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在说话时看见彼苏尔的正脸,就已经发觉他是个男人了。 此时只能不好意思地改口道:“哥哥好。” 小男孩很奇怪:“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你也只能自己一个人玩吗?” 彼苏尔一点也不想跟人类幼崽一起玩。 他摆摆手,做出一个驱赶的动作:“你不要说话,打扰我思考了。” - 沈晨在洗手间中缓了良久,痛感终于消退,重新变回一开始的轻微不适。 他对着镜子将失态掩饰干净,留下一贯的沉稳后,走出无人的洗手间。 他今天一天都没有行程,所以打算回办公室,继续完善之后要发表的内容。 只是还没等他回到办公楼,远远就看见办公楼门口停着另一辆商务车。 一个助理模样的男人看见沈晨,朝他走了过来。 来人快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了他的脚步。 “沈晨教授,您好。” 沈晨停下,问道:“您是?” 商务车中,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从后排下车,也向他迎来。 他脸上布满亲切的笑容,双臂张开,是友善十足的样子。 “终于见到您了,我几次联系您的助理,她都说您没有时间。” 沈晨此前一点也不忙,闲得就差去继续探索大溪地。 他想,林言会这样拒绝来人,而且还没有跟自己提过只言片语,那么,来人多半是来自生物制药公司或私人生物研究所。 出于礼貌,沈晨问道:“请问找我有什么事?” 来人从胸口的上衣兜中掏出名片,递给沈晨:“我想代表我们公司,跟你聊一下,加入我们旗下研究所的事。” 来人的名片上印着“岑江生物制药集团”的字样,让沈晨的心沉了一下。 而后当他翻过卡片,看见名字时,眼中不动声色划过一抹异样。 几天前,在布满尘土的车棚内,沈晨曾经问过那名歹徒,是谁派他来的。 那时,那人双臂中枪,在血泊中抬着头,仰望着居高临下的沈晨时,就曾经说出过这个名字。 “高仰行。”沈晨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是个好名字。” 高仰行看起来约莫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他口气谦卑:“沈教授学识渊博,现在有没有时间,跟我到公司聊一聊。” 他做了个邀请的动作:“我问过您的同事了,您今天没有课。” - 刘警官清晨接到指令,配合隔壁组完成了一场抓捕行动,适才忙到中午,终于闲了下来。 他记得自己昨天去找沈晨,不光扑了个空,还险些迷路。 幸好之后有位好心人帮他指路,他才从那个园子里绕了出来。 隔壁组组长为了表示感谢,出去买了条烟,回来路过刘警官乱糟糟的桌子时,朝他扔了一盒。 “谢了啊,大刘。” “谢什么啊。”刘警官抬手接住烟盒,不料弄掉了堆放在桌角的纸质文件。 隔壁组组长见掉了东西,伸手帮忙捡了起来。 站起时,他不经意地看了看纸上的内容,而后疑惑道:“……沈晨?这么巧,他跟你的案子也有关系?” 刘警官坐起:“什么意思?你也在查他?” “没有查他。”隔壁组长道。 “就是上个月,岑江生物制药那个什么……科学家陆奇自杀的事。他的家属一直不肯认同自杀的结论,按照规章,就做了一个基础调查,最后一个与死者通电话的人,就是这位教授。”
第16章 两颗心脏 刘警官听过,觉得自己没办法坐在所里好好吃中午饭了。 在隔壁组长错愕的眼神中,刘警官抓起证件挎包,一边背包,一边掏出手机,照着沈晨个人资料上的联系方式给他打了个电话。 为了以防再扑个空,刘警官打算还是先联系一下。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等沈晨接电话。 与此同时,高仰行的话音刚落。 沈晨还没做出回复,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他冲高仰行做了个稍等的姿势,接通了来电。 刘警官:“是沈晨教授吗?” 沈晨听出他的声音,答道:“是。” 高仰行颇为耐心,仿佛已经十拿九稳。 他看着沈晨接电话,只见沈晨略带歉意地问电话那头:“可以晚一点吗,我现在有点事。” 刘警官可不想等了,他问道:“你在哪里办事,我可以过去等你办完。” 沈晨听见回复,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岑江生物制药集团。” 刘警官脚步一停。 一秒后,他重新迈步,走得更快了些:“行,我过去找你。” 挂断电话后,高仰行看着沈晨,笑着问:“不会是其他的生物工程公司,在跟我抢人吧?” 沈晨口气随意:“只是一个朋友。” 他随高仰行上车,路上,高仰行为沈晨做了个基本介绍。 岑江生物目前最重要的科研内容,是通过某种人工聚乙烯醇树脂代替蛋白质,促进细胞分裂,从而加快造血干细胞的生成速度。 整个团队目前已经完成细胞实验,正处于动物实验阶段,所以他们需要一位富有名望的生物学家,为他们做一些“指导”。 岑江生物科研大楼就在学院路上,离北科大非常近,大楼伫立在三环路边,京城中最寸土寸金的地方。 大约十几分钟的时间,几人迈进这座巍峨的大厦。 在路过大厦中宽阔的大厅时,高仰行冲他的助手使了个眼色。 助手点点头,走向了前台。 沈晨对两人之间的小动作置若罔闻,随高仰行搭乘私人电梯,来到了他的私人办公室内。 高仰行的办公室与他本人并不契合,整个房间都是一派老旧的装修风格。 沈晨佯装对岑江的科研项目很有兴趣,与高仰行相谈甚欢。 只是当高仰行再次提到邀请沈晨来担任顾问时,沈晨却不说话了。 他没有给出答复,而是问道:“我听说,这个项目的总技术负责人,在上个月去世了。新的负责人,能支撑起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吗?” 高仰行的表情凝滞一刻,随后他笑了两声。 他的笑声中多了些讽刺,比起刚才亲切的样子畸形不少:“沈教授说笑了,既然是这么大的项目,怎么会因为变更负责人出问题。” 沈晨做了个惋惜的表情:“陆奇从大学开始,就在研究造血干细胞的生成难题,现在他的课题被别人接手,泉下有知,应该不会甘心吧。” 高仰行嘴唇微动,看着沈晨的脸。 他提醒沈晨:“陆奇是自杀的。” “我知道。”沈晨道:“除了他自己,大概不会有人,会想杀这位伟大的科学家吧。” 高仰行坐姿微动,被西服包裹的身体仿佛紧绷起来,双手也无意识地轻轻握了握。 沈晨:“大学时,我和陆奇经常因为一些动物实验起争执,他那时候总会说,只有人类的利益,才能作为道德评价的原点。” 沈晨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放下茶杯时,他看向了对面这位年轻的小高总。 “那时候我就觉得他这句话很幼稚,总觉得,应该是有个更年幼的人,教给他的。” 沈晨话音落下,整间办公室安静下来。 巨大的落地玻璃外,几乎可以俯瞰整座城市。 两人处于几百米的高空上,仿佛一座空中的孤岛。 高仰行活动了下一直僵直的脖颈,收起了他刚刚的做派,似笑非笑地说:“原来沈教授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 沈晨点点头,他算了算时间,的确不想再与高仰行兜圈子了。 高仰行露出一个笑容,夹杂着细微寒意:“只是我的这间办公室,可是传不出去任何手机信号的。” 面对高仰行暗含威胁的语言,沈晨并不惊讶,他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可以让我做个实验。” 高仰行不介意让他插一两句题外话,问道:“什么实验?” 沈晨:“你刚刚说,这里传不出去任何手机信号。那我想试试,能不能传出去些……其他信号。” “其他信号?”高仰行靠在椅背上,好笑地问:“难不成,沈教授还拥有什么特殊信号波段的使用权吗?” 沈晨不理睬对面人的话语,而是问道。 “那么,陆奇是你杀的吗?” 高仰行抬起右手,用骨节分明的手指,轻佻地指着沈晨的心脏。 “杀了他的人,应该是沈教授吧。” - 彼苏尔说他要“思考”,于是小男孩就坐在他旁边,没走开,也没说话。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湖边,身后不时经过几个人,发出一阵细碎的杂乱响声。 过了一会,彼苏尔绷不住了,问道:“你坐在这干嘛?” 小男孩见他主动说话,转过头,看着他的脸:“我妈妈昨天陪我写作业的时候说,跟成绩好的人一起玩,成绩也会变好。” 魔王大人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自己连小孩说话都听不懂。 但他实在没好意思问“成绩”是什么意思,只是说道:“嗯,所以呢?” 小男孩:“但我的同学都说我长得丑,不愿意跟我玩……我觉得你长得好看,想跟你多待一会,这样,也许我也能好看些,也许就会有朋友了。” 魔王大人看着这个小男孩,没看出他哪里丑。 “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彼苏尔道。 小男孩露出震惊的表情:“真的?” 只是随即,他脸上的光亮又暗了下去:“我知道你是安慰我的,虽然每次做完手术,医生都说手术完成得很好,但等我拆了纱布回到学校,他们还是一样,说我是丑八怪。” 眼看身旁的小孩表情变得可怜巴巴,彼苏尔有点无奈。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难受了,可不想再面对一个快要哭出来的人类包子。 彼苏尔:“你手里那是什么?” “这个?”小男孩举起手里的风筝:“风筝,我爸爸给我做的!” 彼苏尔口气不悦,低头看他:“你有妈妈陪着写作业,又有爸爸给做风筝,只是别人说了你几句闲话,你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小男孩觉得彼苏尔说的有道理,但很快,他发现盲点:“那你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高兴,你又有什么天大的难处吗?” 魔王大人收回视线,看回面前的冰面。 他声音沉闷,有点嘟嘟囔囔:“嗯。” 小男孩歪歪头,逻辑直白地问:“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还会遇到问题?” 彼苏尔缩缩脖子,将下巴埋进围巾中。 他的眼神清澈茫然,像是的确十分困扰,又不愿意寻找答案。 午后的光照在冰面上,经过无数此反射,将所有反射光融合成淡淡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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