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哲一日比一日恐惧,待陈年淤伤爬满了涂佐柘的肌肤,他该如何面对这写满罪行的证据? 如今涂佐柘每每见他,便是脊背僵直,全身细胞都充斥着紧张,小心翼翼地回话,高兴和伤心都不敢显露,像是一名生怕说错话便要受到老师责罚的学生。可他又何尝不是如临深渊,谨小慎微地对待他的战战兢兢。 他无时无刻都在害怕,他怕一句为时已晚,便了却这段感情,根本没有机会补救。 半月前的那次求婚,他也没想过涂佐柘会答应,轻而易举的原谅,对于他们来说,都不是真正的释然。 他只是在想,他总该做点什么。 杜哲散去乱七八糟的念想,埋在他的肩窝处,小声道:“不要躲着我,好不好?” 不会没有时间的,对吧? 熟睡的涂佐柘几乎是立即停止呼噜声,含糊着应道:“嗯嗯,你说什么都好!” 回应完这一句话,涂佐柘便打开了话匣子,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跟那一晚在医院里成功拨通本无人接听的电话一样。 ——杜哲,你终于回来了,我,我真的好想你。 杜哲闻言,搂得更紧,吻在他发根泛银的头发。 “小傻瓜,我也很想你。” ——今天做梦怎么还带声儿的?跟真的一样,好好听阿,嘿嘿。 “阿佐,是我,我回来了。” ——老公,你回来啦! 睡梦中的涂佐柘再次嘿嘿笑了两声,扶着发疼的腰,慢慢翻转过身面向杜哲,依然紧闭双眸,瘦弱的手腕在空中摸索半天,掌心捧住温柔的热源,扬起笑脸,毫不犹豫地吻下去。 ——你终于回来了,阿哲,你迟到了哎,我们的柔柔都两岁啦。 话音未落,生怕梦境溜走,涂佐柘再次急切地吻上杜哲,落下的吻细碎绵长,微微发颤。 随着逐渐贴紧的唇瓣,杜哲积压的情绪一瞬间爆发,湿润的眼眶划出的泪滴,浸入枕巾,回应着他谨慎苦涩的吻。 沉浸在温柔乡里的涂佐柘,依然紧闭着双眸。他感到不可思议,舔了舔嘴唇,过了一会儿才显露出喜滋滋的神情。 ——跟真的一样哎! 他笑眯眯地张开双臂。 ——再给你一个机会,抱抱我,快点快点! 杜哲再也控制不住,哽咽着将他搂入怀里,不顾热泪沾湿嘴唇,竭尽全力,如同对待易碎的瓷器,近乎虔诚地包围着,一点一点,吻着他的耳垂,他的额间,他的脸颊,他的眉眼,他的鼻梁,来来回回,一遍又一遍。 他抵着对方的额间,揽着对方的腰身,轻声喊着对方的名字,生怕对方听不见,喊了一声又一声。 我真的想跟你结婚。 想了好多年,从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日里想,夜里也想,以前是我不能,现在是你不想。 可是我会等你,等你一辈子。 等你答应,让我偿还。
第54章 涂佐柘再一次感受到宝宝们给他带来的好运。 编辑突然提出重新跟他签订合同,报酬比之前提高近五倍高,还自动减少每年硬性完成的篇数。涂佐柘暗戳戳问编辑,你们公司最近发大财了?编辑答道,你就当是发大财吧。 涂佐柘高兴坏了。 不管如何,靠自己双手得来的酬劳,花得心安理得。只不过在账户里还没待热乎,计算好前段时间杜哲替他预先支出的医疗费、产检费及伙食费,在这个基础上添了不少利息,转头给杜哲的银行账户转账,认认真真地备注偿还欠款四个字。 两个小兔崽子在肚子里已经五个半月,孕吐的情形稍有减缓,但腰背的酸疼有增无减,坐跟站都需要额外的力气支撑,并且每天洗澡都有神奇的新发现——孕期没磕碰过的身体,莫名其妙地一点点冒出青紫色的伤痕。 照镜子时他都要怀疑是不是时空出了差错,其实这会儿是在六年前?每次被三批人痛打之后,第二天也一样会有惊喜,一会儿腰上冒出两条杠,一会儿腿上冒出四五条横。 失敬失敬,还以为当年早好了,没想到原来这一道一道紫红带青的伤痕依然藏在他的身体,连没日没夜火辣辣的疼痛都如此真实。 柔柔当然没放过这些变化,抱着他隆起的大肚子问他,大宝贝,为什么你的嘴角有颜色? 他不想柔柔多想,拿着口红糖往柔柔嘴上抹,笑道,爹地化妆啦。 柔柔嘟着嘴唇,大力地戳下去,说道,可是你的是青色的哎。 宝贝闺女按住的地方,疼得他直哆嗦,他默默地挪开她的小手指,笑道,因为爹地的颜色全世界最特别。 柔柔高兴地鼓掌。 涂佐柘哭笑不得,这个小傻子,真的太好哄了。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伤痕,他没放在心里,毕竟当年他经历过一回,脸上身体都跟花猫一样五颜六色,穿着工作装坐公交上班,也没有任何人多问一句。这会儿注意到这个事情,是因为他夜深人静下楼倒垃圾时,收垃圾的阿姨问他是不是家里出事儿了? 他对阿姨提出这个疑问表示很疑惑,边走边想他天天在家还能出什么事儿? 后来发展到杜哲去停车时,医院门口的保安问他,是不是被家暴了,可以帮他报警。 什么家暴?!保安盯着他的脸瞧,他立即猜想可能是脸跟脖子的伤太过显眼,连忙掩脸摆手,小声道,没有的事! 杜哲过来接他时,生怕杜哲被误以为家暴男,拉起就走,走得比谁都快,还不忘往后看。 不能让杜哲被别人误会,涂佐柘回去立即翻塑料袋,还真被他找出来一顶帽子,路边花两块钱买了二手墨镜,这样的装扮回到家,放学回来的柔柔,竟然抱着他的大腿喊着我的爹地好帅。 额头三根黑线,春风吹不尽,柔柔彩虹屁。 他现在每次出门都要全副武装,用上明星必备三件套,棒球帽、墨镜、口罩绝对不能少,再配上厚重的大衣跟绒裤,到医院口罩都湿透了,仿佛回到大胖子时期,走几步便要哼哧哼哧喘气。 后来杜哲主动提出接送柔柔放学,他肚子也渐渐大起来,更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躲躲藏藏的,怕被八卦的邻居们问东问西。 日历翻过一页,第二天便是十二月二日。 十二月二日是杜哲的生日,以往他会带着柔柔一起出去游玩,今年应该也不例外。 涂佐柘白天替柔柔整理好衣物,柔柔放学看见房间里专属的小行李箱,跑出来尖叫道,我们要一起出去玩吗? 涂佐柘随口应道:“你忘了吗?明天你跟爸爸要出去玩呀。” 正在洗菜的杜哲,从厨房走出来,对着柔柔说道:“爹地需要人照顾,我们明年再出去玩好不好?” 柔柔乖乖点头,捋起袖子,笑道:“爸爸,我要去厨房帮你忙。” “明天不出去吗?”涂佐柘心里疑惑,当下便脱口而出,“明天你生日阿!” 说完他就后悔了,一孕傻三年,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 杜哲却没有在意,笑道:“我想在家过。” 他这一句想在家里过,涂佐柘不可置信,简直高兴疯。 当下就开始在脑袋里张罗开,要煮他最喜欢的咖喱牛肉,柔柔最喜欢的菠萝咕噜肉,再做点清淡的肉末豆腐、蒜蓉菜心,可是四个菜不好,得凑到六个……再想想阿,自己厨艺也是一般般,要不去外面买一点? 嗯!生日得吃好才行。 半夜小腿习惯性抽筋,他怕惊醒尚在旁边熟睡的杜哲,静悄悄地起床,托着沉甸甸的肚腹,一跳一跳地靠在窗边,将腿使劲伸直,缓解小腿传来的间歇性抽痛。 六年前他压根儿不当回事,每天爬山游泳,过度抽筋是常有的事儿,他还不是躲过碎玻璃,在空地上将腿伸直一会儿,倒头立即能睡。 可这两个小兔崽子太能折腾人了,没站个十分钟根本缓解不了,当窗外传来沙沙的落雨声,他撑着手臂无奈地望天。 果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天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折腾他的机会,这条老腰开始玩命地酸疼。 他打着哈欠,沮丧地想着,得了得了,今晚是别想继续睡了,陪你们通宵又如何。 待每日一来的抽筋完事儿,扶着腰慢慢地躺下去,触碰到床的每一片肌肤在发疼,无论是之前留下的陈年淤伤火辣辣的钝疼,还是正在因正在下雨而风湿的酸疼,都让他辗转难眠。 生怕吵醒旁边第二天还要辛苦工作的杜哲,他抱住被子习惯性抠住掌心忍疼,手心里却有水迹,疼得晕乎乎的他想着,这是下雨下到屋里来了嘛? 待他清醒一些后,凑到鼻子跟前闻闻——哦,血的味道他知道。 不以为然地在衣服上擦干,努力做一名合格的死尸,屏息一动不动。 同床共枕的人正在颤抖,杜哲迅速醒来,撑起身看他咬住枕巾。 “腰疼吗?” “吵醒你了?不疼……”才怪。涂佐柘大汗淋漓松开枕巾,牙齿咬得酸疼,磕磕巴巴地应着。 医生说孕期的腰疼无法用膏药缓解,时刻谨记的杜哲觉察到动静,下意识往涂佐柘腰上揉会儿,问道:“舒服点嘛?” 涂佐柘点头,呜呜,没办法,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阿。 “你等一会儿。” 杜哲关闭好所有的门窗,到浴室开热水,毛巾沾水调温,用棉被盖好涂佐柘的肚腹及侧面的手臂,掀起厚重的卫衣。 肌肤已经无法显露出原本的颜色,杜哲每次看见都深觉刺眼,叹了口气,将温毛巾往他腰上贴一会儿。 “好点吗?” 杜哲的力道很轻,但涂佐柘的皮肤轻轻碰一碰,便有好几种不同层次的痛,他疼得直冒冷汗,用力点点头。 杜哲来回换了几轮毛巾,再问几遍没有得到回应,判断涂佐柘已入睡,收拾好浴室湿漉漉的地面,以免他摔倒,倒回床上望了几眼,往他额头上亲了亲,再次进入梦乡。 天蒙蒙亮的时候,柔柔跌跌撞撞地跑到他们的卧室,迅速爬上床,像树袋熊一样抱住杜哲,迷迷糊糊地说道:“爸爸,生日快乐!” 被亲醒的杜哲,恰好望见宝贝闺女渐渐阖上的眼睛,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道:“谢谢柔柔,这么早阿?” “爹地说要一早就跟你说生日快乐,很重要,我怕……我睡过头了。”小手堵住杜哲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我要继续睡了爸爸。” * * * 涂佐柘醒来的时候,手机收到几条短信。 ——今天的午饭是土豆炖排骨、清炒菜心,米饭在电饭煲里,刚刚好的量,灶台上有紫菜鸡蛋汤,现在天气冷,热热再吃。 ——晚上等我回来煮饭,外面下大雨,你不要出门。 ——醒来回信息给我? 时钟已指向十二,这一大堆信息在手机里爆发,涂佐柘拍拍脑袋,可真是越来越能睡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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