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好了!你都不知道这小祖宗有多想你。”艾格尼斯说着就将易安拉到易舟面前。 但小孩儿初到医院这种地方,看着易舟穿着陌生的病服,鼻尖又萦绕着消毒水的气味,不免觉得害怕。艾格尼斯牵他手时,他有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但无奈母亲力气太大,他扭扭捏捏地来到易舟面前,垂着头不敢看他。 易舟看出他不适应,温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没多会儿就对艾格尼斯说:“你先带易安回去吧。医院这地方不适和孩子久待。” “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出院?”艾格尼斯不放心他。 “快了。”说完,易舟才想起来艾格尼斯和易安是傅向英带过来的,顿了顿才道,“让他送你们回去吧。” 艾格尼斯认真看了他几秒,像要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端倪。 易舟垂眼。 艾格尼斯这才说了声“好”,然后拉着易安走了。 * 半小时后,只有傅向英一人回到了病房。 他推开门的时候,易舟正靠在病床上,看自己的手机。 那严肃的模样一看就是在处理工作上的事。 而当他注意到开门的动静,瞥见傅向英时,脸上闪过刹那意外。 他还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不过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手机屏幕上,直到手机被人抽走,傅向英对他道:“医生说了,你需要好好休养。” “我已经休息很长时间了。再不工作公司就该辞退我了。” “你的上司会体谅你的身体状况的。” 易舟看了傅向英一眼,半晌才忽然反问了一句,“那你呢?” 傅向英不解地回看着他。 易舟解释:“你天天过来,放着议政大厦那边的事不管,不要紧吗?” “......” 傅向英的沉默起先让易舟以为自己戳中了对方的心事。对方可以一连五天来看望他,但议政大厦那边繁重的公事迟早会让对方脱不开身。说不定过几天,就会和从前一样,他需要从新闻上才能得知男人的动向。 他不想让男人现在的殷勤给他产生一种错觉,误以为他会比男人的公事更重要。 这么想着,易舟有了一股莫名的底气,大大方方地注视起男人来,想象着男人会在自己的目光注视下“幡然醒悟”,转身离去,投奔他伟大的前程。 傅向英又怎么猜不出他的心思。 结婚五年,只要易舟因为他工作忙而闹别扭时,就会像只刺猬一样用满是嘲讽的目光看着他,好像他就是一台无情的工作机器。大多时候,傅向英会选择说些好听的话哄劝他,但最后还是会匆匆忙忙地离开家,一忙就是好几天不见人影。 直到后来易舟在祈萨找到了工作,傅向英才体会到见不着人的抓心挠肝。 “我辞职了。”他对易舟说。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他本可以早点解决他和易舟婚姻当中出现的问题。可惜那回他自作聪明,以为的捷径让他失去了和易舟的那道法律之绳系起的牵绊。 而易舟在听到他的话以后,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可傅向英坚定的表情告诉他,他没有听错。 他问他:“为什么?” 他知道傅向英从小到大为之奋斗的目标就是在仕途上能攀多高攀多高。如今他所在的地位、所握的资源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离登顶似乎也只差了几步,现在却突然说放弃了。 易舟怎么也想不明白,以致于那句“为什么”里甚至带了点儿恨铁不成钢。 然而傅向英对此的回应只有三个字,“我累了。” 这么说,既是为了不让易舟胡思乱想,以为他是为了他才放弃自己的职业生涯,也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并非没有能力继续在从政这条路上走下去,只是经历了那么多事,他发现自己想要的其实是一种简单的生活。 当年他想借车祸为由离开政坛。可惜造化弄人。 如今又遭刺杀,易舟替他挡了一枪,他想离开的念头更盛。恰巧这又是个完美退场的借口,上面的人因此事对他卸下防备,他借机请辞,其实也免了日后和上面那位争锋相对的局面。 “他们会那么容易就放人吗?”一开始的震惊褪去了,易舟的头脑恢复了冷静,问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这样的易舟,也是傅向英最欣赏的易舟。 他无奈地笑了一声,“议政大厦那边批了,军队那边有些麻烦。他们顶多让我退居二线。” “你还那么年轻。” 易舟其实更想说的是傅向英现在这么轻易放弃的事业可是他从前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管傅向英懂不懂易舟的话外之音,此时的他站在易舟的床边,俯视着他脆弱苍白的病容,说出了那句迟到了三年的话:“这件事三年前我就想好了。当初让你去祈萨,不是因为我想放手,而是想着哪天你有了自己的事业,我就可以跟着你到处跑,随便找些工作,不用一辈子被捆在议政大厦,和你聚少离多。”一句一顿,说得认真。
第37章 执着 如果换做是三年前的易舟,在听到傅向英的一番不亚于深情表白的话后,指不定就会心软。别说是和男人在一起,就算是被男人重新骗回五洲都说不定。 可他不是。 并不是在过去的三年里经历了什么,而是易舟近来觉得自己的心态老了。不再像年少时那样抱着某种冲劲,也不再向往从前觉得有滋有味现在只觉得惊心动魄的人生。 他安于与傅向英重逢前的简单生活,每天不需要胡思乱想很多。 可这样的日子在意识到傅向英恢复记忆后,易舟就知道到头了。 他有些疲倦,于是对男人那番话给出的回应牛头不对马嘴,“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说着就往被子底下缩了缩。 傅向英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是在逃避,但他只是体贴地替易舟掖了掖被子。 易舟躺下,和他大眼瞪小眼。 傅向英没有要走的意思。 易舟只能闭上眼假寐,但兴许是工作亦或是傅向英的话耗了他的心神,假寐没一会儿就成了昏昏睡去,被一片无尽的黑暗拽入毫无逻辑的梦里。 而在他的梦外,傅向英看着他的睡颜,终究还是没忍住低头在他的额上落下一枚轻吻。 易舟的眉头不安地抖动,但被梦魇困住,没有醒来。 傅向英轻叹一声。 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屏幕,表情里有厌烦。 三十分钟后,他和他的父母面对面坐在傅家老宅的茶室里。 三个人谁也没说话,直到佣人将茶水端上来,傅向英的父亲毫无征兆地泼了他一脸茶水。 好在茶水不算滚烫。 还没离开的佣人见状连忙跑去取毛巾,递给傅向英。 等傅向英开始擦拭时,他才听他的父亲怒斥道:“没有出息的混账!放着好好的张明玉不娶,就为了那么一个私生子,连前程都不要了!” 傅向英的动作慢条斯理,看向父母的眼神格外冷静。 他的母亲看似心疼他,这时又在一旁帮腔道:“张明玉到底有哪里不好?就算不谈他对你事业上的裨益,你们从前的情分也在,他和你的信息素匹配度也不会低。” 傅向英没打算当哑巴,不然他也不会回来这一趟。 几乎是母亲的话音刚落,他便嘲讽道:“从前的情分?不早被你们抹杀了吗。这几年他是帮了我不少,不过我从没打算和他结婚。如果要结婚,我早就结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傅夫人惊讶。 “字面意思。”傅向英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我究竟在做什么我心里清楚。议政大厦最近的变动,父亲你不会不清楚。我要是不退,后果如何,谁都难说。” 听到这儿,傅父的脸色有所好转。 但傅向英接下去的话又立马让他动怒。 “当然易舟也是我辞职的原因之一。三年前,你们究竟如何愚弄我,骗我是他背叛我在先,我已经不想追究了。他是我认定的人,如果你们没有办法对他和颜悦色,那以后也就不必见面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傅父敲桌,撞击声震耳欲聋。 傅夫人也开始垂泪,不敢想象儿子恢复记忆后没多久就说出这种要断绝关系的绝情话来。 傅向英的表情依旧沉着冷静,而这份沉着冷静却来自于多年积累起来的失望。他低头看了眼洇染上茶色的衬衫,倏地站起身来,一副已经完成任务似的模样,居高临下地望着自己的父母,“我会和他复婚。希望你们尊重我的决定。” * 易舟做了一场不算愉快的梦。 梦里他和傅向英因为一件什么小事吵得不可开交,一气之下他跑到了海边,像要做什么轻生的举动。 等这场恼人的梦做完时,外面天已大亮,他甫一睁眼就对上傅向英担忧的面容。 “你昏迷了两天。”傅向英见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便扶住了他的腰身,“想喝水吗?” 易舟觉得这一觉睡完比没睡前还要累,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道:“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医生说你还是有些炎症。” 易舟看他一眼,这一眼就注意到男人眼下的乌青,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指出,“你这几天有好好睡一觉吗?” “我担心你。” “我梦见你和我吵架。” 易舟这句话是傅向英没料到的,他愣了一会儿,才回道:“真是对不起,连在梦里,我都在惹你生气。”可语气里分明没有歉意,倒像逗弄,想让病中的他开心些。 易舟没有搭理他这茬。 他却追问:“梦见我们为什么吵架?” “忘了。” “那就不要再想起来了。以后我保证不再惹你生气。” 易舟叹一口气,“我之前说的话,你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你说的话我都记着。”傅向英顿了顿,“不过你知道的,我不会放手。尤其在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之后,我只会弥补,不会再错一次。” “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当初不愿意分开,是因为离婚对你事业影响不好。现在我们已经分开那么多年了,你还在执着什么?” “因为——” 然而傅向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易舟打断,“你知道我不会相信你接下来说的话。”他直视着傅向英的双眼,前所未有的认真。 傅向英被他这么看着,脸上闪过一抹受伤情绪,但转瞬即逝,“我知道自己是个失败的伴侣。我们的婚姻没有让你成为更好的人,反倒让你陷进你最厌恶的处境。” 此话一出,易舟眼里有微光闪动。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比起狡辩说我有多爱你,其实我应该和你道歉,因为从前我并不知道如何爱你,才会让你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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