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竟敢在警察局威胁起原告,警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想到刚才到警局的对方律师,是伦敦一所非常著名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不免在心里对陶家舶表示惋惜。 “年轻的先生,希望你有足够的保释金或者足够重要的联络人”,警官说完就离开了。 此时是午夜2点,警察局外横穿着几条老街,夜猫的叫声和醉汉的胡言乱语提醒着陶家舶身处何处。 他靠坐在椅子上没有丝毫困意。 老陶在国内究竟如何,公司的情况坏到什么地步,那些人有没有闯到家里去。 远在九千多公里外的异国,陶家舶独自思考着这些问题,无能为力。他双手抱住脑袋,脖子埋在最低处。 黎明时,一位西装笔挺的白人跟随警察走进他的关押室。 “我是李秋先生的代理律师,Elmo”,金丝眼镜边后是冷淡的眼神。律师从文件夹中抽出几张纸,是李秋的伤情鉴定还有当场其他人的证词。 “对于陶先生对我的当事人所做出的伤害,根据相关条例以及陶先生你的实际情况,我的当事人已经做出和解的条款。” 陶家舶低头看一长串英文单词,敏锐捕捉到几个关键词。 【20万英镑】 “20万?李秋怎么不去抢?”,陶家舶瞪大眼睛。 律师一身深蓝色条纹的毛呢西装,同色系西裤,皮鞋下是中长筒的棉袜。他坐得端正,用看似和善的语气说:“我的当事人了解你的状况,并提供了另一个选择”。 李秋肯定没憋好屁,陶家舶沉着脸问:“什么选择?” “如果你愿意在法学院前的草坪上当众向我的当事人道歉,这20万就可以免除。当然”,律师用优雅的白人手势抬了抬,“你也可以选择为了维护尊严,付出20万”。 “你看我的伤!”,陶家舶指了指头上的血迹,“这是李秋打的,我还没有对他提出控诉呢!” “Well”,律师看着陶家舶狰狞的伤口脸色不变,“你可以起诉我的当事人,但前提是,陶先生你请得起律师吗?在场有其他人证和物证吗?如果有的话,欢迎向警方举证”。 人证肯定没有,物证也一定被他们买通酒店全部销毁了。律师胜利者的语气像一盆冷水浇的陶家舶彻底清醒。 如果说派对上的奚落是李秋下流的手段,那么被抓进警察局则是他的报复。 20万和当众道歉,哪一件都是陶家舶无法承受的。 可他必须做出选择。 “陶先生,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了,天亮以后我需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毕竟...你也不想闹到学校去吧。你的法定工时已经超出规定的范畴,昨晚你的兼职还违反了英国的法律。我劝你最好与我的当事人和解”。 律师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系上西装前的纽扣,眼镜边的金属色在惨白的灯光下发出冰冷的气息。 他最后说:“你的隔壁还关着一位从派对上被带走的中国人,是一位林先生。我的当事人同样保留对他的指控”。 陶家舶眼前一片漆黑,他没看错,晕倒之前冲上来的是是大狗。 他也被抓来了, 大狗决不能被指控。 陶家舶握紧拳头,脸色铁青。律师走到门口又折回来,他俯下身凑得很近。 古龙水的味道窜入陶家舶的鼻腔,律师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陶先生,你有拨打电话的权利,如果你能联系上那位,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他站起来,用昨晚派对上李秋看他的目光看着陶家舶。 他口中的“那位”毫无疑问指的是帕特里克。 陶家舶嗤笑一声,牵动了头皮的伤口,疼痛刺激的他笑得更大声。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暗示他和帕特里克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竟不知道自己如今在高贵的伦敦圈已经“无人不知”了。 律师抬手看了眼腕表,他不动声色地观察陶家舶的反应。 李家这一单固然薪水丰厚,但在英国,服务上流人士的圈子没有人会愿意得罪威廉家族。 即使这个亚洲人与帕特里克先生仅仅是传闻,也许他在对方的世界里根本不值得一提。可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概率,律师也不想冒这个险。 于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里,他提醒了陶家舶。 很遗憾,陶家舶并没有任何反应。 律师失望地离开后,陶家舶又坐了一会。按下红色按钮,警察走进来,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转不动的齿轮。 “我想打个电话,警察先生。” 警察叉着腰看了他一眼,很快拿来一个线很长的座机。 陶家舶提起话筒,手指找不到落点。 警察在旁边冷眼看着,发出嘲讽的笑声。“你要打给谁?20万英镑可不是小数目,其实你完全考虑另一种方案”,他指的是当众道歉,对方棕色的眼眸里有一种人种与生俱来的高傲。 陶家舶终于播下号码,电话响了几下,没人接。 “我想再打一遍”,陶家舶看着警察说,“他可能还在睡觉”。 警察整理了一下帽子,“如果你确定他一定回你的电话,可以。我很好奇,你要向你的父母求救吗?” “我要打给我的朋友,Edy...” “你要打给谁?Tao?” 陶家舶的手指停顿,从房间转角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挡住了狭窄房门的光线,紫罗兰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包围着陶家舶。 直到帕特里克站在他面前,陶家舶手里依然提着电话。他姿势僵硬,显然是没有预期对方的到来。 帕特里克举手投足间优雅和缓慢,一双蓝眼睛盯着陶家舶头上伤口,眸色逐渐变深。 他将话筒从陶家舶的手里接过来,扣上。用深沉的嗓音又重复了一遍:“Tao,你要打给谁?” 他明明听见了还故意要问,陶家舶张了张嘴,Edy的名字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过了良久,他抬眼看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想到一个可能,皱着眉不满地问:“你把我的紧急联络人改成你了?” 这不合法,但帕特里克可以做到。 裴淮年显然没有预料到陶家舶跳跃的思维,他食指扣了扣桌面,摊手说:“还没有,但我会考虑这件事”。 考虑你...,陶家舶把后面的脏话咽下去。 他余光瞥见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 裴淮年身后摸了摸他已经扎手的青茬,眼里有看不清的情绪。 陶家舶没看他,他低着头,非常不适应此刻“英雄救美”的场面。他在想裴淮年之后会说一些什么难听的话。 诸如,你为什么这么冲动,狼狈地把自己送来警察局,如今还要麻烦我来救你之类的。 裴淮年低声说:“Tao,下一次,我希望今后你的第一个电话是打给我的”。
第0015章 多少钱? “我为什么要给你打电话”,陶家舶喃喃道。 这是两个人自雨中别墅以后第一次见面,时隔...32个小时。 好吧,陶家舶承认自己此时此刻对救美的英雄抱有复杂的情绪。伤害他男性尊严,试图扭曲他性向的英国佬是如今困局的破局者。 陶家舶想说什么,裴淮年将他拉起来,两人隔着半臂的距离。由于失血和没有及时处理伤口,起身时陶家舶踉跄了一下。 裴淮年扶住他,冷冷地说:“Be careful”。 他似乎不太高兴,目光停在陶家舶脸颊上的血痕上。陶家舶迎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裴淮年浅棕色的发丝被齐整地往后梳,他鲜少穿白色衬衫,烟灰色的西装外套,同色系的口袋巾,领带夹镶嵌着蓝宝石。 彼时已接近天明,裴淮年很可能昨晚从某个大场合直接过来,甚至不在英国。他一夜未睡,直接来到这里。 这样精致的装扮,裴淮年的面容与电视中参与财政部会议的影像重合。 他该是在那样的地方,或是像昨晚一场欧洲上流阶层晚宴那般的受人照料。 陶家舶的目光很僵硬地移开,然后甩开他的手,稳住身形,“你来保释我的?” “不是”。 “来看我笑话?”,陶家舶半眯起眼睛。 裴淮年一双蓝色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关押室的门被打开,司机站在门口对他们微微鞠躬。 从警局带走一个冲动的少年都不需要出动裴淮年的秘书,司机全权处理。 裴淮年伸手拉着陶家舶的手腕,转身出了房门。 “可以走了?”,陶家舶还没搞清楚这一瞬间的变故是怎么回事,就算来保释也要走一些程序,签一些字。而对方带他走的样子,仿佛是从自家庄园里出门似的。 他不会因此惹上什么文件上的问题吧,陶家舶想。 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人来人往的警局,办公区竟没有一个帽子叔叔,似乎是有意清空了办公区。 “喂,怎么回事?”,陶家舶微微用力扯了一下裴淮年。 “你对这个警局做了什么?” 裴淮年没有说话,只是用手将陶家舶揽近了,护着他的头坐进车里。 之前的尴尬还未消散,陶家舶伸手扯了扯裴淮年的衣襟,他伸出手,就落入敌人的陷阱。 裴淮年抓着他的手,顺势将他上半身整个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他的气息在陶家舶头顶,裴淮年身上的紫罗兰香气天然有一种安抚人心的能力,他抚摸着陶家舶的后脑,小心地避开头上的伤口,对司机说:“准备好了吗?” 司机打着方向盘,说:“苏立克医生已经在等候”。 裴淮年颔首,对陶家舶说:“安静点,我们一会儿就到家了”。 不是,谁要跟你回家! 陶家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才刚刚脱身,不会去纠正关于家的定义。 陶家舶从他怀里挣脱开,突然想到什么,眼睫上下眨动,看着裴淮年。 “你想说什么?” 陶家舶想他能救自己一个,也能救第二个,结结巴巴的开口,脸颊微微涨红。 “那个,我有个朋友,你能不能帮忙保释他出来”,他看裴淮年脸色不太好,急忙解释说:“是我的同胞兄弟,他叫林苟,昨晚帮我打架。他不能被起诉的,他没有正规身份”。 陶家舶睁着眼睛仔细辨认沉默的庄园主此时的情绪。如果前天没有得罪裴淮年就好了,他一个大男人跟疯子计较什么,不就是被压在墙上。 裴淮年对他动手动脚的还少吗? 看在大狗的份上也不能得罪他啊!他在大不列颠唯一的人脉。 “你希望我救他?” “是的”。 裴淮年跷着腿,靠坐在黑色真皮座上,“Tao,救人的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嘶,你干嘛!你动我伤口做什么!” “你看...一团糟”,裴淮年手指上沾了一些血迹,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手绢优雅的擦拭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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