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他睚眦必报,说他记仇。记仇!记仇!那也要有仇给他记啊! 第二天一早,凌霄和程飞扬乘车去机场,准备赶最早的航班回南洲。 出租车司机是个很健谈的中年男人,一路上给他们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说起话来很幽默。期间他接了个电话,用苏南话和那头说了两句。 凌霄听见了,心里一动,想起江苜讲苏南话的样子。 同样的语调,但是江苜讲起来特别糯,咬字软软的,听起来很温柔。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江苜讲家乡话的时候,就是他和梅姨通电话。那时他逼着江苜,非要让江苜说一句苏南话给他听。 江苜被他逼得没办法就说了一句,那句话仿佛现在还清晰地回荡在他耳边。 “师傅,你帮我听听,这句话什么意思。”凌霄把江苜说过的那句苏南话给司机重复了一遍。 司机闻言一愣,有些尴尬,说:“小伙子,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你在这边可别跟人这么说啊。” 凌霄问:“这句话什么意思?” “乌龟小王八蛋。” “。。。。。。” 回了南洲已经是快到中午了,凌霄直接去见了盛老。 江苜被刑拘,盛老自然也很快知道了消息,他也认识一些人,这几天一直在想办法。直到昨天检察院未批捕的消息出来,他才松了口气。 之前他给凌霄打电话,得知他去了江苜的老家,就让他回来之后跟自己见一面。 两人约在盛老小区门口,上次谈话的那家咖啡厅。盛老问了一些关于江苜的事,凌霄挑了些能说的跟他说了。 盛老的敏锐度不低于江苜,知道凌霄有所隐瞒。更何况关于江苜做的那些事,在圈子里已经成了秘而不宣的秘密。 只是他们不知道江苜是如何做到的,而盛老听了个大概,就几乎知道江苜都做了什么,毕竟,他是江苜的老师。 两人交流告一段落之后,一时间都没说话。 突然盛老说:“曾经我问过江苜,你觉得心理学是什么?他回答我说,心理学是把刀。” 凌霄抬头看他,这话他也听江苜提起过,此时他倒是想听听盛老对这话的看法。 盛老笑了笑,说“他这个回答可真的是骇住我了。这把刀,可以是外科医生的手术刀,救人性命。也可以是死神手里的镰刀,收割性命。” 凌霄闻言,眼睛微眯,看着盛老一言不发。 盛老又说:“江苜他对心理学的认知能直接勘其本质,这是难得的天赋。但是他对是非对错有一套自己的标准,这套标准有时候会跳出大众道德体系。” “这样的人手里拿把刀,就太危险了。” 凌霄心情复杂,原来从那个时候,盛老就觉得江苜身上有危险性。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其实当一个人有了能随意伤害他人的能力,也是一种罪。 江苜就算没有做过坏事,都免不了被人忌惮。 而一旦他真的使用了自己的能力,那更是被人视为怪物和魔鬼。 凌霄此时方才明白,江苜身上的孤寒和疏离从何而来。 阳光透过稠密的树叶缝隙,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刑侦大队的清晨安静到有些寂寥,只听树叶最深处,传来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鸣。 树杈上的蛛丝,在晨光下照耀下,成了有实形的闪烁光线。 在南洲这样寸土寸金的首都城市,也只有这样的单位的院子里能有这种奇景。 在树下的碎影里,站了两个男人,一个孤冷疏离,一个干练凌厉。 “江苜,你赢了。”唐辛看着他。 凌家的关系如同巨树的根系,渗透了南洲每一寸权利之地。唐辛据理力争,也只是将拘留时间延长了两天。 而这几天时间里,他除了提审,就是在调查。把牵扯其中的人和事能调查到的都调查了一遍,结果是能证明江苜犯罪的证据一条没找到,但是却差不多把林茑死亡的内情打探得清清楚楚。 他似乎有点理解江苜的做法了,但是理解归理解,法不容情,该他做的分内之事,并没有因为这些理解和同情而有所改变。 尽管到了最后,他仍没有抓到江苜的证据。但是在整个过程中,他自认拼了全力,且问心无愧。 江苜眼睛空无死水无波,说:“这些事里,没有赢家。” 唐辛不置可否,接着又说:“凌霄。。。” 江苜猛得抬头看他。 唐辛看到他的反应,笑了笑,问:“他对你不错。” 昨天深夜,最后一次审讯完江苜,熬了好几夜的唐辛终于回了趟家,准备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刚出大门,他就看到那辆挂着让他记忆深刻的车牌号的豪车停在门口。唐辛透过车窗,看到了驾驶位上的凌霄。 不知道他在那待了多久,瞅着活脱脱一个望夫石。 凌霄看到他后只是扫了一眼,接着又望向大院里面。当时江苜的事已经有了结论,所以两人并没有什么话可说。 这些江苜自然是不知道的,他看着唐辛,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唐辛耸耸肩,说:“我是觉得,他虽然一开始对你用的手段激进,但是也罪不至死,你说是吧?” 江苜明白了他的意思,蹙眉一字一句地说:“我不会伤害他。” 唐辛似乎并不是很相信,或者说,他的职业习惯令他不能存侥幸心理,不能太过于乐观。 再者说,凌霄强迫江苜的行为,本质上和李钦强迫林茑的行为没什么太大区别。这应当是江苜深痛恶绝的事,以江苜目前的心态和三观,他不认为江苜会放过凌霄。 所以他还是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那时候在林苍山上的时候,他因为你都发疯了。” 江苜看着晃动的斑驳树影,突然问:“唐辛,你知道我今天从这里出去,有多少人等着要我的命吗?” 我还能活几天?我还能不饶谁? 唐辛皱眉不解,问:“什么意思?” 江苜看着唐辛,这个人出身好,根红苗正,路途平坦,很多龌龊龃龉都不知道。看着老辣,但还是有些天真。 当初的临江刑侦大队在他的管理下,可谓铜墙铁壁。他调来南洲时间尚短,看来是还不清楚,那些清明表面之下盘根错节的腐朽关系。 他竟还以为,在调查了自己那么多天,又提审了自己这么多次之后,这些事还能不飞出刑侦大队的门。 江苜倒不知说什么了,摇摇头说:“你刚才说我赢了,其实从某个层面来说,是你赢了。” 你还坚信着某些东西。 江苜转身准备离开,唐辛在身后突然叫住他,江苜回头等他说话。 唐辛问:“还会有人死吗?” 你的仇报完了吗? 江苜看着他,突然起风了,树叶沙沙作响。 刑侦大队的院子挺大,种满了杨树,此时因着这一阵不小的风,全都喧哗了起来。 江苜动了动嘴,好像说了什么。 隔得远,风又吵。 唐辛没听见,也没看清。 唐辛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起一年前,在临江的时候。当时江苜收到了邪,教组织的招安。结果招安不成,他们又对江苜发出了死亡威胁。一般人这个时候早该慌了,可江苜竟还是极为镇定冷静地配合他们,把那个组织剿灭了。 当时他就觉得江苜这个人,身上是有信仰的。那种信仰的力度和深度,不是经过常规的教育和灌输就能达到的。 好好的大学教授不在学校待着,就因为老师的举荐,就跑来跟他们一起干这种又累又危险,随时可能丢命还没什么钱的活。 一年前的他们在楼顶坐着,唐辛叼了根烟,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我和我弟弟都是被政.府资助,才有饭吃,有书读的。”江苜坐在天台上,耷拉着两条腿,看着远处闪烁的万家灯火,说:“我是被国家养大的,怎么可能不爱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只有两更了,接下来的还在打磨。 对于接下来的走向,大家有没有什么猜测呢? 第107章 江苜一出来,就看见周助靠在车门边打电话,看到他之后就冲他挥手,接着匆匆冲电话里说了两句就挂了。 他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 江苜说着,眼睛忍不住往车里看了一眼,车里没有人。 “我过来接您。”周助说着,给他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江苜垂着眼皮上了车,没问凌霄。 看着路线不对劲,江苜问:“去哪?” “三木酒店。” “去酒店做什么?为什么不回南风?” 周助从不多嘴,只说:“凌总的安排。” 江苜闻言沉默了,这是把他扫地出门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那总得让我回去把东西收拾一下,我的猫还在那呢。” 周助说:“东西有人收拾,就不用您动手了。” “。。。。。。” 这是连门都不让他进了。 凌霄突然愿意放手,江苜一点都不意外。没有人会在看到他的真面目之后,还愿意留在他身边。在他决定对凌霄催眠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 凌霄之所以在听自己说了那些杀人手法之后,还不放手,无非是因为自己的手段没有用在他身上。 而一旦他发现自己也会对他动手,哪怕只是让他睡一觉并没有伤害他,仍然会感到畏惧。这是一个正常人,在面对这种事时所会有的正常心理反应。 江苜十分冷静且客观的在心里分析着。 到了酒店,房间是事先已经开好的。周助带着江苜,坐电梯上了顶楼最大的套房。 进了房间,凌霄也并不在房间。 江苜在屋子里站着,难得有些局促无措,他想让周助帮他出去买一套衣服,他身上还是几天前的衣服。 然而他一回头,只见周助戴着蓝牙耳机正在通话,手机拿在手里好像还在回信息。他注意到江苜在看他,就打了个手势指了指门。意思是让他好好休息,自己先走了。 江苜看他实在忙得很,于是也没有麻烦他,点了点头。 周助离开后,江苜先洗了个澡,没有可换的衣服,他就裹了件浴袍。然后回到套房的客厅沙发上,拿出手机开机。 看到这几天的未接来电,他先是给梅姨回了电话,然后从她那里听到了凌霄和程飞扬去了慈乌镇的事。 江苜听着电话那头梅姨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睫却在低垂着轻颤,似乎有些不安。 凌霄到底知道多少他的过往? 那些都是距离现在十几年的旧事,除了偶尔不期而至的噩梦,他几乎从来不愿主动想起。如今想来,连江苜自己都惊心。 凌霄知道多少?会如何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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