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孤啸,匹马又西风。 落日渐渐沉入地平线,红霞漫天,马蹄踏碎金色的余晖停在营地前。 夏沐冲着马上的谢淮舟竖起大拇指:“帅!” 谢淮舟眉眼飞扬,夕阳跃上他的唇角,清澈又温和。 他举目四望,只见不远处郁长泽坐在马上,桑吉牵着缰绳,不知和他说了什么,郁长泽笑弯了眼,五官明艳又生动。 桑吉怔怔地看着他,眼里藏不住的惊艳和倾慕。 谢淮舟心口被狠狠捏了一把,挤出汩汩酸汁,窒闷得难受。 …… 考虑到赛马的安全性,根据嘉宾们训练的表现,最终参与比赛的只有谢淮舟、郁长泽和夏沐,没能参与的则成为赛后的颁奖嘉宾。 然而次日一早,郁长泽发起低烧,脸色苍白连妆容都遮不住。 高原地带发烧摄制组不敢托大,尽管郁长泽再三表示自己没事,导演还是取消了他的参赛名额,让他在医务帐篷里休息。 藏族赛马不仅是一场竞技赛事也是一场盛大的集会,提前两三天便有各地的藏民聚集在这里交换物资,五彩斑斓的帐篷点缀在草地上,青稞酒和酥油茶的香气经久不散。 赛马活动开始前会煨桑烟,燃烧松枝、香草、青稞等植物。袅袅烟气腾升,松枝的香气混杂着一点辛辣和草本植物的清新,以此表达对天地、山川、神灵的敬意。 年轻的藏民骑着骏马向空中抛撒“隆达”,那是一种印有咒语和护法图像的五色纸幡,寓意着吉祥如意、平安顺遂。 轻薄的白烟中五色纸幡飞舞如同雪域高原上飞来的灵蝶,谢淮舟伸出手,一张蓝色的纸幡恰好落在他掌心,他双手合十,闭上眼,阳光落在他脸上,虔诚又圣洁。 靡靡诵经声中,有人向神灵许愿:“希望郁长泽平安健康,无忧无怖,花团锦簇。” 谢淮舟睁开眼将纸幡撒向空中,微风卷起纸幡穿过欢呼雀跃的人群,掠过冉冉升起的白烟,越过五颜六色的帐篷顶,最后飘飘摇摇落在郁长泽肩上,轻轻的,像是一个疼惜的吻。 比赛在下午开始,参赛选手全部集中在一起。 藏族赛马和国际赛马不同,没有固定的赛道和起跑线,令旗一挥,万马齐喑,广袤的天地便是赛场。 除了速度,藏族赛马还讲究技巧,途中会在两边放置哈达,选手需要在奔跑过程中捡起哈达带到终点成绩才算合格。 谢淮舟骑着让旺挤在人群中,半空中无人机嗡鸣,马儿受惊,焦躁的踢踏着四肢,谢淮舟拍了拍它的脖颈安抚。 “嘿!”身边有人和他打招呼,是桑吉,他骑着一匹黑色的骏马,毛发水亮,四肢修长健壮,一看就是专门饲养的赛马 。 谢淮舟微微向他颔首。 “那个漂亮的Alpha呢?他没来参加?”桑吉用生疏的汉语问。 “他生病了。” “他会来看比赛吗?”桑吉看向观众席,“我希望夺冠时是他给我献哈达。” 谢淮舟淡淡看了他一眼:“他的哈达只会给我。” “可你们又不是恋人。”桑吉扬起一个笑,格桑花香的信息素挑衅地扑向谢淮舟“昨天看你跑马时就想和你比一场了。” 谢淮舟没说话,只专注地看着前方,紧紧拽住手下的缰绳。 令旗挥舞三次,哨声响彻天地,绊马绳垂下时,众马齐奔,尘土飞扬。 让旺展现出绝佳的爆发力,从一开始就占据上风,转播屏上只捕捉到一道红色的残影像离弦的箭般冲出去,但另一匹马比它更快,四蹄生风,转眼就超过让旺半个身位。 风在耳边呼啸,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谢淮舟坐在马背上,上半身往前倾压在马背,彩色的腰带和马鬃随风飘扬。 桑吉惊讶地发现,不管他过几道弯,跨过多少障碍物,谢淮舟始终如影随形,两人之间的距离甚至在一点点缩小。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让旺刚成年没接受过赛事训练,和“龙真”(汉语意思:风云)相比完全不在赛级,除非骑手对前方出现的每个路况都能提前预判,以绝妙的时机和角度避过去。 五里、十里、二十里..... 一黑一红,两骑绝尘,成了赛场的焦点。 无人机悬挂在半空中,镜头对准了互不相让的两人。 桑吉看到镜头扬唇一笑,炫技般表演了一个倒挂金钩,观众纷纷喝彩。 反观谢淮舟则沉稳得多,他目不斜视,心跳与马蹄同拍,完全沉浸在速度带来的刺激中。 一百米、五十米... 前方就是放置哈达的区域,想要赢过桑吉就要用最敏捷的身姿、最快的手速捞起哈达,不能有一点点失误。 汗水从眉骨落下挂在睫毛,轻轻一眨便在眼前破开。 谢淮舟调整姿势,左腿抬起右腿往下蹬,重心移到右侧,身体猛地往下倒,几乎与地面平行,腰腹绷成一条直线,长臂一伸从地面捞起一条哈达,再干脆利落的起身,随后他没有任何过渡,在马背上半蹲着转移重心,重复之前的动作从左侧捡起一条蓝色的哈达,整个过程不到五秒,没有任何减速。 从哈达区冲出来时,让旺终于摆脱了被压制的困局,与龙真并驾齐驱。 观众席一片沸腾。 “啊啊啊!!谢哥牛逼!!” “卧槽!卧槽!这个核心力量,太强了!” “谢哥加油!让旺加油!” 大家都忘了录制,暴露出最真实的情绪。 郁长泽盯着大屏上谢淮舟的侧脸,目光灼灼,像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烈火。 最后三公里,让旺与龙真齐头并进,马蹄声动如擂鼓,众人屏息等待着最后的胜利者。 就在此刻,导演吊足了胃口,将镜头拉远。 谁也没来得及呵斥怒骂,就听有人喊道:“快看!他们来了。” 众人纷纷跑下观众席,站在终点两侧,紧张又期待地望向前方。 没过多久,一望无际的绿色地平线上冲出一道枣红色如烈火般昂扬、蓬勃的身影。 众人激动地呐喊、尖叫。 让旺冲过终点线依旧未停,直到谢淮舟勒紧缰绳,双腿夹紧马腹,猛地一拉。 一声尖啸的嘶鸣划破长空,让旺前蹄凌空,马身竖立,长鬓飞扬,谢淮舟手中的哈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在他身后,阳光直射在雪山之上,光芒万丈,雄鹰低飞过头顶,盘旋冲天,尖利的鹰唳响彻云霄。 隔着喧闹的人群,他的目光直直的落在郁长泽身上。 他翻身下马,郁长泽第一个扑进他怀里,热烈相拥,身躯紧紧贴合,心跳同频共振。 周围的一切在刹那间远去,蒙上一层看不清的雾色,震耳欲聋的心跳中,他听见郁长泽决绝又坚定的声音。 “谢淮舟,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开你。”
第52章 人不应该在肾上腺素飙升、情绪激昂时做任何事情,比如此时谢淮舟正在和郁长泽接吻,距离他们不到十米的地方是欢庆的人群。 纷杂的人影从余光里晃过,谢淮舟甚至能感受到篝火的热度,借着夜色他们躲在帐篷之间的缝隙里唇舌交缠,啧啧的水声在耳畔回响,郁长泽献给他的哈达还挂在脖子上遮住一片绯红的肌肤。 “唔...Leo。”谢淮舟推开他微微喘息。 郁长泽追上来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又一个吻,眼里的欲望如滔滔洪水泛滥不息。 “等一下。”谢淮舟喘息着扭开头,伸手捂住他的嘴。 郁长泽不满地望着他。 “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郁长泽舔了舔他的手心,示意直接说。 谢淮舟深吸了一口气:“你前几天去哪了?” 郁长泽拉下他的手,捏在掌心里把玩:“体检不合格,住院了。” 谢淮舟抽回手,静静地注视他:“哪家医院?” “一个私人疗养院,业内朋友推荐的。” “名称。” “你没必要知道。”郁长泽说这话时没有不耐烦或反感,只是简单的称述。 谢淮舟抿了抿唇,像兜头淋下一盆水,身体的火热被浇熄。 谢淮舟盯着他看了几秒,半明半暗的环境里,郁长泽的面容显得柔和,谢淮舟的心却沉沉往下坠:“三年前,我身体里有个器官病变了,医生建议我切掉,但我一直没做手术。” 郁长泽瞳孔一震:“什么器官?为什么不做手术?” “你不用知道。”谢淮舟以同样的话回敬他,“你只需要知道此时此刻我像个正常人一样站在你面前,没有显露疾病的痛苦,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即使某天病发,你也只需要参加我的葬礼就好。” 郁长泽瞪大眼,呼吸变得急促,他焦躁不安地攥紧双手。 谢淮舟看出他的失常却无动于衷:“你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不需要知道你身体状况、不需要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需要感受你的痛苦,无知无觉陪你身边就好。” 郁长泽怔愣地看着他,篝火映红了他的眼眶,他想说些什么,嘴唇翕张却发不出声音。 “Leo,正常的情侣不是我们这样的,只有欺骗、隐瞒和自作主张。”谢淮舟叹息一声,碰了碰郁长泽泛红的眼尾,“我给过你机会,引导、劝诫、警告甚至分手都没用,你撒谎成性、屡教不改。” “Leo,我累了。” 郁长泽脸上的神情一点点收敛,脑中闪过无数过阴暗又疯狂的念头,狐狸眼阴鸷又冰冷地注视他,酒味信息素涩苦到极点,蓄势待发。 谢淮舟无视他的威胁,手指点在他的心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以后你怎样对我,我就怎样对你。” “你骗我一次,我就骗你十次。” “一件事瞒我,我就百件事瞒你。” “你自作主张以爱为名义绑架我,那我就同样以爱为名义放纵你,不管不问不在乎。” “日子久了,谁也看不见谁的真心。” “Leo,你真的要我那样对你吗?” 郁长泽睁大眼,慌乱地摇头。 他所有放肆的举动、纠缠不休的骚扰、疯狂的念头都成立于谢淮舟明确表示喜欢他的前提下,没有谢淮舟的纵容,郁长泽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 郁长泽这次真的怕了,他迫切地想触碰谢淮舟,通过肢体接触获得安全感,但谢淮舟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谢淮舟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从他颤抖的双手到急促滚动的喉结,从失落可怜的表情到通红惶恐的眼睛,最后定格在他红艳水润的唇。 他点了点自己的嘴唇,像警告又像是诱哄:“Leo,在你向我坦诚前,不许靠近我。” “我要知道所有事情,包括你的身世、消失的那五年以及你现在的一切。” “只要你说,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能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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