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岁京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容念的耳朵:“路上再睡会。” 容念很轻地“唔”了声,道:“没什么劲……你要不要亲我一下?说不定害羞了就不困了。” 他刚要抬起头,又被戴上了一顶柔软的帽子,接着脸颊被温和地啄吻。 蓬松的刘海被帽子压下来了些,容念显得更加乖巧年轻,露出来的耳垂有些发红。 确认保暖措施到位,陆岁京与他找贺疏星吃饭。 贺博简赴海外处理公务,贺疏星独自在京市过年,正好容念跟陆岁京没事,几人选择凑一桌火锅。 订完一间包厢,加入他们的还有祁封和傅琢州。 前者在商界地位攀升,过年本该忙于应酬,却说逢场作戏太无聊,推掉了饭局来找乐子。 后者表示父母在外双人旅行,自己在律所加班了一个白天,本来在发愁晚上无处可去,正好拉拢一下未来的可靠劳动力。 吃火锅就是人越多越好,但容念一开始没直接组局,先询问了陆岁京有没有意见。 陆岁京答应得很爽快,表示没什么不可以。 在之前,陆岁京其实对某些人带有一种微妙的敌视,有时候情商再低都能闻见他的醋意,偶尔流露出非常强烈的占有欲与不安全感。 瞧他现在如此不假思索,容念还有些意外,纠结这不会是逞强吧? 对此,陆岁京在路上边开车边解释。 他作为正牌男友,理直气也壮:“他们都是电灯泡,为什么要打退堂鼓?想来发光尽管来。” 容念道:“噢,贺哥听说你在,就挺不想来的,有眼睁睁旁观身边白菜不仅被拱,还被连根挖走的感觉。” 一年半以来的共处,几个人关系融洽,容念跟着陆岁京去谈恋爱,夜不归宿被辅导员查到过两次,贺疏星还帮忙打掩护。 但陆岁京和贺疏星之间要说和睦也算不上,他俩依旧经常找机会互呛。 小打小闹的玩笑话不值得较真,彼此膈应的场面还蛮有意思。 陆岁京道:“小白菜不高兴?” 容念道:“我回复白菜不用挖,自己长腿跟着跑啦。” “那他是不是该恨铁不成钢了。”陆岁京得意地设想。 容念道:“不是诶,他说今天快点吃完快点散伙,多留点时间给我们谈情说爱,他也要早点回去看联欢晚会。” 昔日容念差一点成为贺家领养的小孩,贺疏星把他当半个亲人看待,并认为“我家弟弟值得世界上最完美的一切”。 这是一种近乎盲目又符合情理的心态,在兄长视角下,不管容念和谁相恋,贺疏星都会觉得有刺可挑。 得知容念和自己起初不太顺眼的陆岁京在一起,贺疏星自然有过不解,或者说怀疑人生。 护短让他心里不平,分寸感则如同一道警戒线,令他把这份苦恼独自闷住。 后来他渐渐打消了疑虑,主要因为贺疏星发现,谈了恋爱的容念要快乐很多。 脸上的笑意很真实也很生动,那是和以往示弱扮乖不太相同的活泼,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如美丽的花枝抽出点点新芽。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庆幸自己保持安静,不曾多此一举地去做干扰。 和贺疏星反着来,祁封面对容念和陆岁京的感情转变,没有自我消化最终达成理解的心路历程。 祁封在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理所应当毫无意外。 可他生性善恶混沌,喜欢逗弄别人为乐,总借着这个由头来调侃。 比如当下,容念前脚走进火锅店,远远就注意到祁封,对方快一步到场,闲闲地靠在吸烟区的墙壁上抽雪茄。 “这不是我认来的侄子和侄婿么?”祁封问。 他熟稔地弹了下雪茄,见到两位小辈,终于打起了精神。 “喊声小叔叔,我特意给你们拿了两封红包。”他道。 陆岁京道:“现在如果算是家长见面,定在火锅店会不会辣味太呛?” 祁封道:“这有什么关系?我当长辈一向通情达理,就算吃的是路边麻辣烫,改口费同样不会少你。” 容念笑了起来,摊手道:“谢谢小叔叔,新年快乐!我不客气了。” 陆岁京:? 祁封摸出一封厚厚的红包,交给容念:“你家就你一个人在乎钱?好像另外一位不把家庭经济当回事啊。” 陆岁京立即跟着摊手:“谢谢小叔叔,我们家是两个人在共同努力。” 于是祁封再摸出了一份,这时竟真有了几分长辈的样子。 他道:“容念愿意和你好,我想不是光看脸,也不是买陆家接班人的账,没那些乱七八糟的利弊衡量,和圈子里的资源交换不一样。” 陆岁京应声:“嗯,我知道。” 祁封将雪茄熄灭,道:“他用心换你的心,明年、后年以及再过几十年,希望你都能和今年一样珍视他。” 以祁封的性格,本不会讲这些煽情话。 可他随着事业发展,商业版图不断扩张,未来说不准在哪里,或许下个月就不在同个时区,从此疏远了联络。 那个看似天真无邪内心却狡黠难测,往年擦肩而过重逢又予以助力的少年,祁封想了想,觉得自己可以多留下什么。 这顿火锅时机刚好,他乐意交付一丝真情。 叮嘱在别人眼里更是一种支撑,说明容念在祁封这里有重量,要是被辜负,他会给人当靠山。 陆岁京听得懂他的话中含义,道:“我的心意一直和他同样。” “你们在这里干嘛,过家家么?” 贺疏星迟到了几分钟,推开火锅店的大门,却见一堆熟人处在吸烟区。 他这么问完,别扭地把手插在口袋里,生怕祁封要塞红包。 可惜这么做已经迟了,祁封确实没漏下他,开始让他开口喊称呼。 四个人交头接耳来到包厢,傅琢州放下菜单,道:“路上堵车么?你们一起迟到?” “碰头了多说几句。”容念道,“要不是贺哥出现,我看叔叔要和小岁开家长见面会。” 祁封唏嘘:“可惜亲生侄子在吃牢饭,我只能勉强凑合,在便宜侄婿这里感受下当家长的乐趣。” 陆岁京立即转移重点:“真正意义上迟到的只有贺疏星。” 贺疏星迅速解释:“陆岁京,你在店门口一辆车占两个车位,让后面来的车往哪里停?” “车位太窄,我那辆必须占一个半,你可以早来几分钟抢我前面,给我个机会向阿念展示精巧的倒车入库。” 陆岁京说完,招来服务员下单了锅底、菜肴和饮料。 容念哭笑不得:“我想停商场底下的,可是外面飘着雪,他嫌走过来太冷。你后来停哪里啦?” 贺疏星道:“停在商场地库,没事我身体很好,不嫌天气下雪。” 陆岁京嗤了声,心想,他怕容念被吹得瑟瑟发抖,所以才决定塞在门口,这个和身体素质没关系,和情商比较有关系。 他愁着要如何委婉并准确地表达,自己和直男的侧重点不同,这时容念倒了杯热水。 容念将杯子推给贺疏星,笑着说:“捂捂手吧?是我比较怕冷,看到别人吹风,都感觉冻得慌。” 火锅店的档次不低,包厢里环境干净温度适宜,没有油腻的味道,还安装了一台液晶电视机,在播放联欢晚会。 热热闹闹的声音让氛围变得温暖,店里食材新鲜锅底入味,酱汁调料都非常鲜美,几个人配上冰可乐吃得心满意足。 八点半,容念几乎是扶着肚子出的店门。 陆岁京拿出车钥匙,接着路灯的灯光往前一看,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容念道:“怎么啦?” 车子没有剐蹭,由于一看造型就价值不菲,行人路过都要特意绕开一些。 可这里是商业街区,周围开满了店铺,又不像商场一样有区域规划,所以有些私家车和电动车胡乱停放。 他们的车子前面就停了五六辆电动车,然后斜着塞了辆迷你的小轿车,拥挤的画面非常滑稽。 眼见这玩意一时半会是开不出来了,容念提出来要沿着街边随意走走。 风雪对于本市人来说习以为常,他们没有带伞,就在商铺的屋檐下往湖边散步,那里的公车站台有车可以直达两人所住的公寓。 “陆岁京。”容念软着嗓子喊。 陆岁京道:“怎么?” 容念道:“就是想叫叫你,真好,你还在和我一起看雪。” 陆岁京顿了顿,继而牵住容念的右手,放进自己暖和的大衣口袋里。 “你记不记得高中那会儿,下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寒潮?当时学校放假,整个城市好像都停摆了。” 陆岁京喃喃着,笑了一声,呼出的热气转眼变成白雾。 容念隔着白雾专注地望着他,弯起了眼睫,轻快地点了点头。 “我们两个去铲雪,不然福利院的门会被封住,那时候我觉得鬼天气真烦人啊。”陆岁京道,“冻得我手都快没知觉了。” 容念道:“是呀,小岁那年本来就长了两个冻疮。” 这个细节如果容念不提,陆岁京早就不记得了,被这么说起,惊讶地怔了一小会。 陆岁京道:“后来回到屋子里,你捧着我的手,往里呼热气,我又想着寒潮多来几次也无所谓。我们就哪里也不去,裹着一条毯子,两个人一起听风雪的声音,我可以听很久很久。” 与世隔绝般的寂静里,除了呼啸而来的寒风,与耳边浅浅的呼吸,其余万物仿佛都被掩盖,在那时都不存在。 彼此是唯一的热源,也是唯一的依赖,他们脱离全世界,相互取暖相依为命。 很多个有所思念的夜里,陆岁京都想着,时间如果永远停留在那一刻,该多好呢? “后来想想,那是很幼稚的想法。”陆岁京淡淡地说,“现在最好每天都能是好天气,我想和你手牵手晒太阳。” 容念道:“春天可以郊游,夏天能抓蛐蛐,到了秋天能找个公园一起踩落叶,冬天下了个雪其实也很好呀。” 陆岁京道:“是吗?” 容念就这么拉住他,大胆地跨出一步,步伐轻快又自由,离开遮风挡雨的屋檐,猝不及防来到了雪里。 皑皑的细雪落在他头发上,也落在陆岁京身上,容念看了一会恋人,灿烂地笑着。 他道:“可以很快就过个眼瘾,看到你白头发的样子。” 陆岁京道:“那我想过五十多年再慢慢揭晓。” 容念道:“好啊,会陪你见着的!” 两个人沾着寒酥跑回去,互相抖落对方肩头的银白。 视线交错之际,容念脸颊浮着薄红,心细地解开羊绒围巾,给陆岁京也绕上半圈,正如当年共享一条薄薄的毛毯。 他的眼里一如往日清澈,盛满了温柔思绪,没人能够抵抗,无法不去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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