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是:你有女朋友了吗?我们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不打算让我们见见吗?这么大了都没有女朋友?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谈恋爱、什么时候结婚?你找女朋友有什么标准吗?我们给你介绍啊,都是家境很好、很漂亮、很单纯的千金小姐。 这时候谭熙又很想把约瑟夫拽过来挡箭,而不等他拽,约瑟夫就会很知趣地凑过来替他挡,并且挡得义无反顾,直接出柜,为他岔开了话题。不知是出于友谊还是爱慕,总之约瑟夫冲锋陷阵般上去一通排雷,立刻让谭熙看清楚了,他的一大家子亲戚里没有一个人能接受约瑟夫这样的人。约瑟夫多么优秀、多么年薪不可估量都无法掩盖他是同性恋的事实。 优秀的约瑟夫离席后,所有人都在背后说约瑟夫的坏话,然后很“委婉”地质问谭熙,说你怎么能跟一个男同性恋当了四年的大学室友?他没对你做什么吧?你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吧? 谭熙对长辈自然只是很礼貌地说“没有”,但是对表兄妹就真的忍不住要说重一些。他没忍住说出来的话就是:“约瑟夫不是那种人,而且不是哪个男的想上就能上得了我。” 结果这句话不知从谁口中传到了韩静翎那里,当晚就把谭熙拽到自己房间里翻出嚣嚣的旧账,劈头盖脸地一通训斥。 韩静翎指着谭熙,大部分时间骂的却是嚣嚣。她还不能破口大骂,因为左边的隔壁住的是外公,右边的隔壁住的是姨妈。 最后韩静翎问他:“你是不是也喜欢男的才不找女朋友?所以约瑟夫是你的男朋友么?” 谭熙见妈妈骂的憋屈,也为大洋彼岸的嚣嚣感到不公,于是万念俱灰、百无聊赖地说:“是啊,约瑟夫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在同一个宿舍的同一间屋子里睡了四年,还一起跑了一场差点就一起死掉的马拉松,妈妈满意了吗?” 韩静翎气的去推谭熙,谭熙早就忍那帮有钱就了不起的亲戚忍了很久,一边承受着韩静翎的推搡,一边问她:“妈妈有没有想过,其实两年前你看到的根本就是一场假象?有没有想过,其实是我引导的嚣嚣?有没有想过,嚣嚣是为了维护你、维护我们的母子关系才一个人跑掉的?” 韩静翎不可置信地看着谭熙。 她根本接受不了这种可能性。 她宁可接受儿子瞒着她跟室友睡了四年,也不能接受两年前看到的那一幕原本是她的儿子有错在先。 而她最不能接受的其实是——那个孤儿,那个毁掉她婚姻和后半辈子的孤儿,竟然会维护她?那样一个魔鬼,竟然能比她还要委屈、还要善良、还要忍辱负重么? 韩静翎让儿子滚出去。 谭熙离开酒店,一个人溜达到查尔斯河畔,稍微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情,才给嚣嚣打了个电话。 然后他听说嚣嚣想去当偶像、当明星。 那有什么不好呢?他的嚣嚣,本来就是他眼里最明亮的人,本来就应该拥有很多很多人的喜爱。现在他的嚣嚣终于想通了,自愿踏上一条星途,谭熙只想抱着他、亲吻他,用七种语言对他说无数支持的、祝福的话。 但那些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让嚣嚣知道他的思念、他的痴迷、他的坚定不移。 所以他说:“嚣嚣,我好想你。” 可是嚣嚣只停顿了片刻就笑着说:“天天联系有什么好想的啊?哦对,恭喜你顺利毕业!我哥是最棒的!我哥可比他的那些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什么的厉害太多!外公特意带那么多人去看你,就因为你是他最大的骄傲。” 听嚣嚣一口一个“我哥”的叫,谭熙忽然觉得这个词跟“分手墙”也没多大区别。 哥哥也许可以说“我好想你”,却不能说,我好想亲吻你、触碰你,好想跟你上床、带你下地狱…… 谭熙只得问道:“我都毕业了,假期也没什么事情,能让我去看看你吗?” 谭熙完全没弄明白,这句两年来他问过无数次的话这一次究竟是怎么惹到了嚣嚣,以至于嚣嚣的回答竟会是这样的:“哥,你是只想来看看我,还是想来跟我做些别的事情?如果只是来看看我,就像我之前说过很多次的,没有必要。我没变化,我很健康、很充实、很愉快、很自由。如果……那我现在跟你说清楚,世界上这么多人,不是只有我能跟你做爱。” 谭熙茫然地看着查尔斯河里漆黑一片的水,什么都说不出口,脑子里的七种语言像打了一场世界大战,需要休整、重建。最后他都不记得到底是用哪种语言问了嚣嚣:“你是真的要跟我分手吗?” “不然呢?”谭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以为两年前你就已经听明白了。” 谭熙的双肘撑在河畔冰凉的铁栏杆上,望着河对岸的灯光,觉得心里的那盏灯永远都不可能点亮了。 嚣嚣,两年前你说的是做远方的朋友。我的理解是……恋人,也是朋友。 但我一定要逼迫、纠缠到你连哥哥都不愿意认的程度吗? 谭熙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就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一样沉重。他扶着栏杆疲惫地说:“嚣嚣,那我们分手吧。但我还是你的哥哥,对吗?” “对,你永远都是我哥,也是我唯一的骄傲。”谭嚣关断了电话。 谭熙原本觉得可能就会在这里站一夜都没有力气走回去,但是听到嚣嚣这样说,他又有了些力气。 . 接到哥哥的电话之前,谭嚣先接到的是韩静翎的电话。 韩静翎已经两年都没有找过他,但是谭嚣一直存着她的瑞士手机号,就算不存,一串数字而已,他也背的下来。 他立刻接起了韩静翎的电话,礼貌地问候道:“妈妈,您还好吗?” 韩静翎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你实话告诉我,两年前,到底是你强迫的熙熙,还是熙熙纵容的你?” “是我强迫他的。”谭嚣仍然坚持着这个答案,否则两年来的一切舍弃就没有任何意义。 韩静翎安静了片刻,又问道:“那你知道熙熙不喜欢女孩子吗?” “是吗?” “你不知道?” 谭嚣决定做足戏份,一镜到底:“不知道。” 韩静翎冷笑一声:“那你也不知道他跟他的大学室友背着所有人谈了四年恋爱、同居了四年吗?” “不知道。”谭嚣抿着嘴,一口咬定。 “那你现在知道一下吧。”韩静翎说,“就算我的儿子喜欢男的,他也绝对不会喜欢你。就算是他纵容的你,那他也是脚踏两条船地利用了你。” “你不要跟生下你的贱人一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如果是他纵容的你,那他一定就是在帮我报复你、折磨你。他的室友那么优秀,比他还厉害,又高又帅、阳光、热情、懂礼貌、家境好,可是除了我以外,他都不敢告诉任何人他们谈了四年的恋爱!” “你再看看你!你是什么?你配吗?” “我忍你忍了这么多年,把你养到这么大,就是怕哪天熙熙需要造血干细胞。我曾经把他当成我唯一的希望,可是他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我还管他干什么呢?反正我是他妈妈,我肯定会比他早死很多年。我一闭眼,我还管他干什么呢?” “你知道吗,陈明明,我最讨厌的就是你那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好像全世界就你最无辜、最善良、最单纯、最可怜、最委屈!那个贱人肯定也长了这么一双眼睛!我看到你的眼睛就想把它们挖出来踩碎!可是我不会的,因为我要让你睁着眼睛看一看,你非要降临到的世界有多么丑陋、多么不堪!” “你知道吗,陈明明,让你死都是便宜了你!” 韩静翎的声音从柔和变为沙哑,可是谭嚣的回应还是那平平淡淡的三个字:“不知道。”
第36章 36. 出路 【人生有三种绝望:不知道有自我,不愿意有自我和不能够有自我。——索伦·克尔凯郭尔】 谭嚣奉行着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等韩静翎挂断电话,又接起他哥哥的那通电话,以及他哥哥往后打来的许多许多通电话。 那些年,谭嚣的手机壳上明晃晃写着五个黑体大字:“一律不知道”。 这是他用防水马克笔写给自己的座右铭,意在每天告诫自己好几遍——我不知道哥哥给了我四天却给了别人四年,我不知道妈妈恨我恨到想要杀了我,我不知道这个世界这么残酷、扭曲、黑暗……我瞎了、我聋了、我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说。 但是在经纪公司的大老板看来,谭嚣手机壳上这句“一律不知道”是极谦逊的。 训练营里,二十岁的谭嚣是年龄最大的,却是把姿态放的最低的。 十四五岁的练习生们叫他一声“哥”,还用敬语,他都赶紧摆手说不用不用,说我们是同届、同期的同学,我不是你们的学长。 十六七岁竞争着赶紧出道的练习生中有几个暗地里看不起谭嚣这种踢球踢不下去就转行想当偶像的“大龄剩男”,明里暗里挑衅他,但是谭嚣就像瞎了、聋了、哑了一样,对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刁难都一概不理,一律不知道,还在他们请求换歌、换舞、换课、换老师之后跟他们换房间、换床位。 房间换到了夏天最热、冬天最冷的那间,床位也换到了窗户旁边最吵、最漏风的那个,跟球队的住宿条件无法相比。六人一间,其余五个男生,无论形象、才艺、学习能力还是家庭条件,都是训练营里的倒数,基本没有出道的希望,就是用青春来赌一次梦想。 谭嚣倒是觉得这间屋子比孤儿院里的条件还是好很多的,毕竟那五位室友都不是残障人士,而且都没有锋芒可露,也没有家世撑着,是被其他练习生随意拿捏的全方位软柿子,自然不会刁难他。所以谭嚣乐得休息时间可以在简陋的环境里躲个清静。 其实谭嚣当然知道那几个自身条件很不错的男生到底为什么非要抓着他一个人刁难。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训练营里的女孩子们最喜欢的男生就是他,并且一口一个“谭嚣欧巴”的叫,可清脆、可亲热了,连“谭嚣”这两个字的汉语发音都学的很地道。 在韩语里,女生管男生叫“欧巴”是真的很亲密。一两个漂亮姑娘这么叫谭嚣或许还可以容忍,但是没过多久,整个训练营上下好几个经纪公司旗下的所有女性练习生都这么叫他,那就只能用神奇来形容。 眼红的男生们认为谭嚣撩妹撩的实在太狂野,观察多日却又不见他明着撩,所以暗地里议论纷纷,说“谭嚣欧巴”绝对是手法独特的老渣男。 最可气的是,这帮漂亮姑娘实在太统一口径了,对“老渣男谭嚣欧巴”根本就没有据为己有的争夺,而是甘愿和姐妹们平起平坐。这样的情况就使“老渣男谭嚣欧巴”看起来简直像一位“폐하(pie ha)”——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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