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的轮子在石板路上摩擦,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十分钟后,祁修竹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木门旁的门牌上刻着一行小字:绿叶_tattoo 纹身店? 祁修竹正准备敲门的手停在半空中,这个单词唤醒了他某一部分回忆。 不会这么巧吧…… 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他正想再确认一下地址,木门被人从里打开。 一个穿着破洞牛仔裤、留着金黄色碎盖头的年轻男人正站在门口,看见祁修竹时也是一愣。 看见门口是一张陌生的脸,祁修竹松了口气。 黄毛直直盯着他看,视线从他的头发往下,然后是他的唇钉、皮衣,最后落在他的黑色指甲盖上。 紧接着,那人嘴唇微张,一个后撤步,回头冲屋内大喊:“哥哥哥哥哥!不好了!他们这次找了个白毛!” 祁修竹:“……?”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屋内传来一道无比熟悉的声音。 “让你去接人,在这瞎说什么。” 黄毛让出一点位置:“免哥你自己看,我真没骗你!” 听见那个称呼,祁修竹的心脏猛地跳了一拍,目光顺势落到屋内。 男人逆着光,只隐约能看见他的轮廓。他上前一步,侧身站在光影的交界处。 屋外的阳光顿时落下,祁修竹看清了男人的脸。 操。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这张脸他可太熟悉了。 黄毛退到门边:“真的!他头发老白了!” 男人有些不耐烦地抬眸:“让你去接个人怎么这么费劲……” 紧接着,他目光一转,看见了屋外的祁修竹。 四目相对,他甚至没来得及把最后一个字说完。 气氛忽然变得无比诡异,两人就那样干站着,谁也没有先动。 要走吗? 要不赶紧走吧。 祁修竹握着行李箱的手一紧,暗道喻昭还真是乌鸦嘴。 面前这人是他五年未见的前男友。 贺免。
第3章 今年的天气不太寻常,十月底的南方小城已经有些凉了。 祁修竹怕冷,在皮衣里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打底。 贺免仿佛和他不在同一个季节,下身穿着宽松的复古牛仔裤,上面则只套了一件基础款黑色背心。 沉默良久,他放下纹身器具,摘掉左手上戴着的黑色手套,停在祁修竹面前。 他比祁修竹高了整整一个头,右侧的断眉上打了两颗眉钉,头发染成鲜艳的红色。 “我原以为是同名同姓。”贺免面无表情,把手套往垃圾箱里一扔,盯着他一两秒,“大影帝,还真是你啊。” 他的语气算不上多好,更别说那声“大影帝”还带着刺。 贺免读大学那会儿留着乖顺的黑发,当时他连牵手都会脸红,还总以为祁修竹没有发现。 祁修竹注意到贺免的新发色,被太阳一照,红得跟个火把似的,晃得他眯了眯眼。 这人什么时候变这么野了,和记忆中的样子完全对不上号。 他没有要干涉前任爱好的意思,但还是没忍住,淡声开口:“非主流。” 贺免摘手套的手一顿,脸沉下去。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祁修竹的头发和唇钉,食指在嘴唇边轻轻一碰:“前男友,彼此彼此。” 祁修竹克制住想还嘴的冲动,把手机里收藏的地址拿给他看,刻意保持着一点距离:“是这里吗?” 贺免连看都没看就说:“是这。” 祁修竹透过平光镜看他:“这是你的店?” 贺免就答了一个字:“嗯。” 祁修竹从这个短小的音节里听出一点别的味道。 有点像小学生考试拿了满分,回来向家长讨要奖励。 幼稚。 不过转念一想又莫名其妙,这人明显在装高冷,拽得不行。 遇到贺免确实有点意外,要说心里没有波澜那不可能。但石子落入水中终会沉底,那丁点波澜掀不起什么大浪。 眼下只有两种选择。 一,留下来假装无事发生;二,就现在结束这段旅程。 祁修竹用余光扫过贺免的脸,前男友一脸不爽,方案一肯定行不通。 五年没见,谁乐意忽然和前男友共处一室? “行。”祁修竹说,“那我就不打扰了。” 气氛忽然更诡异了。 被落在后面的黄毛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一看贺免的神色,以为祁修竹真是来找茬的:“免哥,要不我去把钟延叫下来?” 贺免没接他的话,又看了祁修竹两眼,将另一只手套也摘下来,转身往屋内走:“柳璟,不用去接了。” 果然一点都没犹豫。 祁修竹见他进了屋,很轻地“啧”了一声。他刚抽出行李箱的拉杆,面前的光线被人挡住。 贺免不知何时反身回来,臭着一张脸,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 祁修竹问:“干什么?” 贺免冷不丁开口:“意安就我这一间民宿。” 别的话也没多说,贺免单手拎起行李箱就往屋内走。 祁修竹手里一空,视线跟着前面的男人移动,越看越觉得那道背影有些…… 委屈? 自己一没骂他二没打他,连话都没跟他说几句,他有什么可委屈的? 臭脾气,和以前一模一样。 柳璟跟在后面,热情地招呼祁修竹进屋:“抱歉啊,前不久刚有人来找过茬,我以为历史重演了。” 祁修竹说了声没事,柳璟又说:“刚才那个帅哥是我们老板,他叫贺免。你别怕,他是正经人。” 听见最后那句,祁修竹突然想笑。 柳璟对贺免带有某种特殊的滤镜,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免哥特别厉害,去年在全国纹身交流展会上拿了一等奖!” 祁修竹说:“是吗?” “是啊。”柳璟以为他不信,“好多明星都来找过免哥纹身,顾袁鑫你认识吧?在《黎光》里演男主的那个,他上半年刚来过。” 祁修竹从柳璟嘴里听到好几个熟悉的名字,的确是娱乐圈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紧接着,柳璟一口气说完工作室的发家史,就差把贺免吹上天了。 身边的人没点动静,他打住话头,挠了下鼻子自我介绍:“我叫柳璟,是绿叶的穿孔师,现在在跟免哥学纹身。店里还有个纹身师叫钟延,你叫什么?” 祁修竹看着贺免把行李箱提上二楼,收回视线:“叫我小祁就行。” 柳璟看了他一眼,祁修竹恰好在此时垂眼。 目光交汇,带着无形的压迫感,和贺免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相似,柳璟结巴道:“那我……我叫你……祁哥吧。” 楼上,贺免一言不发地把行李箱放进房间。之后重重地关上门,沉默地走到工作台前,重新戴上手套。 柳璟回到自己的工作区域画图,客厅里只剩下祁修竹和贺免。 祁修竹不开口,贺免也不理他,大有种把他当空气的架势。 相当刻意,他们分手那天都没这么沉默。 祁修竹抱着手站在贺免身后,望着他后脑勺上翘起来的一撮红毛:“你到底在搞什么?” 贺免头也没抬,从抽屉里拿出个他看不懂的器具:“你的房间在二楼。” 祁修竹靠在桌边,见贺免又把那东西放了回去,随口说道:“挺厉害,都开店了。” 贺免往另一侧退了些,露出来的手臂上隐约能看到跳动的青筋。 他拿着笔,在假皮上画了个不怎么圆的圈:“哦。” 祁修竹说:“我经纪人拿我身份证订房间的时候,你怎么不拒绝?” 贺免说:“赚钱。” 祁修竹低头看他:“你和烛之逸商量好的?” 烛之逸是祁修竹的学弟,贺免的朋友。两人当初能在一起,和他有很大关系。 “谁跟他商量好的?”不知哪个字戳中了贺免,他突然提高音量,抬头对上祁修竹的目光,声音又小下去,“你挡着我光了。” 祁修竹问:“你平时也住这?” 贺免回答说:“我房间和你的隔得远,在二楼最里面。” 祁修竹礼貌性移了下脚:“你要是觉得不方便,我可以换一家店住。” 说来倒也奇怪,这分明是家纹身工作室,二楼却空出一间屋子做民宿。 就好像专门给什么人留的一样。 贺免抬了下手:“外面只有招待所,你住不习惯。” 祁修竹容易过敏,在外面拍戏都要自带床单被套。 他有点意外,贺免竟然还记得。 祁修竹不说话了,贺免撩起眼皮:“你经纪人直接定了半年的房间,我都没说不方便,你怎么就不方便了?” 半年? 祁修竹顺着之前的思路,犹豫片刻后说:“万一你想带什么人回来……” 话音刚落,身边的椅子发出“滋啦”一声响。 贺免站起来,俯身说:“我带什么人?” 他身材高壮,祁修竹不得不抬起头看他。 陌生又熟悉的气味扑面而来,淡淡的薄荷香气,夹着一点阳光的味道。 “我怎么知道?”祁修竹对上贺免的视线,“那是你的事。” 贺免扯了下嘴角:“我的事?” 祁修竹说:“不然呢?” “我带人回来?” “行,你带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祁修竹的鼻尖,他往后一靠,后腰碰到贺免抵在桌边的手。 祁修竹伸手推了一下,贺免岿然不动。 贺免还在看他,眼神幽暗:“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他一凑近,祁修竹没忍住,不合时宜地分神多看了几眼。 按现在的审美划分,贺免属于很有攻击性的浓颜。加上他个头高,大学时还收到过模特公司递来的名片。 就算已经分手,祁修竹也不得不承认,贺免的确是他喜欢的类型。 祁修竹的小臂撑在工作台上,面色不改地反问:“我怎么想你的?” 这话有些歧义,两人都愣了一下。 祁修竹立刻打断那点暧昧:“你的私生活我管不着,你说是吧?” 贺免那对浓眉狠狠蹙起。 他在后台看见这人的名字时,反反复复确认了好几次,之后还和他的经纪人签了一份保密协议。 他们分手后没有互删微信,祁修竹不和他联系,也从不给他朋友圈点赞。 光是这些也就算了,五年里他居然连一条动态都没发过。 眼下人一声不吭地过来,当着他的面口无遮拦。 他是那种会胡乱瞎搞的人吗? “你还问我?”贺免暗暗磨牙,“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人了?” 祁修竹怀疑他们之间有代沟。 都分手了还要找虐,非得从他口中听点不好听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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