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互不干涉是他们的原则,所以杰德只是懒洋洋地将一个地址写在便签上,然后递给席德:“钥匙在陀思妥耶夫斯基里。” 又道,“我房间里还有一些材料,就放在床头柜里。” 席德问:“要我帮你带过来吗?” “不,不需要。”杰德摇头,“但是你可以帮我把它们烧掉。” - 杰德给的地址是一处能看见河岸风景的旧公寓,位置比较偏僻,治安仿佛也不是很好。席德依然戴着口罩,走进公寓大楼时也没人拦下他询问身份,他找到正确的门牌号,从擦鞋垫下方摸出钥匙,顺利进入杰德的据点之一。 这间公寓面积不大,而且相当凌乱,席德发现卧室门大敞着,里面有一张看起来很舒服的大床,于是猜测杰德经常将女孩带来过夜。 他先从客厅书架上找到一本《被侮辱和被损害的人》,将它打开,果然在被掏空的内页里发现一枚钥匙。 然后是处理杰德的材料。 席德在床头柜里找到了剪报夹,心想杰德既然要他帮忙烧掉,应该不介意他看一眼内容,便拿到客厅打开,最上层夹着的十几张相片立即掉了出来。 席德将它们捡起,排列在茶几上,发现这些应该都是杰德跟踪偷拍的结果。乍一看相片里的内容没什么特别,仔细比对后,才看出杰德的目标应该是一个男人。 之所以最开始看不出来,一个原因是这个男人五官普通,无甚特别之处,另一个原因则是他在相片里总是穿着各种制服,邮差、送货员、维修工……简直像是包揽了全镇的服务行业。 是他把杰德伤成那副德行吗? 席德这样猜想着,继续研究那些剪报和手抄资料,他从未研究过杰德的“侦探”工作,也不知道勒索犯是否一贯如此认真。 不需太花时间,席德就看出这些旧报纸大多与的一桩旧案有关,案件就发生在赫若伍德,被害人是塔克一家。 塔克先生从事某种酒类经销,塔克太太是全职主妇,他们有两个儿子,一条宠物狗,睦邻友好,积极参与社区活动,模范的中产家庭。 直到二十年前,塔克家在一夜之间离奇死亡:太太在浴缸里被割喉,丈夫的每只眼球上都插着一把餐勺,胸前则插着园艺剪,刚成年的大儿子将整颗脑袋浸入一锅沸腾的肉汤中烫熟…… 除几张模糊的偷拍外,报纸上并没有刊登塔克一家遇害后的照片,但大多在惨烈的文字报道旁边附上了一张这个幸福家庭的合影:塔克夫妇并肩坐在沙发上,大儿子盘腿坐在沙发下,旁边是一个手里捏着玩具消防车的小男孩。 席德看过报道,知道那个小男孩是塔克家的遗孤,年仅十岁的乔纳森·塔克,虽然模样已经发生改变,但倘若他能平安长大,如今正符合相片中那位制服男的年纪。 所以杰德为什么要跟踪他?又为何把自己折腾成那副凄惨的模样? 席德将这些材料带进盥洗室,一一点火烧毁,再将灰烬冲进下水道。 - 离开杰德的公寓时已是傍晚,席德看见晚霞,才后知后觉自己这一整天都在外面跑,完全忘记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记起卢米斯太太昨晚说要让镇长先生找他聊聊,席德一面是头疼,另一面也是暗中撇嘴,知道说最后和他谈话只会是妈妈。 想象着卢米斯太太正襟危坐,询问自己从何时开始接触色情产品,席德的苦恼更甚寻找出门“旅行”的借口。 让他惊讶的是,回到宅邸时,只有女佣莎莉在准备晚餐。 她解释道:“太太今晚有手术,先生中午回来了一趟,说晚上可能有会议。” 席德有逃过一劫的感觉,告诉莎莉做完饭就可以下班了,稍后他会收拾厨余。 年轻女孩很高兴地感谢了他,又说:“这两天镇上人心惶惶的,我都不敢单独走夜路了。” “是因为罗宾逊的案子吧?” 说完,席德愣了一下,又想起病房里的杰德。他受伤的时间与安德鲁的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只差一天,这其中会不会有些联系? 不要好奇,不要问。 这样告诫着自己,席德吃完简单的晚餐,又将餐碟刷洗干净,见厨房垃圾袋已经半满,便拆下来,要扔到后院外的垃圾桶里去。 刚将垃圾桶盖合上,席德忽然感觉背后有人在看着自己,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隔壁院子修剪得整齐的绿篱。 是卡拉汉? 盯着空荡荡的路面看了一会儿,席德心里怦怦直跳,转身朝后门方向跑,边跑边回头,不见有人跟踪,但被窥视的感觉挥之不去。 死死锁好后门,又检查了一边前门和窗户,席德才稍稍放心,随后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便留着门厅的夜灯不关,转身上楼。 卧室似乎已经被卢米斯太太或莎莉收拾过了,砸碎的落地灯不见踪影,床单也重新铺好,席德看着平整干净的床铺,想起昨晚的遭遇,不禁握紧了手中的钥匙。 对了,落地窗,昨晚卡拉汉肯定是爬阳台进来的。席德上前几步,将窗户锁好,窗帘也拉上,正欲去洗澡,忽听楼下有桌椅撞击声,一时心惊。 是窃贼?还是卡拉汉? 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卡拉汉知道他的房间是哪个。席德走到门边,将电话拿在手上,随时准备报警,然后轻轻拉开房门,走到走廊上,从栏杆间向下张望,却没有看见人影。 正狐疑时,席德忽然脊背一寒,又感受到了那种被窥视的视线,当即起身回头。他看见一张苍白的面孔。 穿工装制服的高大男人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没有丝毫脚步声——席德暂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全部注意力都被那把高举的厨刀吸引。 “为……为什么?” 席德踉跄着后退,手指在电话键盘上按错了数字,未及重新拨打,脚下踩空,径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好痛……席德撞到了后脑勺,一时头晕眼花,但耳边已经听见接线员的声音。 “救命……这里是卢米斯宅……” 一只沉重的工装靴从上方踩下,切断了席德的求救热线。 年轻人失望地松开手,眼前的雪花刚刚散开,就看见一把闪烁着冷光的厨刀插进自己的胸膛。
第13章 安息(1)
第一章 好痛……我死了吗? 席德迟缓地睁开眼睛,看见熟悉的天花板,向右转头,是在晨光中发亮的白色窗帘。他躺在自己卧室里,没有流血,没有死亡,也没有被强奸,只是一个普通的早上。 感觉到手中还握着什么东西,席德眨了眨眼睛,抬起手臂,发现是一支被踩坏的电话。他顿时坐起身来,拉开衬衫检查自己的胸膛,被冰冷刀刃刺进身体的感觉记忆犹新,但那里光滑平整,除一道齿痕外,没有更多伤疤。 他茫然地坐着,不能理解。 那张在黑暗中浮现的、苍白的脸,只是一场噩梦吗? - 拿回夏屋钥匙后,席德一直在寻找出门的时机。但最近似乎不宜出门,继罗宾逊男孩的遇害,警方又陆续发现了两具年轻人的尸体,根据尸体被屠戮的方式,现已推断是同一个凶手作案,就像莎莉说的,镇上人心惶惶。 每次在电视里看见兰迪警长告诫居民们留意可疑的陌生人,席德都会想起那场噩梦。或许是他之前在杰德的公寓中看过了那些报道,因此夜有所梦? 出于规避风险的本能,席德没再联系过杰德,录像店也很少再去。 第四具尸体出现在新闻里的时候,席德等到了合适的离家理由。 “……克莱德和吉米,还有几个朋友。我们会住在旅馆里,音乐节结束后就回来。”他面不改色地在餐桌上提起邻镇的夏日音乐节,它是真实存在的,就像克莱德和吉米。 卢米斯太太平静地看向儿子,他们还没真正谈过色情录像问题。 “有女孩吗?” 席德低头看着餐盘:“有两个,一个是克莱德的妹妹,另一个是她的朋友。” 终究,卢米斯太太不打算让已经成年的儿子太过尴尬,所以点头表示放行。随后又道:“不要乱来。在你的入学考试之前,我和你父亲不想处理更多的麻烦。” 席德点点头,然后看了父亲一眼。 卢米斯先生最近看起来相当憔悴,多半是因为接连发生而且侦破无望的命案。察觉到儿子的目光,镇长先生并没有看他,只是用一贯冷静威严的语气道:“听你母亲的话。” “是。”席德垂下脑袋。 - 到音乐节的前一天,席德当着卢米斯太太的面拉出行李箱,亲吻妈妈的面颊与她告别,然后从车库里开出他那辆白色敞篷跑车,它太闪亮了一点,是席德前两年的品味。 他只在行李箱里放了几件衣物,在驶出东区后,他又分别逛了几家商店,购置了大量不同种类的清洁剂,为避免引起注意,还额外买了一些日用品。根据影片中学到的经验,他选择现金支付。 驶往黑森营地的途中,席德路过了一家公路商店,才想起自己即将完成大量体力活,却没预备任何食物,便停靠下车,打算在这里吃一顿简餐,顺便买一些速食。 餐牌上的食物看起来都很可疑,席德只点了一份看上去最不容易出错的套餐,掏出钱包付钱的时候,顺便问道:“这里的厕所在哪里?” 店主随手往后面指了个方向。 席德朝那条狭窄的过道走去,不料身后另一个顾客不管不顾地撞上来。席德的肩膀被撞到墙上,不由得回头怒目而视:“你想做什么?!” 那满嘴黄牙的男人毫不在意年轻人的怒火,笑嘻嘻地将他往过道尽头推,然后从夹克里掏出一把水果刀,在席德脸前晃了晃:“识趣的话,把钱包给我。” 这是抢劫。席德意识到自己不该将所有现金放在钱包里。 “外面有很多人。” “你觉得他们会帮你吗?”抢匪咧嘴一笑。 很可能不会。席德确信店主看见了这个男人把自己堵进厕所,但他一声不吭,继续做自己的生意,他们甚至有可能是同伙。 见年轻人短暂一窒后,认命地将手伸进外套,抢匪露出满意的笑容,又晃了晃那把水果刀,警告他:“把钱包给我就好,不要耍什么花招。” 席德将钱包拿了出来,却没打算老实交给他,而是紧紧捏在手中,笑道:“你真的杀过人吗?不对,我应该问,你这把刀真的伤到过人吗?” 劫匪震惊地看着他,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当然——你最好给我当心点!” 席德看了看他抽搐的面颊,再看看他颤抖的手腕,轻轻摇头:“虚张声势罢了。” 劫匪嘶吼一声,将刀刺向席德。年轻人却已经预判他的动作,向左躲避的同时抬腿直踹他的下身,劫匪果然没有他试图表现出的那样强悍,立时呼痛,弯下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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