有季昭了。 他打了两个喷嚏,努力把身子缩在雨水打不到的角落,把打了绷带的右手小心护在身前,左手则在上衣上蹭了蹭,把口袋里的手机摸出来。 他想好了,就近找个网吧,先凑合一夜。 或者,几夜。 或者……嗯……价格合适的话也不是不能考虑长期。 可他一摁亮手机,先看到数量惊人的未接电话,不由僵了僵。 忍下不安和愧疚,他忽视掉未接,解锁打开手机,又看到微信里多了很多条未读消息。 他咬了咬唇,忽略掉小红点,打开导航APP,右手托着手机,用不灵便的左手有些费力地敲下“网吧”两字搜索。 网络不太好,搜索结果迟迟没有出来,他等着的时候,正巧收到一条微信——他以为是哥哥发来的,心跳还加速了下,定睛一看才发现消息来自黎时泽: 【系统我爸说很好用,谢了!】 季昭怔了一瞬,想起上周给他家的工厂写过一套简略版ERP系统——是老师布置的作业。 原本开发一套虚拟的就好,他不想盖空中楼阁,想起黎时泽家有工厂,主动联系他要做的。 【好用吗?】他眼睛亮了亮。 【很好用,我爸说调度生产和铺货供应都比从前灵多了!昭昭你牛啊!】 季昭开心地笑了笑,笑容刚升起,一阵冷风吹来,他抱紧手臂,打了个哆嗦,笑容又缓缓消失。 看着对话框,他纠结了一会儿,用僵硬的手指打下两个字,又删掉,又打,又删掉,最终一咬牙,给黎时泽发了条语音:“泽哥,那能不能……给我一点开发费?” 发完这条语音,他冻透了的脸都发起热:太尴尬了,他本意是送这套系统给泽哥的。 一来本就是作业,人家愿意把工厂的数据给他,其实是在帮他的忙,也是对他的信任。 二来泽哥家里给院里捐了那么多游戏机,弟弟妹妹们都很喜欢,他于情于理都不该收钱。 可是——他哆哆嗦嗦裹紧外套:好冷,好累,腿站不住了,想要个暖和的地方躺躺……呜呜他好娇气。 黎时泽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昭昭你要多少?我爸说在市场上采购这么一套没几十万下不来,你放心,哥不会亏——” “泽哥你说慢点儿,我听不清。”季昭打断他,带着浓浓的鼻音。 认识久了,黎时泽已经知道季昭听力不好。 他挂断语音,直接打了视频过来:“昭昭——” 他顿了顿,看清季昭的样子,原本要说的话顿时抛去一边:“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季昭头上戴着半湿的兜帽,露出的发梢湿漉漉的,脸上也湿漉漉的,上下牙还在打颤。 在他身后,是密集的雨帘——确切说,他整个人几乎被裹挟在雨中,隔着屏幕黎时泽都能听见砸在他身上的雨滴。 “我在车站。”季昭认真分辨着他说什么,老老实实答。 “哪个车站?!” “不,不知道——”季昭说着,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黎时泽眼尖,看见他包裹的熊掌似的手一闪而过:“手又怎么了?!” “算了!”他动身站起来,抄起车钥匙往外走,“你发个位置给我!” 季昭发的位置很偏僻,索性没到下班高峰期,黎时泽紧赶慢赶,花了50分钟,终于找到他定位的公交车站。 一眼没在站台上见到人,他还以为找错了,仔细又看了一遍,才瞧见季昭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头靠在公交站牌的柱子上,浅色外套在大雨中几乎和站牌融为一体,乍看还真不容易看见。 黎时泽赶紧刹住车,抄起副驾驶的伞冲下去:“昭昭!” 季昭反应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来,看他一眼,还没说话,先打了个哆嗦,落汤小狗一样,瑟瑟可怜。 “你怎么弄的?坐地上干嘛?!”见他衣服都湿透了,黎时泽问完也不等他答,急赤白脸地把他从地上扯起来。 “泽哥——” “先跟我上车再说!”察觉他身子晃了晃,黎时泽顾不了那么多,一手撑着伞,一手托住他,半扶半推着他往自己车上走。 季昭没抵抗,跟他走到车前,等黎时泽打开车门,却无论如何不肯上车了。 “怎么了?”黎时泽焦急地问。 季昭沉默不答。 “你说话!” 眼见黎时泽急了,季昭才看他一眼,窘迫开口:“裤子,湿……” 事实上,他全身都湿,会把别人车搞脏的。 黎时泽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的顾虑,虎着脸按着他的头把他硬塞进车里:“什么时候了还管湿不湿!” 给季昭绑好安全带,黎时泽驾着车呼啸而去。 落后他一步,一辆车沿路边边走边停驶来,在站台停下,有人下来前前后后仔仔细细搜索了一圈,朝电话里说着:“最后一站了,还是没有……” 门锁“叮”了一声,正嗑着瓜子美美看剧的黎妈妈张望一眼,瞧见黎时泽,十分诧异:“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造孽,这么快又到周末了吗? “妈,拿条毛巾。”黎时泽一边弯腰找拖鞋一边急吼吼地喊。 “大呼小叫什么。”黎妈妈正看的是部宫斗戏,不知不觉就拿捏起太皇太后的雍容派头,山崩都不带变色的,“淋点雨还能怎么着你?” 她说着,拍了拍手上瓜子壳的碎屑,从容不迫地按下暂停键,这才优雅起身,刚起身就愣住了:“这是谁?” 儿子身后多了个人,高高瘦瘦的,戴着帽子,垂着脑袋,看不见五官,就看见一点儿惨白的皮肤、黑黑的头发。 黑黑的头发往下滴着水,帽子也往下滴着水,上衣袖口和裤脚……浑身上下都在往下滴水,一会儿工夫,脚下已经汪汪开了一滩…… 打哪儿捡了个水鬼呀这是! “妈!”黎时泽又叫了一声,“毛巾!” 黎妈妈终于回过神来,太后威仪也忘端了,小跑着去洗手间,伸手从壁橱里抱出两条大浴巾来。 出来时她儿子正扒了“水鬼”的外套扔在一边,“水鬼”木木的,举着一只被纱布裹成粽子的手任他操作——这画风有点儿古怪,水鬼就水鬼,咋还和木乃伊结合起来了呢…… 黎妈妈发了下呆,黎时泽已经从她手上把毛巾抢了去,对着季昭一顿乱擦。 这一擦终于把“小鬼”擦活了。 “耳蜗……”“它”吱了一声,伸向自己脑后,从自己头上取下什么东西—— 黎妈妈以为他要从自己脑袋里取出什么不阳间的东西来,气都闭住了,才看到是个耳机一样的玩意,连着线圈,线圈另一头是个圆圆的纽——总体十分现代,十分……唯物主义,她松了口气,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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