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舶还穿着昨天的服务生的衬衫,水渍、酒渍沉淀出色彩斑斓的颜色,配上头上暗红色的血迹,与劳斯莱斯的主人身处两个世界。 “意外而已”,陶家舶暗自瞥了他一眼,含糊地问:“一句话,帮不帮”。 干净整洁的英国佬没有嫌弃,拇指在陶家舶手腕内侧轻轻摩挲。 “他已经被保释出去了”。 “你做的?” “不是我,是...”,裴淮年顿了顿,似乎不打算对陶家舶解释那个人的身份,只是说大狗现在很安全。 陶家舶的手机还在酒店的衣柜里,他没办法联系大狗,只能暂时相信裴淮年的话。 很快抵达了公寓,助理模样的人站在地下电梯口等他们。这人和白色别墅那晚出现的助理不是同一个人,为帕特里克先生服务的人有很多,人来人往,不需要姓名。 他也一样吗?陶家舶看着银色电梯门照应出人影,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他轻轻扭动手腕,与裴淮年的分开。 无法帮助老陶,甚至不能在英国解决自己的问题。 没有钱交保释金,甚至无法拒绝裴淮年的帮助。 这一切都让陶家舶觉得无力,甚至怀疑他奔赴九千里之外的来求学的意义。 电梯门再次开启,明亮的大厅,墙上价值不菲的油画和玄关处的收藏品,还有三位穿着制服的医生和护士。 裴淮年在远处跟秘书说着什么,陶家舶木着脸坐在沙发上,医生和护士熟练地接手处理他的伤。 “陶先生,你的伤口不深,但数量较多,建议在下次换药之前不要碰水”,医生打量陶家舶的神色不好,又说他可以开一些安眠药。 陶家舶摇摇头,只收下了消炎药。 几分钟后秘书也跟着离开,屋内恢复了平静。 裴淮年端着水杯过来坐在他身边,“怎么了?伤口不舒服吗?” “多少钱?”,陶家舶突然抬头问。 “什么钱?” “我的保释金,你付了多少钱”。 裴淮年注视着陶家舶认真的目光,他心里想的什么全写在脸上,那心思仿佛在说,你说个数我会还给你,然后咱们两不相欠。 这不是裴淮年想要的结果,他拉起陶家舶往屋内走去。 干湿分离的卫生间明亮华贵,分成几个区域,光泡澡的房间就有三十平。 在伦敦最昂贵的地界,这里可以进行一场小型学术论坛。 佣人不知何时放置好浴袍和浴巾,白色的叠放整齐,看上去触感柔软。浴缸里撑满了水,浴室的空气有些潮湿。裴淮年推了他的后背,温热的掌心透过衬衫。 “泡澡淋浴都可以,去吧,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过了一会,浴室传来花洒的声音。 裴淮年回到客厅,翻看秘书发来的文件,一些包含着派对所有人信息的文件以及几段视频。 裴淮年点开其中一个视频,声音嘈杂,他们说着很快的中文裴淮年并没有听得很清楚。 不过这不重要,他随意扫了一眼李秋的信息,锁了屏。 陶家舶脖子上挂着毛巾走出来,裴淮年已经在其他浴室洗漱过了。白皙的皮肤被黑色睡袍覆盖,深色没有压低对方的气势,反而在仅有一盏落地灯的氛围里增加了一抹神秘。 反派演员又要演什么,陶家舶嘟囔着。 “医生怎么说?”,裴淮年从邮件中抽出视线问道。 “上了药,说不要沾水”。 “嗯,明天洗澡需要帮助吗?” “不要!”,陶家舶睁大眼睛,又补了一句,“我一会儿就回家,明天没你什么事儿”。 “Tao”,裴淮年将电脑放在地毯上,“你必须在这里住几天”。 “为什么?!”,反派演员给他的压力比大肚子的警察还大,陶家舶心里很乱,此刻翻脸不认人。 硬着头皮给自己找场子:“说吧,我欠你多少钱,我的保释金”。 “你不欠我的钱”。 “没有保释金?”,陶家舶想到李秋委派的律师和警察讥讽的笑容。 “怎么可能,李秋家那个律师看起来很厉害,而且的确是我先动的手,他们怎么会偏袒我?” “Tao,我想你误会了什么”,裴淮年比了一个手势,“我不知道你说的律师是谁?有多厉害,但这里是英国”。 “所以呢?” 裴淮年盯着他脖子上的毛巾,有无数的冲动想拿下来,然后抚摸上去。他喉结滚动,声音有些低沉。 “所以没有事可以阻碍它”,他晃动了手指上那枚绿宝石戒指。 他在陶家舶疑惑的眼神中走到他旁边,还是抵不过内心挣扎着咆哮而出的野兽,取下那条毛巾,帮陶家舶避开伤口擦拭头发。 “何况,你并没有触犯法律,你的伤口和监控视频就是最好的视频”。 “可酒店当晚没有视频”,这是警察告诉他的。 帕特里克先生手上的动作轻柔,语气也很随和,“你兼职之前不事先打听清楚支付你薪水的雇主是谁吗?” 好吧,那家酒店确实是他家的,但是陶家舶非常想告诉大庄园主,小小服务生没必要做这种打听! 陶家舶微微低着头,配合裴淮年手里的动作。对方在他上方隔着毛巾,声音忽远忽近的。 “以1敌6?打得不错,学过?” 这是夸奖吗?陶家舶撇了撇嘴角,不耐烦地说:“没,但是我韧带好,骑车的都这样”。 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裴淮年眼里闪过一丝流光,韧带好... “你怎么会来”,虽然这个问题没什么意思,而且裴淮年能轻易掌握他行踪这件事更没必要惊讶,在尴尬气氛下陶家舶还是坚持问这个问题。 擦得差不多了,裴淮年将毛巾扔在沙发上,他对上陶家舶的眼眸,说:“我说过,我会再联系你,却得知你遇到了麻烦”。 他拉着陶家舶坐在沙发上,递给他一杯红酒,“Tao,以后不要再打架”。 陶家舶眯了眯眼,瞬间炸毛:“凭什么?是他先惹我的,你不知道他说话多难听,还说我们...” 陶家舶有点心虚,他怎么可能将那些什么跟了英国佬,威廉先生玩剩下的这种话对裴淮年说。 裴淮年并没有注意到这句话,他的手掌代替了之前的毛巾,挪到了陶家舶的后颈。 “我知道,你不会先惹别人。我的意思是,以后让别人替你去打”。 陶家舶:...他怎么忘了,列强的世界是没有peace love的。
第0016章 爱情陷阱 “这也就是在英国,换作在上海,我会怕他?”,陶家舶将红酒一饮而尽,愤愤不平地说:“我们家附近几条巷子都有我好兄弟,上学那会,我们学校附近的治安是最好,你猜是为什么?” 陶家舶很久没有提起上海的事情,家乡味道的记忆让他的眼睛很亮。裴淮年接过空杯子,顺着他的话问,“为什么?” “因为我们将附近小混混都打服了!那时候路灯老旧,晚自习我们班女生总遇到骚扰,我召集了三个年级的男生,分成几组,每天晚上都送女生们上公交车。遇到混混我们就打,时间久了我们学校附近的小混混都不敢过去捣乱。” 陶家舶说得颇为自豪,肆意的少年时代承载他的自由和快意。这样的陶家舶眼睛亮得像星星,一如谈起他最喜欢的船。 他说得太快了,裴淮年没有听完整。少年人的眼睛紧紧钩住他,裴淮年控制着濒临溃败的意志力,只是刮了刮陶家舶的脸颊。 “你干嘛!”,陶家舶警惕地看着他。 “你这里有水滴”,裴淮年不动声色地撒谎。 “哦,谢谢”, 手指在脸庞,陶家舶终于将那枚戒指看仔细了。“这是...熊?” “是的”,裴淮年转动繁重华丽的宝石戒指,银色的表面用细腻的工艺,其上嵌着金边的棕熊。裴淮年念出一个Old English(古英语)的名称,欧洲古老家族很多,几百年的都有不少,但家族徽章能保留至今并在如今还受到外界认可的屈指可数。 “威廉家族的家族徽章是站着咆哮的棕熊。它代表威廉家族是森林中最勇敢和威猛的主人。” “Cool”,陶家舶由衷地赞叹。 “我在德国有一处庄园,包含一片广袤的森林,入冬以后可以打猎,你有兴趣吗?” 陶家舶诚实地摇头,“我对终结其他生命没有兴趣”。 裴淮年耸耸肩,他问:“你在电梯里想什么?” 电梯里陶家舶低落的情绪只有几瞬间,陶家舶撸了撸青茬,沮丧地说:“我觉得自己很没用”。 裴淮年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陶家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从沙发上滑落到长绒地毯上,蓬松而旺盛的长绒接住他所有的重量。 他的肩膀轻微碰到裴淮年的膝盖,“在英国,我完全帮不上老陶,我甚至还在这里闯祸”,陶家舶用手捂住脸颊,沉闷的声音从掌心后面穿透。 他压抑着声线,“我现在的生活到底有什么价值,扔下我爸在英国享受留学生活,我觉得愧疚”。 他扭头抬起脸,透过昏黄的光线看裴淮年,“我找不到自己奔赴九千公里来英国的意义,我很痛苦”,经历了冲突后重归平静,眼前舒适的环境和绝对安全的氛围释放了陶家舶内心深藏已久的恐惧和痛苦。 他摸了摸头上的结痂,李秋打破的不仅仅是皮肉,还有他藏了三个月的恐惧和挣扎。 20岁的少年,困苦和喜悦都写在脸上,他像一只撞进死胡同,找不到家方向的小狗崽。 “Tao”,裴淮年垂下眼睫,蓝色眼眸被藏在一片云雾中,他说:“在我身边,我带你找九千公里的意义”。 陶家舶愣了一下,这不是裴淮年第一次示好,却是最特别的一次。陶家舶第一次抛开性别,咒骂,抗拒,认真思考裴淮年说的意思。 他说他会带自己找到奔赴近万里的意义,可真的有这个意义吗? 他不知道,他更不知道的是自己琥珀色的眼眸倒映出裴淮年的身影,逐渐加深。 裴淮年换了个姿势,用更温柔而深沉的声音说:“如果你需要考虑,我完全可以理解”。 他伸手触摸陶家舶的后颈,光滑带着一如既往的热,他缓慢地收紧掌心,轻柔又强势的掌握人类最脆弱的部位。 出口又是绅士极了的做派,“因为我之前对你的追求不合你的心意,为此我非常抱歉”。 他说的认真又诚恳,陶家舶微微仰头,后脑碰上裴淮年的手背,他嘟囔一声:“伟大的威廉先生终于反省了”。 裴淮年唇角微抬,轻笑说:“今后请这位中国绅士教我,怎么追求心上人”。 陶家舶脸上一热,他到什么,突然侧过来,“你说在你身边是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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