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又止,给没有说出口的话平添五分暧昧。 这个话题陶家舶接不住也不想接,他俯身从饮水机里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你喝点水吧。” “谢谢,不用。” 陶家舶举着水杯,不悦道:“腹泻就得补充水分”。 “Tao”,裴淮年深蓝色的瞳孔多了一丝无奈,尽管病着,他仍耐心地用悦耳的英音说:“我能感受到你的好意,但你似乎忘了...” 裴淮年看了看他手里的一次性纸杯,用尽William家族百年的绅士教养,缓慢地挤出几个字。 “我只喝来自阿尔卑斯山脉的矿泉水。” 陶家舶:....忘了什么也不该忘了您高贵的血脉。 “你刚刚说代表谁?” “商会的张会长”。 “嗯,那你呢?” 陶家舶“嗯?”一声,只听裴淮年一字一句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 陶家舶听成什么时候会来看他,没有看到裴淮年睫毛下的蓝眼睛藏着一丝阴暗的晦涩。 陶家舶不想讨论这些暧昧不明的话题,更加没有叙旧的必要。自己今天来探病一箭双雕,一方面全了张会长的人情,另一方面当作误会裴淮年的道歉。 人来了,话带到了,一别两宽,他们之间早就两清了。 “我现在就在看望你,尊敬的帕特里克先生,还代表海运商会所有成员”,好一套官方的说辞,让人无漏洞可钻。 “我走了....” “咳咳,咳咳”,裴淮年撑在床上,咳得青筋鼓起。的棕色的发丝耷拉着,浴袍样式的病号服随着他咳嗽的动作,淌出锁骨和一大片胸口。 陶家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眼睛不住地往那片雪白上瞥。 服了,单身久了看什么都涩情,他不情愿地问:“要不要帮你叫医生?” “不用”,裴淮年重新坐直,他仰着头,用虚弱的神情问:“能不能请你扶我去那边?” 他指着床边的单人沙发,陶家舶还没有地想一些很细节的问题,比如裴淮年伤的是肠胃不是腿,他已经扶着裴淮年站起来。 裴淮年站起来,身高和天生的气势依然能让人感觉到压迫感,只是他穿着病号服,拉近了欧洲老钱和普通年轻人的距离。 陶家舶虚虚地抓着对方的手腕,没有狗血文里什么几年不见,你瘦了的反差感。 相反,裴淮年锻炼的体格更健壮了,骨头沉甸甸的,强有力的脉搏贴着指腹,怎么好像跳得有点快? 床到沙发的距离不算近,陶家舶低头看着前方的地面,恍惚间就瞥向裴淮年踩着长绒地毯的脚。 他的脚踝很白,两侧有着很深的凹陷,再往上是修长匀称的小腿线条。 看上去,每天都有晨跑的痕迹。 这人总喜欢穿露出小腿的睡袍... 等等!陶家舶你在看什么! 脑子发热的结果就是抓着裴淮年的皮肤烫得吓人,陶家舶把人扶到沙发前,猛地就松了手。 正常来说,裴淮年完全有能力站得稳,但现在就是不正常的时刻! 陶家舶松手的那一刹那,他的肩上挂着裴淮年的两条胳膊。 鼻尖触碰到很软的一片温热,陶家舶浑身僵直,他预料到那是什么,不敢动,也不敢向上看。 向上看,一定会看到一双深蓝色的眼睛,带着浓浓的眷恋是陶家舶逃不开的温柔陷阱。 垂落裤边的拳头攥紧,在痛击病人之前,裴淮年站稳以后立刻后退,“抱歉,陶,我没有站稳”。 “你是病人”,不跟你计较,陶家舶在心里劝自己。 裴淮年慢慢坐下,偏头看着高楼下的车水马龙。陶家舶双手抱胸,瞥了他一眼,随口说:“那个小钟怎么没来看你”。 他说得太快,又含糊,舌头来不及被自己咬了一下。 妈的,陶家舶装作无事发生,打落牙往肚子里吞,又斜眼观察裴淮年的反应。 对方只是掀起眼皮,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触碰了一下下唇,停了许久,像是透过这个动作回忆什么。 然后用不甚在意的语气说:“不知道,也许是我的保镖没有放他进来”。 “哦”。 这么快就知道我说的是谁。 呵。 一场普通的探访很快结束,裴淮年望着陶家舶火烧屁股一样彻底消失的背影,拨出一个电话。 “Edy”。 Edy问及了裴淮年的病情,担忧地说:“你只身离开英国,看在上帝的面子上真让我担心坏了。虽然家庭医生诊断因为孤独症候群导致的全身免疫系统功能性紊乱,可你为什么去了中国?”,Edy毕业以后去美国留学,现在回到家族投资部,他大胆猜测:“是因为...Todd?你见到他了吗?” Edy所谓的“Alone”是包括厨师在内的50名佣人,还有一飞机的保安和一飞机的家族办公室秘书。 裴淮年掀开被角,利落地翻身下床,英俊的脸孔看起来疏离,眼神逐渐浑浊,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 “见到了,不过...”,他沉默的停顿显得很压抑,“Todd似乎不太喜欢与我相处,很快就离开了” “怎么会!”,Edy有些惊讶,“虽然你们分开了,但Tao一直非常关心你,有一年还问我马丘比丘是不是下了暴雨,你当时就在那里过圣诞”。 裴淮年轻笑了一下,手指攥着半敞的窗户框,太过用力直到指尖泛白,甲肉逐渐变成紫红色。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也失灵,脸上保持着微笑,右耳上的帆船耳钉与窗外低压的云层一样浓郁。 “是吗?” “He is still the same”。 【作者有话说】 裴淮年:陶陶他还爱我!
第43章 陶家舶这几年练就了沾床就倒的能力,他不分昼夜的工作,而仅有的三四个小时睡眠时间都被某些破碎的片段严重干扰。 今天有一个很久以前答应过的行业论坛。 说是论坛,其实就是行业几个熟面孔,年轻人一波,长者一波,互相吹牛,扯闲篇。他今天没开车,坐在后面补觉。 周姨的女儿送了一块车载香薰,是紫罗兰味,陶家舶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没有立刻用。如今插在出风口,颇有种掩耳盗铃的滋味。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他闭目养神的样子,小声说:“陶总,有您的电话”。 “你接吧,就说我在忙”,陶家舶困得要死,脑袋歪着,随意打发道。 司机接不了,“是老陶总”。 陶家舶勉强撑起眼皮,“喂,陶总,又怎么了?” 陶父知道陶家舶最近是一年当中最忙的时候,父子俩上一次联系还是催陶家舶相亲那天。 很巧的是,现在是同一个主题。 “臭小子,你怎么得罪华小姐了?” 陶家舶迟疑的问:“我怎么得罪她了?”,画展之后他们就完全没了联系,说实话,陶家舶这周太忙了,完全把这个人跑在脑后。 “有人给您告状了?”,陶家舶微微蹙眉,又觉得对方不是这样的女生。 “哼,华小姐是教养非常好的女孩子,怎么会告状。如果不是你得罪了别人,老华总怎么会跟我说这门亲事算了?” 怎么就变成亲事了!八字半撇都没有! “爸,我是真的忙,你最近闲的无聊就去打麻将,全部算我的。帮帮忙,别再给我介绍什么女孩子了”。 老陶自然也心疼儿子,眼看着都26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他也不好意思问儿子是不是至今都还是个处男! 太丢人了,丢他们老陶家的脸! “不介绍女孩子,那介绍什么你说?女的不要,要男的?...喂你怎么不说话?”,老陶听不到陶家舶回复,深深皱眉,有一个很荒唐的想法。 这臭小子是不是在英国学坏了,要带一个男的.... 敷衍自己! 陶家舶望着窗外,眼里没有多余的情绪,他瞬间低落的情绪被沉默掩饰的很好。 “你说什么呢爸,就这样啊,我到地方了”。 * 论坛地点选在佘山某个副会长的别墅里。 陶家舶站在半山腰,深深吸了一口气,秋日凌冽的冷风挤压肺泡,他短暂的忘记了那些让他辗转难眠的原因。 方野在门口,巧得很,方野跟他是同一时期出国留学的上海人。 只不过方野以前跟李秋很不对付,最终去了德国,留学生活的第一年,他们偶尔会在伦敦或者柏林见面。 陶家舶回国以后,两人都继承了家里的事业。方家是做国际贸易的,肥水不流外人田,两家公司合作了好几年,关系不错。 “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陶总最近在圈子里,名声大噪啊,连我都听说了”,方野勾着陶家舶一起进屋。 已经来了不少人,他们向几位长辈打了招呼,便去二楼的房间。 打牌,喝茶,抽雪茄。陶家舶心不在焉的玩了几把,就换人来坐庄。 方野端着方杯,指尖夹着雪茄走过来,他瞧出陶家舶今天没什么心情,安慰他说:“最近怎么了压力很大” “是啊”,陶家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懒洋洋的靠着,“签了对赌,不用命赚钱还能怎么办?” 方野挑挑眉,“别太拼,身体要紧”,看他眉间紧锁,明显是太久没有行生活的摸样,颇为同情的压低声音说:“八卦要听伐”。 陶家舶没吃东西,随手拿了两颗葡萄,“你说”。 “就欧洲那个威廉家族,最近拿下了苏伊士航线那个,最近来上海啦”。 陶家舶本来被那阵风吹的已经快忘了这个人,冷不听到裴淮年的名字,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嗯,怎么了?”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对八卦的人情,见方野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心里有了猜测。 他来上海果然是有目的的,不单单是为了生意。 可上海有什么能让他这么兴师动众,帕特里克先生不远万里来到上海,衣食住行+保镖,洋洋洒洒得带五架飞机的人吧。 “你猜他为什么来上海?”方野还在故作神秘。 陶家舶不耐烦,“你赶紧说,跟我还猜什么猜,逗小姑娘呢”。 方野作为一个标准的二世祖,25岁之前最大的爱好就是在夜店和酒吧逗醉醺醺的小姑娘,尤其是那种害羞的生面孔,第一次来玩,弄不清规则的。 “啧,你这人越来越无聊了,我都怀疑你对女人还硬不硬的起来,一整个对外界失去好奇心”。 他神神秘秘的凑近,小声说:“为那个”。 “哪个?” 方野低头翻着微博页面,陶家舶喝了一口酒,从嗓子一直烧到胃,刚想着这什么玩意儿,便看到方野将一个珠宝广告大海报递到自己面前。 “小情人!” 陶家舶瞪着海报上金色的发色,在米色的光线下更柔和,底下是一张圣母玛利亚亲手捏的建模脸。巴掌大的脸和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组成一张雌雄难辨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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