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佐柘舔了舔嘴唇,还真的有些脱皮,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她立刻捧着涂佐柘的手背,往上面吹了吹:“爹地,给你呼呼就不痛啦。” 涂佐柘哭笑不得,他才二十八就能享受到柔柔孝顺老人的待遇了吗?女儿果然没有白养。 饮了一口她捧来的水:“傻柔柔,爹地不痛啊。” 柔柔单手利落地坐在涂佐柘旁边,低头掰着手指头,语气像个老成的大人:“我五岁了,五岁可以照顾爹地了,爹地,你要乖哦。” 天呐,小棉袄怎么这么会煽情,老父亲心情澎湃得不得了,涂佐柘觉得可能这几天的事情吓到她了,让她如此多愁善感,立马跟她玩作一团,笑道:“我还二十八了呢,比你大好多,所以是你要听我的话哦,快点去午睡……” 手机铃声大作,涂佐柘停住要说的话,坐得远一点,对柔柔说道:“肯定是爸爸让你睡觉的电话,你赶紧接,我去上个厕所哦。” 柔柔接起后,立刻投诉道:“爸爸!我想让爹地睡觉,他不听我的,他最听你的话了,你快帮我跟他说。” 说完扯住涂佐柘的衬衫,一把将他拉回身边,小手一转手机屏幕朝着他,涂佐柘本能地用手挡住自己的脸,将手机屏幕迅速转向柔柔,出声道:“对不起哎,我不是故意坐在旁边的,我……正要去厕所来着,我这就走开。” ——等一下。 涂佐柘一动也不敢动,微微地叹气摇头,完了,完了,柔柔,你可把我害惨了。 柔柔小手指驾轻就熟地一点,屏幕的视觉从前置屏幕转到后置屏幕,涂佐柘的脸实时出现在屏幕中,一根塑胶管挡在前面,后头忧心忡忡的眼神尽收眼底,视线朝下显然是在望着柔柔,只是嘀嘀咕咕地说些什么根本听不清楚。 他的脸色比两天前入院时差了些,未经打理的面容憔悴,眉眼间挥之不去的疲态。 可是医生明明说他的指标比入院时正常不少,护工小杨也汇报一切正常,没有吐血的症状,不过五秒钟的时间,他的脑门清晰可见地蓄满了汗,杜哲问道:“热吗?” 柔柔一直没回答,涂佐柘明显焦急,指着手机,用气音提醒柔柔:“问你呢,快回答爸爸。” 柔柔摸了摸涂佐柘的手,回答道:“爹地冷,爸爸,我告诉你,爹地今天早餐没吃,午餐也还没吃,不喝水,一直在写故事,爸爸,你快管管呀!” 涂佐柘狂向她挥手,示意她不要再说,柔柔说得起劲,哪里愿意停:“爸爸,爹地真的很不乖。” 涂佐柘生无可恋地靠在沙发边上,揉着太阳穴等待死期降临,电话那边说道:“柔柔,你把电话给爹地,爸爸有事跟他说。” 柔柔迅速将手机递到涂佐柘手里,捂着嘴巴在偷笑,涂佐柘深呼吸一口气,摸摸自己的小胸口,用有限的时间告诉自己要淡定,要勇敢,做好一切准备才放在耳边,没等他开口便说道:“嗯,我上厕所回来了,怎么了吗?柔柔状况挺好的,明天可以拆线,你太忙回不来也没关系,我可以照顾好柔柔的。” 抹去频繁冒出的汗珠,以后真是病都生不起了。 杜哲未迎合他的话题,问道:“为什么不吃东西?” 涂佐柘想起吃东西时的疼痛便瑟瑟发抖,说道:“我吃了,她没看见。” 杜哲笔尖点着桌子,淡漠道:“我相信柔柔不会撒谎,同时,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如果你做不到照顾自己,那么我有理由相信,你照顾不好柔柔。” 又要提出汪希照顾柔柔的事情吗?他是有多不想自己照顾柔柔阿,随便找个事情都能往上面套。涂佐柘瞬间心虚,嘿嘿笑道:“别整这么严肃嘛。” 杜哲想了想,继续说道:“柔柔最近情绪不稳定,她休息时,你陪她一会儿。” “哎,好嘞。”涂佐柘自然而然地再加一句,“你工作不要太忙,多休息,柔柔我会顾好的,绝对会顾好。” “知道了,我明天回去,陪她休息吧。” 挂掉电话,柔柔一副胜利的模样,涂佐柘抹掉一脑门的冷汗,才发现后背浸湿一片,病服湿得透透的,他无可奈何地换掉病服,单手抱起柔柔,另一只手扶着移动吊瓶杆,说道:“柔柔,爹地陪你睡。” 柔柔喜欢在睡前玩闹,两个人好不容易都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护工小杨竟也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双手递上颇有重量的塑料袋,说道:“杜先生让我去买的,涂哥,你快喝一瓶。” 手机拿起来,对准涂佐柘按下录像。 涂佐柘疑惑地望着塑料袋上“x家果汁”的字样,掀开一看,五颜六色的果汁,他抬起头问道:“杜先生让你去买的?柔柔才刚吃饱饭,就让她喝果汁吗?” 护工小杨立刻拦住:“不不,涂先生,不是给柔柔喝的,是你要喝的,涂先生,你喝一点,我好交差。” “x家果汁“以新鲜鲜榨果汁出名,涂佐柘痛苦地捂紧胸口,肉疼得要命,要是给柔柔喝还只能付一半的钱,要是杜哲让他喝,那可是要付全款,他默默地伸出手跟小杨拿账单,上面的数字真是足以让人昏厥。 不买都买了,那就来一点吧。 他拎起一瓶草莓味的饮料,入口差点没吐出来,他不可置信地望着玻璃瓶里的果汁,指着它问小杨:“草莓汁?温的?” 这是什么黑暗料理? “不清楚呢,杜先生点好我去取的,涂哥,你多喝点。” 柔柔也使坏,小手抵住杯底,不给爹地说话的机会,倾斜着往涂佐柘嘴里灌,涂佐柘差点没给呛死,撇开她的小手,涌入喉咙的草莓汁,喷洒地落在病服上。 他捂着呛得发疼的胸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但他惊喜地发现,喝东西时的胃没往日那么疼,他怅然地咽下果汁,心满意足地捧着杯子,草莓果然怎么做都好吃的。 而且确实真的很甜。 杜哲买的哎,能不甜吗! 小杨完成任务便收起手机离开,柔柔却不知道想到什么,小手抹干净病服上的红色果汁,扁着嘴巴趴在他怀里掉眼泪,不是以前那种哇哇大哭,而是瑟缩着任眼泪滴滴答答,任涂佐柘如何逗弄都不说话,沉闷得不像是一个五岁的小孩。 涂佐柘心疼得不得了,但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他猜想着最近的事情给她太大冲击,以至于让她装了满腹的心事。待柔柔红肿着双眼入睡后,在静谧中想了想,抓着头发苦思冥想,情不自禁地按着手机控制键,开开关关。 屏幕明暗交替,衬得他一张脸雪白如纸,如果真的是因为他,柔柔才变得如此沉闷,那可该怎么办?他真的一点儿……一点儿都不愿意失去柔柔,连这个可能性的百分之一都无法想象。 最终,他也只能顶着有可能会失去柔柔的可能性,抑或是会让杜哲误会故意以柔柔为借口引他注意,给杜哲发去短信,告诉他柔柔最近的种种异样的情绪,其中大篇幅是自认错误和自责,言明可能是让她见到太过“血腥”的画面。 毕竟比起失去柔柔,他更怕柔柔的情绪不稳定是因他而起。 未来要是再产生些什么童年阴影,他真是以死谢罪都不够。 半个小时后,那边发来回复短信,言简意赅,只有四个字。 ——明天面谈。 他叹了口气,迅速回复:“好的!” ——没有休息? “她睡觉了!放心!” ——晚点会有汤送过去。 “好的,会给柔柔喝的!” ——有两份。我准备开会。 两份?柔柔喝得了这么多吗?涂佐柘正准备回“明白!”那边突然又传来一条短信。 ——别担心,我会想办法。 他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馈,突然间只剩下怔愣,不知道该有什么样的情绪和表情。 视线倏尔停留在这短短几个字,像是涨潮的大海猛然冲进干涸的身体,给予枯竭的心脏猛然一击,流淌至四肢百骸,灌溉入贫瘠的土地。 他恋恋不舍得摩挲着屏幕上的只言片语,而后小心翼翼地颤抖地贴紧自己的脸颊,久违的温度像是星星点点的小火苗,在久居极寒之地燃起,温度掐的刚刚好,让他的心异常安定。 他笑着吻了吻屏幕,双手合十虔诚感恩。 谢谢你,杜哲。够了,只要这样就够了。 * * * “人有三急,你先过去,我去个厕所。”邓子朋将礼盒全部扔给邓家豪,飞一般的速度奔向厕所,邓家豪哭笑不得,只好一个人提着两大袋礼盒来到病房门口。 坐在门口的小杨说他们正在休息,邓家豪解释他是涂佐柘的朋友,小杨让他先坐在沙发上,大概还有十分钟他们会起来。 本在沙发上坐着的邓家豪走进去,发现涂佐柘在被窝里抖个不停,这时才发现他竟然也在打针,他不自觉地嘀咕道:“父女生病都赶一块儿,他怎么在抖阿,是不是冷的?” 他想探一探涂佐柘的体温,双手一摸他的手腕,冻得立马想缩起手,结果却被涂佐柘一把抓住,软软地拖着他的手摩挲自己的脸颊,笑嘻嘻地重复念叨一个名字:“杜哲,杜哲,你来啦。” “?”邓家豪吓得一动不动,像是发现世纪大秘密,一捅万年一见的八卦,心里想着,不会是那天的杜哲吧?他们俩,怎么看都不是一路人,他细细回想着,恨不得一拍手掌惊叹自己绝妙的脑袋,想起仅有的一次见面,他们俩神态动作都有些怪。 按理说多年未见的杜哲跟谁都相谈甚欢,甚至连第一次见面的他也不例外,却唯独对涂佐柘彬彬有礼,能用一个字解决的答案绝不会多说另外一个字,一旦牵扯到有关涂佐柘之间的往事,杜哲都会巧妙地转移到另外的话题中。 而涂佐柘对杜哲,更是频频偷看,那神情活像是暗恋许久未果的失意人,但他那天话很少,沉默寡言故作深沉,全然不复后来见面的活泼。 他真是恨不得立刻将这个八卦告诉邓子朋,可涂佐柘拽住他的手不放,随后全身突然抖得更厉害,邓子朋赶紧将被子往上给他拽拽,感觉到涂佐柘握住他手的力道加重,在他的手上按出两个白色的漩涡,方才的嬉笑不复,声势弱小,颤声道:“我可以,不要给汪希,我可以的。” 这咋又多出一个人物了? 他的梦还真是乱七八糟的。 “哎,怎么这么黑。”邓子朋在门口喊道,邓家豪刚想说不要吵着他们睡觉,柔柔大眼一睁,先是趴着往涂佐柘嘴巴上亲亲,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上方,对邓子朋和邓家豪问好:“哥哥们好。” 小手往嘴巴边上一放,大眼睛精灵似的转悠,故作神秘地“嘘”了一声,偷偷摸摸地对他们说道:“爹地睡啦,我们不要吵他哦。” 邓家豪拽拽邓子朋,情不自禁道:“天呐,好可爱阿,怎么样才能生一个这样的女儿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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