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陆钦言眼看着裴嘉南又皱着脸吃了几口那难以下咽的意大利面,才起身,两人一起回楼上房间去。 裴嘉南忍不住感慨:“失策……我出国之前,应该去买点方便面自热饭什么的备着。” 就不怕被难吃的西餐包围时饿肚子了。裴嘉南原来不是喜欢吃速食食品的人,小时候顾熙女士搞科研那么忙,没时间给他做饭,裴嘉南也是自己下馆子的时候多,就算吃学校食堂也不吃速食食品,但现在是没办法了。 就连零食和速食食品,这中国胃也更喜欢国产的。 去英国之前,裴嘉南就在网上看到有人建议自带食物了,说到这边之后,一袋榨菜,一瓶老干妈都能救命,只是裴嘉南当时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是真的,金玉良言啊。裴嘉南微不可察地轻轻叹了口气。 陆钦言与他并肩进入电梯,侧身摁楼层按钮的时候,气息轻轻落在裴嘉南身侧,身上只有干净温和的衣物洗涤剂味道,没有乱七八糟的香水和发胶味道。 听到裴嘉南的话,他轻轻挑了下眉,说:“我那儿有。” “啊?”裴嘉南抬起头。 “自热小火锅。”陆钦言说,“你要吗?” 这……裴嘉南很想客气一下,但是,这里的西餐本来分量就不大,弄得那么秀气,味道也不尽如人意,裴嘉南根本没吃饱。 真的很难不要。 “要。”裴嘉南很没骨气地说,“谢谢。” 于是他没直接回自己房间,而是跟着陆钦言到了隔壁。 陆钦言刷开房门,走了进去,从行李箱里翻出那盒自热小火锅,一回头发现裴嘉南还站在门外,偏了下头:“进来啊。” “不了。”裴嘉南摇摇头。 虽然这是酒店房间,并不是陆钦言的卧室,但现在他住了,暂时就算是他的私人空间。裴嘉南是有原则的,不会进去。 他十分坚持,陆钦言拎着那盒自热小火锅走到门口,送货上门一般,直接递给他。 陆钦言身上穿了件纯黑色的卫衣,看起来其貌不扬,平平无奇,但动作时袖口往上一缩,腕上的那块江诗丹顿三问表露出一半。 真正的有钱人才不会大肆炫富,奢侈都是低调的。 顺着那只手再往下看,裴嘉南算是明白为什么他觉得奇怪了,手腕上的表,手里的自热小火锅,这看上去太有违和感了。 这有钱人的做派还挺亲民的。裴嘉南伸手接过小火锅,问:“你平时还吃这个吗?” 他话里的潜意思很明显,陆钦言一下就get到了,扶着门框笑着说:“怎么,我不能吃这个吗?” 裴嘉南摇了摇头。他就是觉得陆钦言应该不至于需要吃这个才对,这么有钱,家里该是有很多厨师做饭才对。 “有的时候赶ddl太累了,懒得出门也懒得自己做,会拿这个凑合一下。”陆钦言说,“你今天也暂时凑合一下,别老吃这种速食食品,防腐剂太多了。明天问问能不能借用厨房,我可以给你做新鲜的中餐。” 裴嘉南“啊”了一声:“不用了,太麻烦了。” 他的贤惠程度真是远超裴嘉南想象,对方太劳心劳力,他实在是无法安心接受。 “有这个就已经很好了。” 说完自热小火锅的事,又说起明天的行程。 “明天去威尼斯广场、许愿池、斗兽场怎么样?”陆钦言礼貌征询对方的意见,“虽然是外地人来罗马必去的热门景点,已经烂大街了,但是到底来了,要不要去看看?” 裴嘉南没有意见,点头说“好”。 “那么,明早见。” “好,明早见。”裴嘉南抱着自热小火锅,已经在思索明天早上的早餐是不是也很惨绝人寰了。 陆钦言微微偏了下头,黑眸深邃,映着走廊上的灯光,黑曜石般幽光闪烁,眼神从裴嘉南身上一闪而过,在关上房门之前,说:“晚安。” ----
第12章 == 裴嘉南把那盒自热小火锅吃了,味道不及伦敦China Town的火锅店,但已经是现在能吃到的最美味的东西了。 吃完之后,房间里一股火锅味,裴嘉南把窗打开散味,夜里也是开着窗睡的。 填饱肚子之后,他睡了一个好觉。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他的眼皮上,温暖的触感和浅淡的光芒就让他立刻睁开了双眼。 阳光从大开的窗边倾洒而来,灿烂透亮,洒在床面上,像一条温软的金色河流,裴嘉南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缓了缓神,下了床走到窗边。 今天天气很好,天空高远澄蓝,阳光温暖明媚。 已经是夏天了,但早晨没有多热,温度正好,裴嘉南在窗边享受了一会儿罗马夏日的晨阳,才去收拾自己。 洗漱完毕,他换了件简单至极的白T恤和牛仔裤,一身打扮跟他刚去淮大报到时没差别,青春洋溢。 洗脸的时候刘海弄湿了一点,裴嘉南伸手把湿漉漉的发丝往旁边拨,以免挡着眼睛,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 看着镜子里的人,肤色均匀白皙,瞳孔乌黑晶亮,从五官到骨相,都秀气精致,裴嘉南从小是听着别人夸漂亮小孩长大的,这些天因为失恋总是臊眉耷眼的,没精神,忧郁得像一朵灰色的蘑菇云,现在那眉宇间的沉闷难过淡了些,整个人立刻就有了光彩。 再这么打扮,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确实还像个大学生。 其实裴嘉南身上的学生气一直很浓,虽然工作两年了,但是一看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头没有一点儿世故,还很天真,就知道这是个没被社会毒打过的人。 事实上,裴嘉南确实也没怎么被社会毒打过,一出学校进的就是学长的公司,过得太顺利了,很多苦都没吃过,到目前为止,吃过最大的苦大概就是这次失恋了。 裴嘉南自己之前也没想到,最过不去的居然是爱情的苦。 但现在想想,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过不去的,还不是得过去? 更何况,这几天,他没有再时常想起章恒,想起自己当初傻傻地因为他一句话就放弃了去时装学院读书的事,只觉得心情平静,心胸开阔。 六年,说长很长,但是说短也短,毕竟他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更长呢。 昨天晚上那股自热火锅的味已经散完了,裴嘉南把窗关严实了,下楼时不知怎么地,喉咙里无意识地轻哼起陈绮贞的《旅行的意义》来。 看来这一趟,没来错。 这么一想,就觉得释然了不少,他的脚步都微微轻快起来。 他与陆钦言在餐厅里碰面。 “早。”陆钦言抬眸冲他笑了一下,“睡得好吗?” 裴嘉南点头:“挺好的。” 陆钦言不知道几点起来的,裴嘉南到的时候他已经喝着咖啡查看今日新闻了,一身清爽,衣冠楚楚,神采奕奕。他不光自己吃着早餐,他还帮裴嘉南点好了他那一份早餐。 “谢谢。”裴嘉南觉得他跟陆钦言认识以来,说得最多就是这两个字了。 陆钦言抿了口咖啡,只冲裴嘉南抬了抬下巴,继续垂眼看新闻。 事实证明,在欧洲生活过几年的中国人果然更靠谱一点,知道西餐和中国胃要怎么才能达成一致——他点的那份早餐,看起来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不同,但就是比裴嘉南自己点的味道好很多。 对着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裴嘉南是说不出“以后的菜都你来点可以吗”这种话的,但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一起旅行,同出同进的,应该顿顿都会一起吃吧,裴嘉南默默在心里交出了点菜的权利。 吃完早餐,他们按照昨天的计划,先去了威尼斯广场。 路上,裴嘉南注意到陆钦言腕上空空的,那只价值不菲的江诗丹顿三问表被取了下来,现在什么也没带。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就是一件普通的黑T,没logo的那种,好像一下从贵族少爷变成了平凡工薪阶层,低调得要命。 但没那一身晃眼的奢侈品堆着,反倒更衬托出他相貌英俊,身材优越,天然去雕饰似的,展示着他本身的外形条件。 裴嘉南第一眼没认出陆钦言是中国人是真不怪他,这人实在长得像博物馆里的希腊雕塑似的,哪怕在全是欧洲人的人群里,也帅得很出挑。 他跟裴嘉南并肩站在一起,真就跟来旅游的俩青春大学生一样。 裴嘉南的目光被对方注意到,陆钦言冲他轻轻扬了下眉,裴嘉南笑着说:“你今天没带那块表啊。” 陆钦言解释道:“意大利街头小偷太多,最好是别露富。” 原来如此,怪不得今天打扮得这么低调。裴嘉南好奇猜测:“你上次来这儿的时候,是被偷过什么东西吗?” 陆钦言的眉头舒展,露出了一点无奈,他猜得真准,陆钦言说:“钱包。” 裴嘉南“啊”了一声。 “丢了很多钱吗?” “钱倒是其次,不值什么。”陆钦言十分拉仇恨地说,语气也是标准的有钱人式的风轻云淡,理直气壮,“关键是我的身份证在钱包里。” 裴嘉南听着那句“钱不值什么”,有点想吐槽,但想一想对方的身份,在他眼里,金钱可能确实如粪土,阶级差别摆在这儿,他把吐槽咽了回去,转为同情地说了句:“那你运气也太差了。” 到了威尼斯广场,裴嘉南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份地图,边走边翻着看,可惜是意大利文的,裴嘉南只能依稀辨认出几个眼熟的地名。 陆钦言轻笑一下,说:“你想去哪儿?我带你去,还用看地图?” 他们路过维克多·埃曼纽尔二世纪念堂,陆钦言跟裴嘉南介绍:“这是新古典主义时期的建筑,外形像打字机,还有个绰号叫结婚蛋糕。” 裴嘉南抬头看见那一排笔直挺立的圆柱,半弧形的门庭立面,左右的青铜雕像巨大而气派,又宏伟又精致,在湛蓝的天穹下静静屹立着。 他记得维克多·埃曼纽尔二世是完成意大利统一的开国皇帝,这座纪念堂建于二十世纪初,到如今已有百年之久。 那“结婚蛋糕”非但不甜腻,反而有种饱经风霜的历史感,像个从岁月尽头走来的老人,安然看着这喧闹人世间。 裴嘉南不懂建筑,看什么漂亮建筑和风景都只是外行看热闹。眼前的白色大理石建筑挺好看,只是他一听到“结婚”俩字就头疼。 这纪念堂长得像什么不好,非要像结婚蛋糕。 他顿时没了欣赏的心思,嘴角一抿,早上那点愉快就像水珠一样,被罗马的阳光蒸发得烟消云散了。 可他也没法责怪陆钦言,他是知道他失恋了,可裴嘉南面对着个刚认识还不熟的人,也并未吐露多少细节,陆钦言根本不知道他跟前任分手的原因是前任要去结婚,也根本不知道他前任是个男的,裴嘉南是个同性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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