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临近傍晚, 这时候容念该在准备吃饭, 一时半会没有吱声。 陆岁京关上屏幕撇开眼,淡淡地朝队友道:“你收一下新消息。” 直男队友挠了挠板寸头, 贱兮兮地提醒:“这不好吧, 咱弟妹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继而打开微信,里面是一道自己上回没做出来的暴算题。 队友登时犯起PTSD:“……” 陆岁京摆出一种语重心长的表情,这种神色实际含义却并不温和, 仔细想来堪称威胁。 “后天比赛别拖后腿, 你弟妹想拿奖杯装点书房。”他说完便转身对着车窗,打算补一会觉。 可惜这一车人打呼噜打得此起彼伏,陆岁京忘了准备耳塞,听得耳边嗡嗡直叫, 瞌睡虫纷纷飞走。 容念就不会这样, 陆岁京心想。 尽管两个人分开没到十八个小时, 不过是转了两趟机的工夫, 陆岁京便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想念对方。 少年睡觉的时候会有些可爱的小动作,喜欢被自己搂着,却总是不承认,呼吸很轻很浅,指尖常常拉住陆岁京的衣角。 陆岁京默默犯了一会相思病,再看到容念发来回复。 容念:[到了呀?] 容念:[在你双肩包的夹层里放了眼罩和耳塞,你有需要的话用上。] 容念:[猫咪贴贴.jpg] 看着容念发来的可爱表情包,陆岁京点进去收藏该主题,再从里面翻找了下。 他很快找到满意的选项,发送其中的[飞吻]。 · 容念撩起眼帘,瞧着陆岁京黏糊糊的回应,脸上不禁浮现出笑意。 过了会,他被祁封的助理接到窦家,路上顺带打听了一番老夫人怎么性情大变,居然战战兢兢忏悔过错。 助理向容念解释:“窦家在北山有一片墓园,老爷子去世的时候,老夫人在筹备葬礼时,也给自己定好了位置。” 容念道:“老夫人在这种事情上保守到有点迷信,应该还大费周章地找过风水师。” “对,确实是这样。”助理道,“祁总说老夫人不认错,自己就不罚她,既然她这辈子乐于积善行德,祁总成全到底,等到她百年后,帮她捐去实验室……” 祁封向来心狠手辣、说到做到,整个窦家现在风雨飘摇,可以说是落在了他手里。 老夫人的退路全部被堵死,闻言便无法继续端住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慌张地道歉,卑微地祈求祁封做事不要太绝,祁封则语意模糊地说要看心情。 “祁总刚和老夫人讲,如果她能让你高兴,那自己心情会好很多。”助理道。 他们没有去窦家的宅邸,也没有去祁封的办公室,而是去了郊外的一处公用墓园。 容念若有所感,到场后一看,老夫人浑身黑装,哆嗦着跪在祁母的墓前。 这里被特意清过场,门卫、保洁这些外人统统不在,成列墓碑拥挤在一起,傍晚环境凄清孤寂。 容念走近他们,轻轻咳嗽了一声。 祁封慢条斯理道:“阿姨,小容来了,你看看他吧。” 短短几日局面天翻地覆,在一众律师拿着证据登门,说起遗嘱造假的那刻起,老夫人迅速变得衰老沧桑。 混浊的眼珠子从下往上看向少年,老夫人抖了抖嘴唇,终是没办法对个往日没当回事的小孩道歉。 “我、我没对不起他,是方悦秋!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媳,留不住丈夫也管不好孩子,成天给窦家造孽!”老夫人辩解。 容念望着眼前画面,讥笑地勾起嘴唇。 上辈子他被窦家害死前,精神恍惚地被绑在角落,吃力地仰视对方奢求一线生机,却得到贬低和侮辱。 如今两个人位置调转,容念垂下眼,与她对视的同时眼底一片冰凉。 他道:“你一直默许方悦秋这么做,拿我当做窦洋的备用血袋,是不是?” 老夫人道:“没有没有……” “这时候了还撒谎,让人怎么高兴得起来?”容念道。 他收起眼神,慢悠悠地说:“话说这里还有很多空碑位,怪冷清的,把你家里人迁来好不好?你欠祁先生那么多,让他们陪陪祁先生的生母,也算是一种弥补。” 容念拿捏她的软肋口头威胁着,果不其然,老夫人瞬间白了脸色。 这对她来讲,打扰过世长辈的清净最是不孝,真这么做的话,自己毫无颜面去见祖辈,还要受后代唾弃。 她道:“容念,我对不起你,我真的该死。你来我们家那么久,我见了你那么多次,都没想过拉你一把……” “拉我一把?”容念道,“讲得真好听,你每次看到我,都很享受我和蝼蚁一样,被你们骗得团团转的样子。” 老夫人道:“我错了,是我不对,我跟着方悦秋骗你。” “你巴不得我赶紧替你孙子去死吧?到时候你还能来冷嘲热讽几句,过一过高贵的有钱人教训下等人的瘾。”容念道。 老夫人听到他的话语,随即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被戳中阴暗面。 继而她想去拉容念的衣摆,试图以此挽回一些什么。 然而容念轻巧地躲开,并未让她触碰到自己,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嫌恶,仿佛在冷眼打量某种脏东西。 老夫人何曾被人如此对待,却硬生生忍住愤恨,低声下气地奢求少年松动态度。 她道:“这些年我是昏了头,做人做歪了,你还年轻,不要和我这种老家伙一般见识……” 怕容念不动摇,她又说:“早知道你要来,我肯定带悦秋一起向你道歉,让你消消气!” 说完,周遭非常安静。 老夫人不敢去探究容念的神色,感觉对方一时半会没有继续算账,心中萌生起一丝希望。 可是—— “不需要。”容念开口,“看了你们就恶心,怎么高兴得起来。” 这句话将她刚内心的侥幸悉数打碎,老夫人诧异地往后栽倒,几乎是坐在地上。 她道:“我们是合计过不该有的打算,可是容念,我也好,方悦秋也好,没有真的冲你下手做什么啊?你讲讲道理!或者开个价,我们倾家荡产也补偿你!” 她们不曾与容念讲过道理,所谓的没发生过的伤害,容念也切切实实承受过。 容念的笑意没什么温度,喃喃:“可我失去的很多东西,你们赔不起。” 回到十八岁后,他的第一感受并非欣喜,而是绝望。 他难以面对自己充满悲剧色彩的人生。 不过路都是一步步走的,说不定呢?说不定自己多些往前的勇气,也许可以被赐予释怀。 容念用尽了力量催促自己迈步,这才跌跌撞撞地去重新冒险,不知不觉走出阴霾,而且来到了新的天地。 但这不代表自己就会原谅作恶者的罪过。 时至今日,容念依旧很遗憾,上辈子错过了的陆岁京,陆岁京也没能见到变成熟的自己。 当上律师的他蛮讨人喜欢,挺值得看一眼的。 要是陆岁京多看一眼,觉得他还不错,想回到他身边来,那容念一直有个男朋友的空位,可以让陆岁京永远占着。 容念思绪飘忽,侧过脸吸了吸鼻子,闻到墓园挥之不去的纸钱味。 那是包含着阴阳相隔意味的味道。 他对“痛打落水狗”兴趣缺缺,没闲情雅致多待下去,助理送他回家,路上关切地询问是否需要喝水。 “您看上去脸色不好。”助理道。 容念不想别人担心,打趣地说:“犯相思病。” 助理感觉到他情绪平静,不禁松了口气。 “祁总会处理窦家,这些天在走诉讼程序。这茬一出,本来窦洋好像要被保出来,这下子没人能顾得了他。”助理道。 容念蹙了下眉:“除非方悦秋自己出事,不然就算窦家倒了,她也不可能放弃她儿子。” “是啊,方悦秋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助理道,“但不是祁总的手笔。” “唔?” 看容念一头雾水,助理说:“好像她没事找事,去燕大冒犯过陆家的二少爷,没多久突然被查出来她的慈善基金会有问题。” 这件事已经闹了一阵子,方悦秋这些年热衷于做公益,并亲自打理了一家慈善基金会,之前忽地被人举报贪污募款,且提供的材料非常有说服力。 但消息没有发酵,就被窦家大力压制,还做出了有条不紊的响应,两方一直在暗中对峙。 不巧纂改遗嘱的事情爆出,窦家一下子垮台,乱得人人自顾不暇。 如果不出意外,方悦秋现在的麻烦和老夫人半斤八两。 “冒犯陆岁京?”容念有些惊讶。 他不了解方悦秋居然找过陆岁京,听助理描述,应该是前不久刚发生的事情。 陆岁京没和自己提起过,那天方悦秋特意来燕大,两个人是聊了什么? 不会是自己的坏话吧? 容念有些疑惑,苦恼人不在面前,不能直接问个清楚。 后天是决赛,按照教练规划,结束后留在当地游玩三天,怎么算也要一周后才能回来。 两人确立关系以来,第一次分开那么久,容念晚上躺在大床里,忽地察觉到自己对陆岁京建立了依赖。 时隔一年多,或者说时隔前世今生,他再度不习惯于没有对方的生活。 容念望着天花板发呆,继而枕边手机一亮。 是陆岁京掐着点打来了电话。 看来心里不习惯的,不止是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小情侣就见面继续谈恋爱,小容还不知道小岁上辈子偷看过他耶(还偷看了不止一次。
第87章 “您好, 我貌似没有点夜间服务。”容念接通电话,懒洋洋地说。 手机那端顿了顿,问:“你好像嗓子有点不舒服?” 这下惊讶的轮到容念, 回到家照常喝水吃夜宵,中途还和班长打过电话讨论院系活动,自己都没发现嗓音有哪里沙哑。 他道:“之前去墓园的时候,被纸灰味呛了几声。” 容念坐起来去拿床头柜上摆的水杯,喝过几口凉水后,将窦家与祁封的事情挑着重点讲。 故意略去自己暗中的推波助澜, 他闲闲地概括完, 同时抱着枕头躺回床上。 他翻了个身, 对着陆岁京的空枕头, 旁敲侧击道:“我听说方阿姨最近也挺忙?” 陆岁京没有遮掩, 淡淡地说:“她想给我添堵,我也找她麻烦, 这是礼尚往来。” 至于方悦秋的基金会存在贪污挪款, 用假项目骗取真捐款,捅出篓子没法收拾,那是咎由自取, 怪不到他心狠手辣。 不想让容念再揪心, 他做事已经再三克制,手段堪称正派。如果放到上辈子,或者是十六七岁时,他的解决方式会极端得多。 “方悦秋还找你了。”容念垂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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