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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送你回去？”蒋闻从一旁拿过小袋薯片，硬塞进他那挤满了的背包里。 “不用，你早点睡觉。”秦念安将包一提，背了上去。 蒋闻目送着他离开卧室，一会儿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心里焦急地很，直接扒着窗边迎着风口往下喊：“路上小心！” 秦念安停下了脚步，他立在地板砖上转头望去，笑道：“知道了，晚安蒋闻，开学见。” “晚安秦念安，开学见！” 秦念安隐约觉得身后总是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心里不免得有些紧张，于是加快脚步走到小区门口。 “秦同学。” 他走至门口的昏黄路灯下，站定，四下寂静，门卫室是早就紧闭着的，至于门卫是否清醒着谁也不知道。他只看见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一直延伸到王心梅身旁。 “怎么了，王阿姨？” 他侧过身，确保自己正面向她，心里却不住得紧张起来，甚至双手控制不住得有点微微颤抖，他将手插进兜里，捏紧大腿又突然觉得当着长辈面不太礼貌，然后再次抽出置于身后。 “很冷吧。”王心梅走上前，帮他理了理领子：“我们找家店聊吧，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正说话间，一辆奔驰车从闸门里驶出，缓缓停在路边。秦念安一眼就认出车上正坐着蒋建成，但是只有他一个人。 秦念安闭上眼点点头，跟着王心梅上了车。车里的暖气开的很足，王心梅坐在副驾驶，他一个人坐在后座，包有点咯人，秦念安又轻手轻脚地将背包解下来放在一旁。车内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除了蒋建成时不时的叹气声。 秦念安异常紧张，紧握着拳头似乎指甲要嵌进肉里。 过了很久，其实也没有特别久，6分钟的车程，只是在秦念安心里却像是死刑犯受刑的前一天晚上一般煎熬。 王心梅正要下车，蒋建成却拉住了她，他竖起耳朵勉强听清：“都是16岁的小孩子，你别太......” “我知道。”她将他的手轻轻拍下，随后走到秦念安那一侧开了车门。 “看看喝点什么？”王心梅将菜单递至秦念安面前，见他没什么心情，自顾自说到：“小孩子还是别喝咖啡了，点杯橙汁吧。” “服务员，一杯橙汁，一杯拿铁。” “阿姨，你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秦念安忍不住抱住双臂，开口发问。 王心梅却在这时低下了头，她按了按太阳穴，叹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个揉皱的纸团，她小心地将纸团摊平，递到他面前：“你先看看这个。” 秦念安接过，立马就认出这是蒋闻的字迹： “今天是2月7号，农历正月初九，明天就是跟秦念安一起出去玩的日子啦！好高兴，这是我第一次跟他一起出去玩。但却是第二次到云城去，云城是什么样子的？早忘了，只记得是跟汪柔一起去的，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雨。希望明天开始云城不要下雨，不过下雨也很好，在雨里散步也是一种体验，而且还是跟秦念安一起！ 其实只要跟秦念安一起，不管刮风下雨，打雷闪电，我都很高兴。到底是为什么呢？我真的喜欢秦念安吗？我好像没有喜欢过别人，如果有，可能秦念安就是第一个？秦念安是射手座但我是处女座，百度上说不是很配，但是没关系我不相信星座。 可是，如果我喜欢秦念安的话，那他会喜欢我吗？要是他不喜欢我，要是他知道我喜欢他，他会怎么做？还会跟我做朋友吗？他会讨厌我吗？ 他能不能不要讨厌我，也不要不跟我说话好不好，我可以发誓说不喜欢他的，只要他不讨厌我继续跟我做朋友的话。 可是秦念安不可能会喜欢我的吧，他爸爸都那个样子，他不恨死喜欢男人的男人才怪！ 可是，可是！ 我真的，真的好喜欢秦念安。”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模糊，涂涂改改，删了又删，秦念安勉强才能认清其中的字。 “这是从他房间的垃圾桶里找到的。”王心梅突然哽咽道：“对不起呀秦同学，我也不想的，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来找你，可是我只有这一个儿子......” 她说了些什么，秦念安都如同耳旁风直接略过，脑子里不停闪烁着——蒋闻喜欢我？蒋闻喜欢我！所以那天晚上才说了那句话是吗？他为什么不直接说呢？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我早就喜欢上他了！ “你们可以离得远一点吗？” “阿姨，我......我也喜欢蒋闻的，我不会让他难过的。”秦念安整个身体开始颤抖，他拼命按了下去，抬起头急切地看向王心梅。 “没有用的呀，你们太年轻了，不过16岁的年纪。这以后的路有多艰辛，你们根本想象不到的。”王心梅接过咖啡，却无心再喝，只是搁置在桌上。正如她所料想的一样，从秦念安进门那一刻起她就断定了两人彼此喜欢，但这又有什么用呢？彼此喜欢就真能在一起了吗？ “阿姨也不求你们真的疏远彼此，至少，至少等到大学毕业了，你们到那时再回头看看是不是还抱着今天一样的情感，好吗？” “嗯，谢谢阿姨。”秦念安深吸一口气，将面前的橙汁小抿了一口。 “就是这里了吗？” “嗯，是的谢谢阿姨。”秦念安拎起包跳下车，左手提着打包回来的橙汁，他挥手朝着蒋父蒋母告别。 他走进楼道，踏上楼梯。在一步一步的脚印声中，他忽然觉得这样的结果比自己想象中要好的太多太多，他忍不住羡慕起蒋闻能有这么开明的父母。 已经11点了，客厅的灯却反常态地亮着，他以为是夏招春忘记关灯，没想到走进门，换完鞋，一转头就看到夏招春坐在沙发上满脸怒气。以及说不出的压抑感。 “怎么了妈，这么晚不睡觉？” “你还有脸问？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她突然暴起，将手中的东西往秦念安身上砸来，秦念安还没看清这是什么，下意识拿手去挡，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发出声闷哼。 等那东西落到地上，他才看清这是自己一直锁在柜子里的手账本。他慌忙捡起，小心擦着灰尘，却碰倒了橙汁，洒了满地。 “你动我东西做什么？我不是说让你别动的吗！”秦念安红着眼睛怒问道。 夏招春见他这个样子更火了，她突然冲过来指着他鼻子就骂道：“我是你妈！我什么东西不能碰不能看啊？这个人是叫蒋闻对吧？你把他照片贴在上面做什么？你想做什么！” “还有你抽屉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哪里来的！” 她急红了眼，上手往秦念安背上狠狠锤去：“你现在是长本事了！跟你爸一样变成个同性恋！” “是不是他带坏你的？你在云城的时候那么乖那么听话，怎么一来这里就变成这样了！我一开始就不该起什么秦念安这种女里女气的名字，就该叫秦建国，秦立国！” 秦念安冷笑道：“那你老公叫秦明阳怎么还会去搞基啊？” “闭嘴！”啪——一巴掌抽在秦念安脸上，半歪的脸上火红的手指印。秦念安久久没有吭声，夏招春盯着掌印看了一会儿，沉默许久后转过身去：“睡觉吧，明天元宵节。” “我喜欢蒋闻。”秦念安抬起头，朝着她的背影倔强答道。 “明天入乡随俗吃碗汤圆。”夏招春又离她的房门更近一步。 “我喜欢蒋闻。” “吃完汤圆收拾东西。” “我喜欢蒋闻。” “后天回家，还赶得上开学。” “我不走，我喜欢蒋闻！” 夏招春扶着房门，定了定身，淡淡开口：“你不走，我就去找他。” 四下静了，只剩下秦念安一个人站在门口，他愣了很久，随后默默拿起拖把，将地上打翻的橙汁擦了干净。 路过夏招春门前，隐约听到啜泣的哭声，秦念安心里抽动一下走进房间，关门上锁。 他将背包扔到床上，又将桌子擦去灰尘，将手账本小心地放在上面。底下抽屉的锁早就被撬坏了，他匆忙拉开，仔细清点起来：专门拍照的手机，蒋闻给的胃药、感冒药、小纸条、钥匙扣、蝴蝶结、玫瑰花、香樟树叶子，还好全都在。 他拿过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只将其中的小袋薯片拿到了桌上，随后又将早已风干的玫瑰花，香樟树叶依次，小心翼翼地夹进手账本里。 他将这些宝物一个不漏地小心塞进包中，除了专门拍照的手机放进了大衣袋里贴身藏着，那里面全是偷拍的蒋闻照片，是绝对不能弄丢的。 后天一早，他又踏上了去云城的高铁，窗外的树木飞驰而过，唯有一大片一大片的荒芜田野，始终印在眼里甩也甩不开。 这里的枯田就像云城的天，广阔得无边无际，是自己一辈子也走不出的死海。 母子二人，一路上说的话不超十句。秦念安一下车，一反常态坚持一个人去了老家墓地。他站在秦阳明墓前，看着那刻在冰冷石碑上嘴边挂着恶心笑容的生理性父亲的照片，沉静地拿出手账本，将上面的蒋闻照片一张一张翻给他看： “看到了吗？这是蒋闻的照片，蒋闻是我的爱人。他善良、坚强、热情而又勇敢。我们互相喜欢但却不能在一起。只怪我太年轻，没能力处理好这一切，但我不后悔。总有一天，我会再次堂堂正正地站在他面前，哪怕那时他已不再爱我。而你，你没有机会了，你已经死了，你将永远躺在这座冰冷的坟墓里腐烂生蛆，是你一手造成了妈妈的悲剧，我也只会恨你。看着吧秦阳明，我的未来将会绚烂多彩，而你永远都只能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 他朝地上抓起一把土，狠狠地洒在那笑着的照片上。
第三十八掌
“这么努力啊秦总，刚下病床就跑办公室来了。”赵华威提着果篮推开门，熟练地往边上一坐。 秦念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报表放下，说道：“干得不错，这五个月辛苦了。” 赵华威呵呵笑两声：“怎么会呢应该的应该的。不过......”他话锋一转欲言又止，滞了一会儿见秦念安没询问，硬是自己把话茬接了下去：“阿姨倒是真的辛苦，你最开始那几天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她就没日没夜地守在你病床边......” “我知道。”秦念安低下头，拿出手机看了眼消息，“蒋闻那边，没人告诉他吧？” “我可没说，不过你也真是的，本来就是为了他，怎么说都不让说。” “他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赵华威还想再劝劝，眼神瞥到门口的身影，瞬间闭口随便找了个借口就逃了出去。 夏招春手肘靠在门边，就这么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低头不说话的秦念安，她心头一酸，想开口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像铁秤砣堵住了一般，一个音也流不出来。于是索性放弃，就这么做哑巴似的立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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