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你们人类来说,”彼苏尔道:“我的答案从来都不重要。” 沈晨意识到,作为人类旁观者的彼苏尔,在某种程度上,比某些人类更了解人类。 他根本无法反驳,也找不到自己焦躁的原因。 两人一时无话,直到彼苏尔离开书房后,沈晨望着彼苏尔留下的山楂汁瓶看了一会,缓缓呼出一口气,觉得心里更燥了。 月上正中时,沈教授在床上翻了个身。 与他同步的,是彼苏尔明明看着平板电脑、却出神的双眼。 彼苏尔回过神后,看了看自己房间的天花板。 他说过,在艾希提大陆,生活在同一所木屋里的,就称为亲人。 可在这个世界里,房子由钢筋和混凝土所造,明明更牢固,却不能将居住的人变为家人。 魔王大人将平板电脑按灭,蜷缩在被子中,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失落,缓缓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沈晨早早起床,避开平日吃早餐的时间,提前出了门。 当他开车到生态园门口时,恰好与搭乘夜航回来的林言遇上。 他将车子停下,出于礼貌,冲窗外一脸笑容的林言淡淡举了下手。 随后,他驾车离开。 林言脸上原本的笑容逐渐消失,她看出沈晨心情极差,但在她的印象中,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沈老师。 她有些莫名其妙,在原地站了站,继续往研究室走。 林言回到研究室时,方姨正好起床。 彼苏尔一反常态,没需要人叫,直直地坐在餐桌边。 他方才听见沈晨起床的声音,等了半天,也没见沈晨找自己说些什么。 而后他听见沈晨下楼,跟在沈晨身后想看看他这么早起来要干嘛,结果只听到一声门响。 林言见他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坐到彼苏尔旁边,问道:“你和沈老师怎么了,吵架了?” 彼苏尔板着脸:“没有。” “……”林言:“好吧,你说没有,那就没有。” 另一边,平日里总是第一个到达办公室王教授今早走进屋内,看见沈晨坐在椅子上,险些吓了一跳。 王教授见沈晨一动不动,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去隔壁食堂买包子时,顺便给他带了一份。 回到办公室后,王教授隔着桌子,将包子递到沈晨面前:“沈老师,没吃早饭吧?” 沈晨的思绪被唤回,他接过同僚的好意,回复道:“是,麻烦您了。” 王教授马上退休,他看着这些年轻老师,总觉得他们就跟自己的学生是一样的,他从袋子里捏出一只包子,边吃边问:“家里出事了?” 沈晨原本没有胃口,但当着王教授的面,只好拿出包子咬了一口:“不是。” 王教授经验丰富,说道:“像你这样成就非凡的年轻人,能这样心不在焉,不是家里出事,那就是跟对象吵架了。” 沈晨被包子噎了一下。 王教授继续老神在在:“毕竟,能比做课题还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事,只有谈恋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耶,闹别扭(被踹)
第15章 应激反应 沈晨今天没课,所以当清晨的薄雾散去后,他去旁听了天文学专业的“恒星物理基础”和“实体天体物理”。 在课上,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无视了两位教授老师的探究目光,认真地做了半天学生。 午餐时分,当他从教室走出来时,接到了沈敛宁的电话。 沈敛宁言简意赅,告诉他:“你爸回国了。” 沈晨眉头拧起,问道:“什么时候?” 沈敛宁抬手看看手表:“一个半小时前落地的。” 沈晨走过主教学楼走廊的转角,电话还没有挂断,就看见了电话里刚刚出现的那个人。 沈昱坐在一层正门入口边的沙发上,很显然,是在等人。 他虽然年近六十,但仍然充满威严,因为长期在瑞士疗养的缘故,看上去也比实际年龄年轻一些。 只是,当沈晨看到自己父亲的那张脸时,他的胃部突然痉挛起来,带起一阵不适。 沈晨向后退了一步,让那张脸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他站在原地,花了将近一分钟来平复身体上的异样。 随后,他呼出一口气,强忍着迈步向门口走去。 沈昱见沈晨出现,将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沈晨顺着那道目光,走到了沈昱的面前。 “爸。” - 两人从教学楼离开,但时间接近中午,校园中的学生非常多。 两人坐进沈昱的车,司机同助理为两人贴心关好门后,等在了车外不远处。 车体隔音极好,喧闹声随着车门关上,全部被关在了外面。 车内,真皮座椅的味道混合花草香薰,让沈晨更加不适了些。 沈昱:“敛宁跟我说,你来北科大教课了。” 沈晨用手不着痕迹地按住胃部:“嗯,获奖后暂时没有想研究的内容,正好接到邀请,就来了。” 沈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沈晨了,之前他和沈晨各自都很忙,沈晨又经常扎进雨林沙漠,一失联就是几个月。 他最近盘算退休,终于将目光放在了沈晨身上。 一位老银行家的目光,着实要比普通人毒辣很多。 沈昱道:“除了上课,你另外在做的那些事,是打算让生物科研消失吗?” 说到这里,沈晨将声音放低了些:“还没感谢您,给我一定的助力。” 他心里有数,只靠沈敛宁,是做不到让华尔街众多信托公司集体撤出生物科研板块的。 沈昱:“我只是顺水推周,是你自己做得好。” 沈昱与钱打了一辈子交道,他当然明白,钱不光是货币、数字,更是一种工具。 他查阅了沈晨近些年公开发表的所有研究论文,而后的结论,并不难推导。 沈晨从经济价值入手,从几年前开始,就在一直在主张置疑生物科研的经济价值,一早就将疑问埋进了金字塔顶尖那些人的脑海中。 而后,他通过那篇《人类发展进程与自然演化的悖论》,将这件事正式推到人们眼前。 在两方的相互作用下,他成功摘得圣莱斯特奖。 所以,当简知舟打电话给沈晨道喜时,他才会说—— “只是我的课题内容,刚好命中了一些人的经济需求”。 沈昱觉得,即使没有自己的帮忙,沈晨的计划也会成功。 所以他的确只是顺水推舟,没怎么费心周旋。 父亲的夸奖来得直白,沈晨一时没说话。 他胃中的痉挛已经开始作痛,他艰难忍住,问道:“您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吗?” 沈昱笑了一声:“我从来不为自己做的任何事找理由,看来,这一点没有遗传给你。” 沈晨眼中暗下,他说道:“嗯,不论是从长相还是性格,我都更像母亲。” 沈昱认真地看了看自己许久没见的儿子。 就如同沈晨所言,他的眉眼与他的母亲十分相像。 但他的母亲,是父子两人都不愿意面对的过往。 沈晨的眉心已经蹙起,他紧闭着嘴,沉沉地阖了阖眼。 “忍的很辛苦吧?”沈昱道:“去吧,我就是想来看看你,没什么正事。” 沈晨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沈昱:“好。” 沈晨没有任何停顿,打开车门下了车。 他快步向教学楼中的洗手间走去,到达后,对着盥洗池干呕数声。 在洗手间白炽灯的照射下,他的脸色十分苍白。 说起来,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有严重应激反应这件事,一度是沈晨童年时的困扰。 客观来说,他拥有一个相对美满的童年。 沈晨的母亲是一位非常美丽的舞蹈家,但她放弃了众多条件更好的追求者,毅然决然嫁给了当时在皮鞋厂车间里工作的沈昱。 抛开一些世俗的议论,她的生活非常幸福。 沈昱为了一块五加班费加班到深夜,她就会在胡同口,等沈昱从夜色中出现,骑着那辆破破烂烂的二八自行车回家。 但就在沈晨上小学的那一年,他的母亲被确诊出绝症。 在年幼的沈晨眼中,自从母亲住院,父亲就变得更加少见。 最后,离婚协议书的出现,令人毫不意外。 那时的沈昱,在留下家门钥匙时,就说了和今天差不多的话。 他说,他从来不会为自己做的任何决定找理由。 沈晨有些庆幸自己早上只吃了一只包子,此时消化得差不多,并没有吐出东西来,只是不停地干呕。 体内的不适顺着血液蔓延到头脑中,让他没有办法继续保持理性的思考。 但他还能听见走廊中有学生经过,在讨论午饭去哪里吃。 他压下胃中翻涌的异样感,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屏幕上显示十二点二十分,他犹豫了下,给林言打去了电话。 林言接通后,沈晨将声音维持在正常的语调,故意遮掩地问:“我有事找你,你在研究室吗,在吃饭吗?” 林言一早到家放下行李后,负责斯里兰卡不明生物走私案的研究所通知她有事,她就去了现场。 “不在研究室,我出来了,您是需要什么资料吗?” 沈晨握着手机停了几秒,随后说道:“没事了,你去忙吧。” 沈晨将手机放回口袋,之后接了一捧水,洗了洗脸。 冬季冰凉的水沾上皮肤,让他身体里的不适平复些许。 他绕了个远,打电话给林言,无非是想问问,昨晚那个一声不响离开书房的人,是不是一切如常、是不是正跟她一起,坐在家里好好吃饭。 冰水渗入眼缝,在这短短几秒、被剥夺视力的时间中,沈晨听见自己紊乱的心跳。 - 彼苏尔看着眼前的午餐,觉得肚子里早上吃的东西还没有消化完。 方姨看出他面色有异,问道:“不舒服吗?” 彼苏尔连忙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情。 他硬吃了些东西,而后找方姨要了钥匙,想出去走走。 生态园中,在沈晨实验室的北边,有一片非常辽阔的人工湖。 只是正值北京的冬日,湖面上结了冰,配合着岸边没有叶子的枯树,看起来一点也不生机盎然。 彼苏尔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将身上厚重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一个小男孩在他身边跑来跑去,正在独自一人放风筝。 他刚好玩累了,看见彼苏尔,坐到了他旁边。 小男孩:“姐姐,你好。” 彼苏尔:“……” 他左右看看,确认小男孩在叫自己。 魔王大人:“是哥哥。” 小男孩的脸因为跑动和低温,正泛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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