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交头接耳,发现容念没吭声,随即以为他有所准备。 容念坦白:“贺毓希哥整理出来的往年考题就摆在桌上,我一眼都没看过。” 贺疏星不是自愿读的法学院,如果让他自己选,大概会去国际关系或者哲学逻辑。 尽管对专业抵触,横竖人已经到了这里。 贺疏星对学业很上心,该交的作业、该考的试卷都没少做。 “我记得你们是高中同学吧?他成绩好不好啊?”女生打听。 容念道:“唔,他不上晚自修,到点立即坐车回家,但成绩就是跌不出年级前五十。” 担心女生不懂他们学校的年纪前五十是什么概念,他举了个例子。 “我们是有资助生的,可以理解为收钱给学校刷高考荣誉,每天只要除了做题就是考试。”他道,“年级里这样的人至少有八十多个。” 再加上本就天资聪颖的富家子,竞争非常激烈。 女生道:“我还以为他是被家里硬塞来的,这四年随便读一读。” 容念道:“他爸确实希望他读这个,但他是那种碰到事情,再不乐意也会把事情做好的性格。” “喔,那样很憋屈啊。”女生代入了下,“学自己没兴趣的东西,以后可能还要干相关的工作,感觉未来都没盼头。” 再深入讨论,就难免要议论别人的家务事了。 背地里这样分享不太礼貌,容念不再接话茬,女生吐槽完也没有揪着这一点追问。 她好奇:“话说和陆岁京谈恋爱的感觉怎么样?” 容念没想到话题转变得那么快,下意识怔愣了下。 他道:“怎么可能真谈啊?” “你这想法不对,是我我就赶紧抓住机会享受!”女生用暴殄天物的眼神看向他。 容念是抓住机会冒坏水了,但谈不上享受,因为陆岁京坏得和他旗鼓相当。 自己捞不到多少好,时不时还得被噎一下。 女生提议:“放置着也是浪费,要不你出个价转让吧?” 容念:? 他茫然了半秒钟消化信息量,在迷惑“这都能交易”之前,不假思索道:“不行。” 女生道:“咦?!” 她眯起眼睛,审问:“你是不是瞒着大家悄悄享受了,不舍得啊?” 容念一本正经地教育道:“人是能随便倒卖的吗?” “我随口说说,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女生道,“有古怪。” 容念忐忑地想,都怪陆岁京兢兢业业玩游戏,认真得仿佛有业绩指标! ……修炼多年诡计多端的男狐狸精。他在心里评价完陆岁京,磨了磨后槽牙。 好烦人,以后躲着陆岁京走。 “我是被你危险的想法吓到了。”容念辩解,“要是陆岁京知道我拿他赚钱,说不定我明天就沉湖底。” “他是这样的人吗?”女生疑惑。 容念不可思议,难道陆岁京给人形象是好脾气的傻白甜??? 她补充:“我虽然是个颜控,但一开始见到他有点害怕……以前从来没见到过类似的人,心里莫名其妙有股压力,可能是我接触到的圈子还不够有钱?” 容念应声:“压力?” 她点头:“对呀,就是觉得自己最好别靠得太近。” 容念想,就是这样,自己是靠得太近了。 自己捡回来的小岁从小就可爱,长大了变得好看,是客观意义上的俊气,应该受许多女孩子喜欢。 但喜欢陆岁京的相对不算多,容念之前翻过学校论坛,是傅琢州这样彬彬有礼的男生更受欢迎。 陆岁京的气质太特别了,凌厉又凛冽。 好处是他不会像帅哥模板那般千篇一律,无法被几个标签简单概括。 坏处是许多人注意到他时,会下意识跳过那张脸,产生可遇不可求的退却心思。 不过容念在桃花运这件事上,并不为陆岁京感到遗憾。 气质和成长过程息息相关,以往遭遇过的种种无声地留在身上,这是陆岁京跌跌撞撞过的证明。 可能不美观,但理应存在着。 “但是现在接触了两次感觉不一样,我觉得他很好相处,风趣又温柔!”女生欢快道。 容念发蒙:“啊?” 他努力地理解了一会,确定女生不是在故意阴阳怪气。 “我们认识的是同一个人吗?”容念道。 女生道:“陆同学就算被你倒卖了也会帮你数钱吧。” 容念在心里说,尽管这人现在貌似是消气了,但他被他爸从福利院接回家的时候,那眼神真是自己两辈子都忘不掉。 陆岁京离开后的一段时间,容念天天做噩梦,独自在漆黑的房间里出不去,却能感觉到陆岁京的眼神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聚餐那会儿大家和他聊得很开心,篝火晚会一起打牌,有人输了几局说话有敌意,他也一点没计较。”女生道。 怕这些不够有说服力,她又道:“你幸灾乐祸让他抽牌,搞得自己跟着被惩罚,他也没拿你寻开心啊。” 容念很震惊:“他怎么没……” 反驳到一半,他堪堪收声,维持住了轻松自持的形象。 “嗯,应该给陆岁京颁发一张交际花奖状。”容念缓缓道。 他一边说一边想,天知道陆岁京打的什么主意,套着绅士的壳子出来迷惑人。 “诶,你们能不能别灌他了?”容念往旁边一看,发现一群法学生轮流给陆岁京敬酒。 有同学找借口:“这是牌桌上丢的面子,酒桌上找回来。” 另外有人跟着附和:“咱们和数院友好交流罢了,小陆啊,你男朋友管得好多……” 跟着朋友过来玩的外校姑娘诧异:“他们两个是情侣?!” 这件事总是挂在嘴边,果然会引来误会。 容念立即出声:“大家闹着玩的。” 和他聊了小半天的女生与这姑娘认识,跟着出声解释。 她道:“这事说来话长,你当是听到一出乌龙吧。刚才小容还在和我聊转卖恋爱名额呢,他们不是你想的那种正儿八经处对象。” 现在是酒吧里最热闹的时候,周围非常吵,怕对方听不清楚,女生体贴地提高了嗓门。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陆岁京便扭过头来。 容念看得出来,陆岁京是真被法学院一众人接纳了。 所谓的找面子、友好交流是一方面,大家对待陌生人不会太过热情,至少不会把人灌得神色迷离。 而陆岁京此刻醉得迟钝,与自己对视了许久,都执拗地不挪开目光。 “你们给他灌了多少?”容念有些惊讶,“你们能不能别抱团折腾其他院的同学,他已经喝得够多了。” 说完,他起身要仔细看看陆岁京的情况。 与此同时,外校姑娘左右张望,水灵的眼睛瞅完陆岁京又瞧了瞧容念。 “那个名额具体是怎么回事啊?”她好奇。 女生道:“就是小容不要,放着也是浪费,不如卖给有需要的人……我们随便说说的,转卖多吃亏啊,真这么做也是搞竞拍。”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话,容念走到陆岁京身边,弯腰想把人扶起来。 “这里不是自助餐厅,不需要你喝回本。”他道。 陆岁京费力地站了起来,慢吞吞道:“可是他们喊我女婿。” 容念:??? 一群混蛋泥塑我?! “谁是他们女儿,你是谁老公?”容念嗤笑。 陆岁京道:“容念。” 容念:“……” 这问题答得太流畅,他听完有一瞬间怀疑这人在装醉,耍心机让自己记挂。 但是陆岁京说完就垂下了脑袋,俨然是一副被酒精干趴下的样子。 容念将信将疑地多观察了一小会,自己搀住的这个人的的确确不太清醒。 他继而转过头,和同学说:“我带他去趟洗手间。” “不会要家暴吧?容哥手下留情啊。”有人调侃。 容念无辜道:“唔,我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人吗?” 他身形清瘦,模样文文静静,貌似没有什么力气,让同学不禁疑惑他能不能成功把陆岁京带去厕所。 出乎意料的是,陆岁京身高有一米八六,容念比他矮了小半个头,扶着他走路的时候重心非常稳。 卡座离洗手间有段距离,来来往往喝了酒的客人又多,难免会互相挤到。 有人不小心撞到了容念的肩头,陆岁京随即撩起眼帘。 容念警惕道:“你到底醉没醉?” 陆岁京双眼朦胧:“这是哪儿?在开碰碰车?” 容念恐吓:“你脑子不太好了,要在马桶里冲两下。” 陆岁京疲惫地闭上了眼,紧接着歪过头,容念的颈窝处轻轻地蹭了蹭。 这个亲近的举动来得太突然,容念一下子僵在了原地。 刚才还走得好好的,此时他忍不住身体一歪,两个人同时往墙那边斜。 “这辆碰碰车差点被你弄翻了,你知道吗?!”容念道。 陆岁京答非所问:“哥哥,我怕水。” 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好像回到了过去,全心全意地、毫无保留地依赖着容念。 容念听完呼吸一窒,完全打消了心里的质疑。 陆岁京很久没露出过脆弱又柔软的一面了,即便是被自己送走,情绪也是失望和痛苦更多,整个过程强撑着不肯低头。 把人送走之后,容念有身为大恶人的自觉,认为彼此再见面的时候,自己八成会被仇恨。 反正两人的关系是废墟,滋生的如果不是恨意,就是麻木或者释然。 还有个极小的可能——陆岁京尝到了被豪门庇护的好处,认为容念当年做得挺对。 他可能原谅狠心冷情的小容哥哥,可能会和生动有趣的容念同学插科打诨。 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再建立依赖这种情绪。 “没有真的要冲你,不然我第二天肯定被你爸派人埋了。”容念放软了语气。 陆岁京迷迷糊糊地应了声:“嗯。” 这样还没完,他道:“我也会对哥哥好的,你不要转卖我。” 容念:“……” 千辛万苦到了洗手间,架子上有一次性压缩洗脸巾,容念拆了一包,迷你的棉布球在水流下慢慢膨大。 他沾了冷水给陆岁京擦了擦脸,隔着薄薄的毛巾,指尖摩挲过陆岁京的眉间,再到高挺的鼻梁。 “你的鼻梁像你爸,那眼睛是随了妈妈?”容念道。 和家人有关的事情醉鬼不爱听,陆岁京没理他,被他捏了捏耳朵。 容念问:“这就是你要对我好的态度?和你讲话当做没听见?” 他没打算再带陆岁京回卡座,这儿离学校有段距离,周围倒有不少酒店。 这位爱偷懒的好哥哥决定带陆岁京开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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