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念安一时之间同样停下脚步,认真应到:“好,我不说了,但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去汪柔家?” 闻言,蒋闻突然清哼一声,再次开口语气里覆满了戏谑:“秦总管这么宽?” “我探望一下前女友,不可以吗?” 秦念安确认马路上不会突然冲出一辆车后,几步跨到蒋闻面前,略微低头好让他跟自己面对面:“蒋闻,你知不知道,每次你撒谎的时候都很喜欢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就像现在这样,头顶看天,不看我。” “8年了,还是老样子。” 蒋闻微微一震,转正脖子,对上秦念安视线,他清清嗓子:“那是因为夜空好看。” “为什么脸红。” “喝酒喝的。” 蒋闻继续迈开步伐向前走,保持着双手抱胸的动作,时不时踢踢路边的小石头。秦念安紧跟其后,亦步亦趋。 “山田忠是你前男友?” “怎么?” “你搞shisheng恋?” 蒋闻突然停步,声音里灌上一抹愠怒:“你调查我?” 秦念安俯下身,随意捡起一片掉落的香樟树叶,捏在指尖慢慢把玩:“关心一下男朋友的身世经历不可以吗?” “shisheng恋不可以吗?”蒋闻盯着他手中那抹绿色,用反问代替回答。 “跟52岁的小老头?” “我喜欢老的!” 蒋闻狠狠瞪了他手里的树叶一眼,半点不想看向秦念安的脸,转身就走。 秦念安连忙追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跑这么快,你要去哪?” 许是走到了尽头的红绿灯路口,手机又没什么电量,自己一个人乱跑估计会迷路到天亮。蒋闻心里掂量了一下,大发慈悲地转身看着秦念安:“送我回家。” 沉默良久,正当蒋闻以为秦念安会坏心眼地故意拒绝自己时,秦念安伸手摸上自己的头发:“头上有落叶。” 秦念安轻轻摘下这片叶子,仔细观察了一番,通体翠绿,尖尖上略微泛黄。他俯下身跟蒋闻的脸贴得很近,将叶子举到两人中间,隔着它视线微微遮挡地望向蒋闻,轻声问:“为什么答应?” 蒋闻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同样透过这片叶子看着那张残缺的脸:“因为喝酒了。” “所以我在欺负一个酒鬼?” “你在哄骗一个酒鬼。” “骗了什么?” “骗感情。” 秦念安拿叶子的手微微颤动,收起戏谑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蒋闻,我的爱是真的。” 蒋闻保持不动,他不想思考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漫不经心地开口道:“我酒醒了。” “我不收回跟你在一起的承诺,但我要提几个要求。” “你说。” 蒋闻顿了顿,将准备好的措辞慢慢组织完毕一口气说出:“第一,不能向任何人透露我们的关系。” “可以。” “第二,亲密行为,我不让你做,你不准主动。” “可以。” “最后,如果我找到真正爱我并且我也爱他的人,我们立刻分开,当做无事发生。” 秦念安听到最后一条,身躯停滞片刻,晦涩地应道:“可以。” 一时间,只剩下双方沉重的呼吸声。 这片叶子如同一条破碎的屏障,稍微一推就能立刻倒塌将双方看得一清二楚,但偏偏两人中没有任何一个打算摧毁这可有可无的屏障,他们隔着屏障相望,看不清彼此表情,揣测不清彼此心意。 “我提了这么多要求,你不提一个?” 秦念安刚想回答不用了,还未开口,大脑突然被一个念头所占据:“这样吧,加我微信。” “就这样?”蒋闻看着那半张被叶子覆盖的脸,心里涌现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还能更过分一点吗?”秦念安追问道。 “你先说。” “起床对我说早安,睡前对我说晚安。” “可以,还有呢?” “没有了。” 蒋闻率先将那片叶子打落,两人再次双眼直视,面对面地看着彼此:“既然没有了,那送我回家吧。” 一如几小时一般,秦念安拉开车门邀请蒋闻入座。只是这次蒋闻没再拍开他的手。 蒋闻正要上车,一眼就看到几小时前混战中被打落在地的米菲狗小玩偶,他拉上车门,不动声色地将它捡起,放在手中轻轻摩挲。 待到秦念安坐上驾驶位,系好安全带正要开车时,他默默开口:“为什么留着?” 秦念安将车缓缓驶动,踩着限速线在路上狂奔:“因为不想扔。” 蒋闻没有继续询问到底是为什么才会不想扔掉这么廉价碍眼的东西。他轻轻捏了捏米菲狗的肚子,指腹抚上那张“x”的小嘴。 秦念安见蒋闻不再继续搭话,四处的沉默让他难捱,便随手打开的车载,正好播放到树莉莉的《青春荒废》: 一生一世痛吗 放低凝视哪位(都荒废), 紧张的化作梦呓 光阴不断被浪费, 推倒一切再痛哭跌低(黎明前珍惜哪位), 所有故事 突然停滞 所有约定 没人维系, 转身之际 压抑放低 忘掉哪位(连回忆荒废), 哭泣的我最艳丽 悲伤一直被浪费, 最后 我越快乐越自毁, 青春总会荒废, 如此匆匆过一世, 芳菲总会枯萎, 昙花一现便着迷。 蒋闻转头看向窗外,树影婆娑之间,眼前发着盏盏灯光的大楼被瞬间甩到后头,他又转眼看向前方,灯火通明,一群矮矮的但是带着烟火气息,浑身发着光亮的居民宅印入自己的目光里。 他定睛一望,什么居民楼都在瞬息间变化成了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高。 “蒋闻,蒋闻?下来,快下来呀。”陈中维举着水杯站在一楼楼道上朝他招呼道。 “稍等,我马上来。”蒋闻三步并作两步快速下楼,突然一个趔趄没踩稳。 “啊!” “小心。” 他拿着水杯的右手臂被来人猛地拉紧,左手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腰。 好精妙的泪痣,点在眼角怎么会这么好看。好香,有一种淡淡的柑橘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四目对视,蒋闻一时间完全忽略掉发生了怎么样的险情,像一座雕像般任他抓着,脑子里思维腾飞。 “你们这样互相抓着,要多久?” 闻言,两人低头各自看看手臂,随后像是触电般迅速抽回。蒋闻只感到面上一热,说了句谢谢后仍是低头不敢看那站在上一层台阶的人。 对方回了句没关系,刚要走,蒋闻鬼使神差地突然抬头叫住他:“刚才谢谢你,我叫蒋闻,6班的。” 对方上楼的脚步一停,转身低头看着他神色平静,语气平淡,“秦念安,5班。” 蒋闻望着秦念安离开的背影,低声喃喃自语:秦念安,蛮好听的名字。 他两只眼睛从呆滞的状态中脱离,变得神采奕奕。一转身却被不知道何时站在身后的陈中维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傻了,你。”陈中维盯着他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被吓到了。” “没有,我在想事情。” “还有,你少用点倒装句,幼儿园到现在十几年了开口就是倒装。”蒋闻沿着楼梯,一边走一边对着他说。 两人站在一楼饮水机旁打开水杯正接着水,水声哗哗像溪流从山涧而出,蒋闻盯着杯口,想象着自己听到了游鱼摆尾的细碎声响,听到了浮木随水波顺流而下的声音,听到了溪边白鹭的饮水声。他忽然想到秦念安握住的那只洁白而有力的手臂,边上还有个小小的骨节凸起。以及那身上那件素净的散发着淡淡柑橘香味的白色T恤。 耳边似乎又想起那句——秦念安,5班。 “水!”陈中维提高声音,直接动手摁了暂停。 “想什么你在?水漫出来了。” “抱歉,我走神了。”蒋闻轻轻捻起水杯,倒掉了漫在杯口的一点点,小心地盖上盖子,转头对他说“快回班上吧,这节静姐的课。” 王娴静,教语文的班主任,6班人称静姐。刚毕业,人特温柔。 蒋闻一点也闲不下来,上楼的时候仍不停转身看着陈中维。 陈中维:“?” 他跟上蒋闻脚步,跟他并排走在同一层台阶,他是真怕这位体弱的大少爷把自己脖子给看扭了。 “你知道刚才那个人吗?他说他叫秦念安。”蒋闻实在是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不知道,没印象。” 意料之中,但蒋闻不死心,“可他是隔壁班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认全了,自己班的人?” 好吧,蒋闻无话可说。陈中维这个老呆子,他在心中小声腹诽。 蒋闻刚坐下,屁股还没坐热,汪柔转头对他说:“怎么去这么久?” “你知道秦念安吗?”蒋闻脱口而出,答非所问。 “知道呀!不过你问他干吗?” “我下楼差点摔倒,他救了我。” “那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她一听下楼摔倒,面上突然正经起来。 “他拉住我了,你快说他的事。” 汪柔清了清嗓子,“秦念安妈妈.......” 上课铃突然响起,王娴静踩着和铃声一致的步伐走上讲台。 蒋闻指着本子示意:写小纸条。 王娴静在上面讲着这次月考的排名分数,谁谁谁跟上次开学考比进步多少名,谁谁谁又退步多少名。在刚入学校的老师心里,学生的成绩总是大过天的,王娴静有着一腔热血,她坚信哪怕自己刚大学毕业只要保持严格,严肃,认真的工作态度,一定能让差生进步让优等生越来越优秀。 她在台上激情“演讲”:全年级12个班, 小纸条:秦念安妈妈跟我妈妈是大学同学(汪柔) 小纸条:然后呢(蒋闻) 王娴静还在台上激情“演讲”:我们班各科平均成绩加起来排在第8位, 小纸条:他半个月前刚搬到连宁来,上周正式转进城高(汪柔) 小纸条:然后呢,为什么要转学(蒋闻) 王娴静依然在台上激情“演讲”:不算差但也不算多好,大家加油! 小纸条:他爸去世了,他妈估计怕睹物思人就带他转走了(汪柔) 王娴静一直在台上激情“演讲”:我们继续努力争取下次期中考进步到第6名! “啊!”蒋闻看到汪柔写的最后一句话,忍不住惊呼出声。他这一喊,王娴静停下了,偷偷吃零食的纪律委员也停下了,全班人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朝他看过来,除了汪柔和陈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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