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似乎停滞在这间办公室里,除了秦念安手指间时不时传来的细微摩擦声之外,别无他声。 “吃过午饭了?”过了十来分钟,终究是秦念安先抗不过去,从出车祸到现在这么多个月,他与夏招春说的话掰着手指头都能数清。 当初清醒的时候,是个很寂静的晚上,或许是因为自己身处单人间才显得格外冷清。但他一睁眼就只看到夏招春伏在病床前,就这么将脑袋埋在臂弯里睡着。他这时才看清她头顶旋涡旁边已经生出了数根白发。随后便是充斥进满鼻腔的难闻消毒水味,他不耐地咳了一声,手上颤动一下。而这点轻微的声响马上就惊醒了夏招春,她看到秦念安清醒的双眼,再三确认连话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一句,就欣喜地跑了出去。 “吃了。”夏招春一个激动,往前走了两步,她怎么都想不到秦念安居然愿意主动跟自己搭话。 见她还站着,秦念安起身从旁边拿了把椅子,扶着她坐下。 “我还是喜欢蒋闻。”秦念安走到窗口,看着远处绵延的山,12月了,连宁的高山还是一片青绿。他不想看到夏招春再露出失望,愤怒等等表情,索性转过身去。 “你确定?”夏招春叹了口气。 “我确定,跟他分开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他,8年了,只有跟他在一起的那几天我才是高兴的。我确定我爱他,也只爱他。” “那你就去找他吧,汪柔跟我说他在札幌。”夏招春站起身,她无奈地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生死之外还有什么大事?在秦念安昏迷的那几天,她每一秒有多么煎熬只有她自己清楚,更别提在得知秦念安那天下午是为了追蒋闻才会突发的意外。要知道蒋闻是自己骂走的,这跟自己把秦念安往死路上逼有什么区别!直到现在她才真的清楚只要秦念安能真正快乐就好了的道理,只可惜人活一世,她蹉跎了大半辈子才懂了这些。 “你确定?”这下轮到秦念安疑惑了,夏招春这么直接就同意了?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以为至少还得磨一段时间。 夏招春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临出门时停了一下,没回头,就这么张嘴说着,跟自言自语似的:“要是没有你爸,或许,我会接受得更早吧。爱情这种东西,谁说的清楚啊,爱了就是爱了......” 12月28日,北海道下了一场大暴雪。蒋闻拎着铲雪器走出门,他穿着轻薄的棉袄,里面只套了件单衣。 “早上好,这雪真大呀。” “早上好,铃木阿姨一大早是要去哪?”蒋闻朝邻居笑笑,停下手中铲雪的动作。 “去市场买点和牛,大雪天吃着寿喜锅是很幸福的事情呀。对吧?” “是的是的。”蒋闻应道。 “那么,我先走了,注意保暖,小心着凉。” “嗯,一路小心。” 一段礼节性的招呼,日语叭叭得他嘴皮子都要磨出泡了。他叹了口气,继续铲着脚下的雪。几厘米厚的雪,危险的很,这地方也就游客愿意来玩,当地人都巴不得跑到大城市去。 没过一会儿,他脸上累得出了层薄汗。零下的天还没有连宁零上5度冷。眼见着门口成功多了条不宽不窄的小路,怎么说都能过人了,他干脆将铲雪器往门后一收,回屋取暖去。 蒋闻钻进暖炉子里,拿过昨天刚去看过的心理医生检测报告,上面正用日语写着——初见无大碍,还需观察。他将报告一撕,随手扔进垃圾桶里。 从三个月前,自己每晚做梦都遇见秦念安开始,他就清楚自己的状况再次稳定下来了。但他却隐隐地不想回国,毕竟事情还没发生就可以当做不会发生。 他将手支在小桌子上,手上系着的小猫手链闪着冬日洁白的日光。这边网络不好,翻不回国,听不了歌也玩不了游戏。无聊的很,蒋闻站起身,将暖炉关掉,走过一旁拿过相机就打算出门。 这相机还是好多年前蒋建成送给他的礼物,一晃八年,功能早就旧了,但他一直舍不得换掉,反倒一直带在身边。虽说秦念安走后,这台相机也落灰很久了。 不过这次逃出国,他又一次养成了爱拍照的习惯,一闲下来就举着相机到处拍风景,当然人也拍,不过拍之前要得到许可。三个月前拍的张纺织厂女工织布照,甚至得了民间摄影大赛的二等奖呢! 他脚穿拖鞋踩着地板,发出趿拉的声音。路过垃圾桶,他瞅了一眼,发现自己将报告扔错了地方,马上就从不可燃垃圾里将它掏了出来,又放进了可燃垃圾的桶里。小小的一间房,却摆着三个垃圾桶。 他站在门口,举着相机,透过小小的窗子观察着外面的世界。覆雪之下,洁白一片。他照着门前的栏杆就摁下了快门。 “又在拍照了,蒋?” “山田老师,您怎么来了?”放下相机,正对上山田忠笑眯眯的脸,蒋闻连忙走了过去。 “您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准备一下。这穿着便服,胡子还没剃呢......”他不好意思地说道。 “没事,正好顺路过来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谢谢老师关照。” “路过市场,正在卖新鲜牛肉就多买了点,我记得你爱吃,就收下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肉往蒋闻手上塞。 “这怎么好意思呢。”蒋闻一边说着,手里还是接了过来,他太清楚自己导师的性格,热情得倒像是冲绳人,要是不收下还有的麻烦。 “辛苦你了,跟着我这个退休的老头子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不然该在东京舒舒服服地躺在被窝里呢!”山田忠笑道。 “怎么会呢,这的雪景很美。对了,我新沏了点橙子茶......”蒋闻一转身,脚下打滑就要摔下去,他及时将相机护在怀里。 “哎呀,小心!”山田忠伸出手,一手抓住蒋闻臂膀,一手举着腰,蒋闻这才得幸没摔倒。 山田忠笑道:“怎么20多岁的人,修士都毕业了还这么不小心。” “把你的手挪开!”秦念安站在门口气冲冲地指着山田忠说道。他昨天刚跟夏招春说完话,连夜买了机票飞札幌,有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才到了蒋闻临时租的房门口,没想到一下车就碰到个色眯眯的老头当着他的面把手放在蒋闻背上,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摸他屁股了! 他怒发冲冠,像是起了静电一样,保持举手的姿势往前走了好几米。 “秦念安?”蒋闻疑惑道:“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突然,他灵光一现,又极其震惊到:“你怎么会说日语?!” “我可是满分过的N1。”秦念安神气地用日语继续说道。他往前又走了一步,将山田忠的手拍开。 “蒋,这位是?”山田忠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两人。 “老师,这是我朋友。非常抱歉老师,他第一次见到您......”蒋闻瞪了秦念安一眼,秦念安恍然大悟,连忙跟着说道:“原来您就是山田老师呀,我常听蒋闻提到您,您的学问特别深厚,我也是有眼无珠冒犯到您了,还请您多多见谅。我请您吃个饭怎么样?就当我向您赔罪了。” “不用了不用了。我先走了,下次见。”山田忠朝蒋闻摆摆手,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秦念安朝蒋闻笑道:“这小老头跑得还挺快。” “你还好意思笑?” “他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 “废话!”蒋闻怒道:“你连老人都敢恐吓,你还有什么时候做不出来?” 秦念安笑了几声,随即盯着蒋闻眼睛答道:“跟你分开,我做不到。” ---- 由于语言原因,日语交流部分进行了句式的再翻译,看起来会有一点人机味......
第三十九章
蒋闻应道: “闭嘴吧,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汪柔说的,你在朋友圈发了定位。” “不小心放的吧,忘记了。” “前天的事。” 蒋闻转过身去,默不作声。 “怎么,不恨我了?”秦念安笑道。 “恨你什么?你笨得过个马路都能被车撞。”蒋闻又转过身来,支着手臂,半带生气地看着他。 “我说怎么汪柔那几个月天天偷摸进来,拍几张照就走,原来你们俩沆瀣一气呢。”秦念安拉过一旁的小椅子,上面铺了层雪还未扫去。 “你拉椅子做什么,这么冰全是雪。”蒋闻看着他的手,刚摸上椅子把就冻红层皮,本就白净的手此时更显得惨白。 “你不是不打算让我进屋嘛,一直站着,太累了,我的肋骨受不了了......”他特意拉长尾音,用手摸上自己的胸口。 蒋闻白了他一眼:“那是胸不是肋骨,东施效颦。” 秦念安乐了,他直接伸手就抢过蒋闻手里那台老相机。 “你干嘛,还给我!”蒋闻微微怒声道,他伸出手摊在秦念安面前。秦念安反倒右手握拳轻轻打了他手心一下:“你也笨,相机都抓不牢,我保管了!” “随便,你在外面冻死算了。”蒋闻推开房门,秦念安屁颠颠地跟在后面,溜进了屋。 秦念安待在一旁捣鼓着这台旧相机,最近尽是些雪景,树林、海边等等,他看到这些照片才第一次知道大海边边是不会被冻住的。再往前翻,就都是些火红的枫树林,秦念安一眼看出这是清水寺旁边的枫林,他曾来求过些未来的契机,顺便碰碰运气能不能偶遇蒋闻。 “诶,我也想喝。”他看着蒋闻倒满了一杯橙汁,突然喉咙发痒。见蒋闻懒得搭理他,很识相地马上将相机放下,自顾自地倒了起来。 蒋闻捞过相机看了一眼,秦念安再往前翻几张就都是高中的旧照片了。 “有饭吗?我饿了。”秦念安倒完橙汁,又钻进冰箱里鼓捣,熟食一点没见就连面包都没有,全是些切成小盒的生肉。 “想吃饭回家吃,跑我这吵什么?”蒋闻将他的手拍开,又重重将冰箱门关上。 “你家就是我家嘛。”秦念安贱兮兮地凑到蒋闻身边,狗皮膏药般黏到他身上:“你饿不饿?” “不饿,滚开,你别碰我。” “你不是说很想我吗?怎么我来了还要把我往外赶?”秦念安将手支在暖炉桌上,一脸委屈地望向蒋闻。 蒋闻疑惑道:“你做梦呢吧,我什么时候说过?” “对啊对啊,在我梦里,你就是这么跟我说的。”秦念安朝着他笑道。 蒋闻被逗得不行,他轻笑了一下,随后故作厉声说:“烦死了,马上12点了,滚去做饭。” “得嘞!”秦念安“窜”地一下起身,挑了点肉和蔬菜,哼着小曲就在厨房里忙活起来。 反倒是蒋闻又盯着窗外发了会呆,满面愁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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