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很多,这也不能那也不能,听着就诸般约束,而这种意义的重复其实很容易让人觉得啰嗦和反感,尤其是林辞野这种天性自由的人。 可现在林辞野看着他蹙着眉担忧不已却又一本正经的教导他的样子,只觉得…… 更爱了。 他在裴旻不解的目光中,执起裴旻的手贴在自己的唇边,然后唇瓣在他白净的掌心无规律的移动。 在人体上面,有许多因不用而被忽略废弃的暗码。 例如,以唇为笔。 林辞野此刻把碎发全部捋了上去,露出饱满的额头,额角还有未干的湿意,男人张合着濡湿的薄唇在他掌心写着什么,但裴旻此刻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了。 酥酥麻麻的痒意伴随着过电般的触感从尾椎骨直冲脑海,淹没了裴旻的理智。 他写到最后一笔时,总是习惯性的往上提勾,软肉带着明显的湿热抵碰在裴旻掌心,那种强烈的触感随着颤栗猛烈的传到大脑皮层,身体渐渐不受控。 可偏偏那个恶劣的罪魁祸首,此刻低垂着眉睫,表情虔诚而庄重,身上还透着丝丝缕缕茫然的无辜。 他写的是——我乖。 林辞野抬起头,眼尾洇开一小片湿痕,漆黑的眼眸里睫毛轻眨,如同蝴蝶将栖未栖,像是含着道不明的旖旎。 裴旻回过神,条件反射般快速收回手,只觉得手心的烫传到心尖,无措的很。 “你,你做什么?” 林辞野唔了声,指了指嘴巴,你没让我可以说话呀。 “……” “你故意的。”裴旻语气肯定,如果忽略他耳廓上的微红,一定会让人轻易相信他和语气表现出来的一样云淡风轻。 林辞野挑眉,——所以你让不让我说话? 裴旻认输又无奈:“你说吧。” “这里没有橙子,只有水。” “我记住了。” “跳舞后不能立即坐,不能立刻洗澡,不能吃糖。”他一条条说着,按照裴旻问题的顺序认真回答。 “我会乖。” 所以,你要不要多喜欢我一点。 “…你还有别的事吗?”裴旻撇过头,看向别处,手藏进大衣口袋微微蜷缩,似乎无法适应刚才那样的热度。 “没有啊。”林辞野运动鞋踩灭裴旻拉开的界线,凑近他仰头直视他双眼,似回答似宣誓:“你去哪,我去哪。” “去穿衣服,然后送我回家。”裴旻态度骤然严肃,有点冷硬的开口。 林辞野表情惊愕,变脸变得比天气还快这个技能真的是天生的? 连裴旻也无法避免? “不走?” “走。”林辞野下意识呐呐点头,然后茫然的转身,没避着裴旻,直接把黑T恤半袖兜头脱下,露出线条流畅的背脊,漂亮的蝴蝶骨因为动作或突起过收缩,带来一阵阵引人遐想的弧线。 裴旻下意识背过身,脸色顿时白皙透红,心里又默念起了他的清心经——《中国建筑史》。 “你,你怎么。” “裴旻,我对你从来都是身心如一,从无隐瞒,更何况,我们早晚都要。” “——赤诚相见。” “不是吗?” 他故意押着一种暧昧的隐喻,像是勾着夜色不见人的旖旎,却坦然的理直气壮。 穿好衣服后,他伸手随意捋了把弄乱了的头发,黑色发丝如浪流退去,不羁又一派风流。 “换好了,转身吧。”林辞野立在男人身后道。 “真的?”裴旻有点不确定,毕竟林辞野实在有很多“前科”。 “我永远不会对你撒谎。” 永远这个词遥远的让人看不见,裴旻不想去想那么远的未可知,他能做的,只有珍惜。 所以,他沉默着,率先朝外面走去,林辞野抿抿唇,跟了上去。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沉寂,林辞野小心的觑着裴旻的神色,试探性的道:“为什么不开心?” “你说呢?”裴旻瞥他一眼,这种语气就像是耍脾气似笑非笑的反问,总而言之,一点都不像裴旻身上会出现的情绪。 他没有让林辞野猜,而是直接道:“林辞野,你说你要活到一百岁,却不懂得珍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现在每次对过度劳损的不在意,就像是在玻璃上刻下一道划痕,看着干净透明如新,却是无法修补的暗伤。” “……嗯。” “喜欢,热爱,为之夜以继日没有错。” “但林辞野,你要注意限度,可以吗?” 不等林辞野说话,裴旻忽然垂下眼睫,声音很低,温润的眉宇之间带着陷入回忆的怅惘,发苦:“生命从来都是不易的。” 林辞野顿时便心疼的无以复加,慌忙的倾身抱住他,试图宽慰,连连保证:“我一定会注意自己,一定不会在彻夜不休的练,” “你不放心,就找人看着我,让许愿给你打报告,好不好,你,你别难过。” “嗯。开车吧。”裴旻依旧垂了眼,沉默着不说话。 可从车窗折射瞳孔上来看,他哪有半分伤心,里面分明是如旧的清润温和。 裴旻拿自己放在天平作为砝码,就知道自己会一定会赢,可当他真的得到林辞野的承诺,却发现自己松了口气,也许他也不是那么笃定,但这个结果终究是让他心里涌上脉脉暖流。 林辞野。 他在心里反复默念着三个字,只觉得比他做什么研究论文都棘手。 却又如宇宙未探明的星系一样让人心动。 建筑中,价格结构的差异导致有许多材料都可以被代替,而效果也大体相同,但林辞野是不可代替。 他的存在就如同田野上燎原的火种,光是存在就足够让他惊诧。 “林辞野。” “嗯?” “你的眼睛很好看。” 没头没尾的一句,却让林辞野骤然想起来自己当初别扭讨要情话而不得的遗憾,他知道,凭自己当初那遮遮掩掩不肯明说的架势,裴旻当时不可能反应过来,而现在说了,说明对方一直反复琢磨,也就说明,他,有将他放在心上。 这个答案,让林辞野顿时感到被满足的喜悦,像是他在某个时刻一时兴起连自己都不在意的小想法,都有被对方温柔回馈。 真是,显得他多矫情似的。 至于嘛。 话虽然这么说,林辞野嘴角咧开的笑容却怎么都收不住。 “路,不对。”裴旻看向车窗外的景色,蹙眉。 “裴教授。”林辞野调戏或者卖惨的时候,就会故意拖着尾音,形成一段令人遐想的余韵。 “不行。”裴旻目视前方,严辞拒绝。 “这么坚决冷漠的吗?”林辞野塌了肩膀,可怜巴巴的。 “嗯。” “……” 这次哑口无言的终于变成了林辞野。 ----
第61章 “你……还不走?” “哦,你说什么?”林辞野应了声,又无知无觉的抬起头,疑问的目光投向裴旻。 “我说,你是不是该回去了,已经十点了。”裴旻好脾气的重复。 “哦——,所以你说什么?”林辞野快速收回目光,又再次茫然不解的投过去。 “……。”裴旻沉默的顿在原地,停止这种无意义的对话,折身独自往卧室走。 刚走到卧室门前,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快速的脚步声,下一秒,就被男人从身后拦腰抱住。 “裴旻,我很想你。” 男人声音低沉又有一丝嘶哑,像是杂糅了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在喉间。 “我在。”裴旻轻轻一声叹息,没有挣脱的手臂。 “林辞野,”他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为什么总是连名带姓叫我?”林辞野不满,别别扭扭的问。 “就不能换个亲密点的吗?” “林辞野。”裴旻依旧这样叫他。 “嗯。”林辞野下巴抵在裴旻锁骨,懒懒应声。 裴旻睫毛轻垂,语气悠远:“小时候我的窗户前有一棵香樟树,他是我在很长时间里所能看到的唯一景色。” “那时候我还不太看的全书上的字,所以每天都会花很多时间看着外面那棵树,看着它夏荣春落。” “林辞野,你知道吗?香樟树是长青树,一年四季都不会枯萎。”说到这,裴旻眼睛亮了亮。 “它有很旺盛的生命力,”比我强,裴旻在心里默念了着三个字。 “裴旻。”林辞野担忧的叫了一声。 “没关系,过去了。”裴旻语气释然,轻描淡写的三个字似乎就掠过当初无数苦痛的时日。 “后来,我就每天对着树画画,想要由自己去记录下它一点一滴的变化,也许,对于那棵树而言,我纵使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旁观者,可也有点价值。” “我开始想象,是怎样的架构创造了我眼前的这一副画面?” 裴旻抬起头,正视着眼前这一道门,似乎透过它,看到了多年前那棵葱茏的香樟树。 他的脸部线条干净利落,目光温润坚定专注,皮肤宛若上好的凝脂玉白皙透净,无一丝杂质,看上去就气度非凡。 可这样的人,在说他,没有价值。 林辞野心脏像是被生锈的铁锯来回拉扯一般钝痛,心疼的无以复加,却只能更紧的抱住他,妄图通过这种方式向当年的裴旻传递热意。 “所以你选了建筑。” “对啊,建筑是有魅力的,它有一种神圣的被赋予的力量,那就是——创造,它与生命同样令人痴迷,值得被讴歌被赞叹,然后共同不朽。” 裴旻侧头看向林辞野,此刻眼中的神色犹如一盏盏夜灯迅速亮起,然后串成接连不断的弧线,至此,天光大亮。 他好奇树的架构,向往生命的神奇,他也同样想要亲手去证实创造那样的奇迹,如同树一样屹立,以此,好说服自己。他也曾存在过的,即便不起眼,即便力不从心,即便他曾记不清多少次失败。 在诺大的历史车轮下,他也有属于自己的一篇,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被泯灭。 “可后来,那棵香樟树枯萎了。” 所以,你不要枯萎啊。 “我明白了。我会听你话的。”林辞野忽然明白了裴旻对于他如此拼命的愤怒,一个曾经一度在生命线苦苦挣扎的人,怎么会能忍受别人如此糟践。 毕竟,那是他可望而不可即的。 即便,它看上去那么简单。 几乎,是每个人唾手可得。 “香樟树是香樟树,而林辞野就是林辞野,如同城市地标,一字不可更改。”裴旻挣脱了林辞野的禁锢,后退一步,背部几乎紧贴着门,心也随之落到了实感,他紧紧盯着林辞野的眼睛,这样强势的神情为他如玉的肤色蒙上近乎凌厉的冷感。 “而你,是林辞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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