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夏招春突然暴起,双目通红地将那碗白粥倒在蒋闻身上:“你还敢不想,你恶不恶心啊,一个男的勾引我儿子,从小就不学好!你要是不滚蛋,我现在就去你家找你爸妈说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不要脸的东西。” 她怒瞪了蒋闻一眼,一起身险些被椅子绊倒又回头对着地面啐了两口,掀开门帘快步走了出去。 “小朋友,你没事吧?” 蒋闻被店老板摇晃了好久,才慢慢从眼前的状况中回过神来,他笑着对店老板说没事。一张嘴,粘稠的白粥流过嘴角。 原来,她泼了我一碗粥啊,真是浪费。 蒋闻谢过老板,从桌上抽了几张纸,一张接着一张,他双手僵硬,不停地在脸上擦拭却只擦去边边角角,顾不上衣服里顺流而下的一股又一股,白粥正落在地板砖上凝成一滩。 还好,还好是温热的白粥,不是滚烫的。他心里想着,随后低头望向胸前那浓稠的一片,不烫,只是略有点红。 蒋闻一时之间什么都无法思考只知道马上要到了爸妈起床去上班的时间,他得赶紧回去,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他挣扎地站起身,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看不清楚,他只好循着记忆里的方向摸索着回家的路,耳边慢慢滑过水珠,落下黏腻的触感。 后面有一辆车跟在自己后面,他听到了汽车启动的声音,但这声音只是在一片混沌中挤进了一丝丝,马上就被他抛之脑后。 车库里的车还在,他在门口先站了一分钟,没听到有人的声音后赶紧上楼跑进卧室。站在镜子面前,几下就将自己剥了个干净。没有任何犹豫,蒋闻拿起淋浴头,刺骨的冷水从头顶泄下,他不停用手摩擦着被白粥打湿的地方,身上越来越冷,但眼睛里越来越热。 最后,他索性裹上浴巾蹲在厕所角落里,一个人、无声地将脑袋埋进柔软的浴巾里。 一个人沉浸在寂寞的漆黑里,蒋闻脑子里不断划过秦念安的脸,8年前的、8年后的、戴着眼镜的、微笑的、大笑的、难过的。 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这么难呢? 蒋闻拖着浴巾走到床上,手机在嗡嗡地响,他一个下滑开了勿扰,又盖了层薄被将自己包裹住,他不敢开窗户,二楼跳下去不会死但会受伤,他不想受伤更不想死。 一个人在被子里躲了很久,蒋闻一转身,枕头上的人脸印子慢慢消失,两团水渍一时之间难以蒸发。 他拿过手机,关闭勿扰,发现秦念安给他连发了56条消息,4个未接通的视频通话,6个语音通话。 蒋闻看着最后一条“我去你家,求求你等等我”,心里涌上一股酸涩,他猛吸鼻头,却酸得想要落泪,接着强撑起身体,发出最后一条:“我们分手吧”,随后将秦念安删除。 最后,他往下滑了几下,点开了他的聊天框,拨过去一个语音通话。 “你还会给我打电话?少见。”那边传来懒洋洋的男声。 蒋闻吸吸鼻子,将哭意咽了进去: “陈中维,帮我个忙吧。”
第二十七章
“还需要多久。”秦念安焦急地望向窗外,手机还停留在微信页面,满是未发出去的红点。 “实在是没办法了秦总,现在下班高峰期太堵了。” 秦念安低头看看手表,已经下午5点了,蒋闻飞机6点就要起飞了,怎么办!继续坐车肯定是来不及了,他点开地图输入机场名,一看时间走过去需要50分钟,当机立断下车:“你慢慢开到机场。” 一路小跑的话,来得及的,肯定来得及的! 不论过了多少年,再次回忆起这天听到夏招春和蒋闻见面的消息时,那股直冲脑门的悔意和心疼他永远难以忘怀。他只觉得自己做错了,应该一直跟蒋闻待在一起,应该把夏招春送回云城老家,又或者自己本来就不应该再出现在蒋闻面前。 自己到底算什么东西呢?一次又一次让他这么难过。 早在第一个小红点出现时,秦念安就立马驱车往幸福小区里赶。早上的太阳倒还好只是有些许炎热,躲在树荫下也勉强不会难受,但日头一移到正午就变得极其毒辣。秦念安涔涔的汗水从额头滑落流满全脸,又打湿身前一大片,他又死犟着不愿意上车,偏要站在大门口等着蒋闻出来。 一直站了7、8个小时,直到捏在手上都快被汗水烧坏的手机响起,他连忙接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抱着一丝希望,他祈求着这是蒋闻换了的新号码: “喂?是蒋闻吗?”秦念安声音打着颤,试探着开口。 只听见那边顿了顿,叹了口气:“秦念安,蒋闻6点的飞机,你不会再见到他了,你也别去打扰他了,可以吗?” 这么熟悉的声音一入耳,秦念安立马分辨出对面是谁,他一点礼仪气度都顾不上,连声骂道:“你放屁!你把他藏在你那里了对不对?因为励清的事情所以你现在为了他跟我生气对吧!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别一天到晚说这么没意义的屁话!我怎么可能再也见不到蒋闻了?怎么可能!” 陈中维那边迟迟不回复,秦念安心里慢慢慌张着急起来,他骂着骂着到了最后甚至转为祈求:“陈中维你说的都是假话吧,我......为什么会再也见不到他呢?” 手背上青筋交叉凸起,秦念安手指尖深深扣进掌心,挖出四个弯弯的小白弧。 “蒋闻让我别告诉你,但我可没有答应他。”陈中维说道,“他备考时有一些焦虑,你妈......又助推了一下。” “好了,我说完了。” “别挂。”秦念安硬声道:“蒋闻在哪?” “6点飞北海道。” 陈中维又忍不住多嘴一句:“你别天天带着励清鬼混。” 随后,匆忙挂断,嘟嘟嘟的忙音传来...... 司机按着刺耳的喇叭声,从车窗里探出头朝着不要命的秦念安破口大骂。闯红灯的违法小子对此充耳不闻,他满脑子想着蒋闻蒋闻蒋闻,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跑在了斑马线上,已经站在了马路正中央,现在回去也不是,他顶着红灯咬牙往前冲,已经5点32了,还没登机,蒋闻肯定还没有登机! 最后几步,秦念安向前猛地迈开腿,日落西山,黄昏的颜色落到他眼睛里。眼看着就要到对面了,自己头上的红灯也即将变绿。秦念安大口喘着粗气,连跑了5公里全靠一股劲吊着,他全身早就没了力气。那件定做的灰白Paris衬衫已经完完全全都被汗水淋湿了个透彻,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蒋闻,等着我! “砰——”一辆超速行驶的摩托车直直地撞了过来,车子碎在地上转了几下,拖出几条长车印子,车主抱着双臂止不住地哀嚎,车头歪了半分,前方打落几片塑料壳子。 秦念安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他的脑子混混沌沌地想挣扎着站起身,却发现双腿没有力气,肋骨上传来钻心的刺痛,身边不停有人在大喊,听不清楚...... “女士们,先生们:北京时间18点,连宁往北海道MLZF4J号航班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 蒋闻左手拿起单肩包,往肩上一挎,右手拉起20寸的小行李。等着人群排满长龙,他跟在最后面移动着。 终于快到他时,他从包里拿出护照和机票递给空姐。在走进登机走廊的最后时分,他站定身,往后深深看了几秒。 形形色色的人拎着大大小小的包,匆忙走着或是沉默坐着,有的微笑交谈,有的沉默不语。 熙熙攘攘。 “怎么有血啊!救护车叫了没啊!” “你别上手扶他!等医生来扶啊,笨手笨脚等会伤势更重了!” “诶诶!你别动啊!” 秦念安耳边乱作一团,叽叽喳喳地让他想起很小的时候夏招春将他那个出轨男人的人渣父亲抓奸在床时,自己被扔在小区门口的那个雨夜。电闪雷鸣,天上不停冒着闪电喊着雷,刮着乱风打着雨,同样是这么凌乱不堪。 他不顾劝阻挣扎地想要站起身往前再走几步,天难遂人意,就算他意志再强烈,现在也根本站不起来,这么挪动几分全身上下痛得发麻,他喷出一口鲜血,视线慢慢模糊,耳边似乎响起了救护车的铃声,忽远忽近。 我是要死了吗?秦念安想着,模糊的视线里挤进了几个匆忙抬着担架走下车的白大褂。 “小心点,慢慢将病人抬起,动作放轻。” 秦念安强撑着的眼皮慢慢合上,但又在恍惚间发觉手上空荡荡的,他撇眼一看,左手的小猫咪手链不知道被撞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唯一能动的右手毫无章法的四处摸索着,满是湿润润的触感,终于他的指尖被一个纤细坚硬的东西一触,霎时间不知道从哪里爆发出的力量,举起手臂将那个小红链子捡起,又慢慢放到了眼前,模糊的视线逐渐对焦,他看清了满是鲜血的手上拎着的这个小猫猫头。 弄脏了,他看着上面沾满的污泞血迹,忍不住用极小的声音喃喃自语。又缓慢地将手指闭上紧紧握着靠近心脏。 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他感觉到有人将他轻柔地抬起,于是脑子里不断闪过跟蒋闻的点点滴滴,从第一次见面到分开,再到重逢直至再分开。 “他好像在说话,你听清楚了吗?”车上的女医生朝助手问道。 “没听清,什么对不起,什么海来着” “女士们、先生们: 欢迎乘坐本次航班。为了您的舒适和安全,登机后请按照登机牌上的座位号就坐。座位号位于行李架下方--白色亮灯处或行李架边缘—-凹槽处。找到座位的旅客请您尽快入座。 请确认您的手提电话已经关闭,在整个航程中都不能使用。请将您的手提行李稳妥地放置行李架内,或是您前座椅的下方。请不要在紧急出口旁、过道上放置行李。为了保持过道畅通,请您侧身摆放行李,以便让身后的旅客通过。如果您有行李无法放置妥当,请与乘务员联系,我们将协助您办理托运手续。谢谢。” 蒋闻将小行李箱放到上面的行李柜里,把小挎包放在腿上,又调整好一个最舒服的座椅姿势。他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国内的任何事情,现在睡一觉,一睁眼就能到北海道。 但飞机里的灯实在明亮,窗外的天也完全没黑,太阳依旧挂着只是进入了黄昏暮年,那点余晖染得半边天一片嫣红,并且泛着圈圈黄晕。蒋闻还是睁开眼转头看向窗外,回来不过8天,转眼就又要回到自己根本不喜欢的地方去了吗?可是不走又能怎么办呢?夏招春尚且不说,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发病,留在这里也只是给秦念安招惹麻烦。 算了吧,自己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走了就走了吧。 蒋闻挤出一抹笑,看上去倒是坦然。但他马上又鼻头一酸:凭什么啊......到底凭什么我不得不走啊,我真的真的不想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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