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的事能不能别总由自己来干。 如果失望,干脆早一些。 季容夕一向坚定,大是大非前从不犹豫。只是,生而为人,难免为一些不为人道的温情所触动。像那时,何辰抱着父母哭;像这时,何辰说即使再禽兽也只有何青溪这一个家人。 季容夕不止愧疚,也动摇了。 后来一路都特别安静,手机都没响一下。 他们赶得特别及时,飞机马上要起飞了,几乎没有话别的时间。 “走得这么急,都没有准备礼物。”何辰从后备箱一堆毛绒小熊里拿出一只,塞进季容夕手里,“这是幸运熊,那好了!你刚才说的新生活,夕哥也说过。” 「何辰,政府动真格了,SLK撑不住的,跟我去一个新地方吧,不用再打打杀杀。」 「临阵脱逃合适吗?」 「这是给你的新身份。」 「这,夕哥,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何辰使劲抿嘴唇,将眼眶中的闪光压回去:“我心里是答应的,又怕直接答应显得太贪生怕死、不讲义气,就想第二天直接跟他汇合。没想到,赶上他死的现场,我一直很后悔。” 当时,哭了吗? “他要是能活过来再问我一次,我会毫不犹豫答应的。” “何辰……” ”哈,我想什么呢,广播都喊三遍了,赶紧走,还想留这儿跟何青溪搓麻啊。”何辰把他往里推。 飞机顺利起飞。 轰鸣声巨大,像是轰炸建筑一样。 从高空中俯视下去,如同建筑纷纷逃开一样。在人类眼里,太阳绕着地球转;在太阳眼里,地球绕着它转;宇宙这么大,是否存在哪一种视角:所有运动都是静止的?所见即真实?真相即是真实? “先生,您喝点什么?” “……” “来一杯「不诉离殇」怎么样,冰凉可口,痛彻心扉。” “去死!” 梁南一个华丽转身,滑坐到旁边作为:“没良心啊你,我伤口没好来接你,你还让我去死。哈,这么大的飞机坐成了专机,爽啊!” “合着这么大一架飞机就咱俩?” “可不,一飞机的工作人员眼巴巴看你依依话别呢,尉将都看火了。”梁南嘿嘿直笑。 “……” 陆洲很生气。 他用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支付了江明煦双腿手术的相应代价。匆匆回来,盯着他们「再叙前缘」2小时,自己反而只见了半个小时,话都没说几句——自己是不是傻!结果离开还不到几天,就收到紧急信息:季容夕失踪了,落到何宸(何青溪)的手里。 陆洲立刻打申请回来。 上级当然不愿意,能力再出色,也绝不允许一次次的违规。没想到陆洲直接以「辞职」做威胁,上级气得想杀人,「陆洲,想当大舰长的人比星星都多,以为我不敢辞你」;陆洲半点没客气「求之不得,我就想回地球,你一直拦着不让的。」好友白景劝他别冲动,玉梭鱼的任务逢凶化吉经常这样,不要太着急上火。 “我怎么能不急,何宸这个人你知道吧?”陆洲心火直冒。 “我还真的不知道==||”白景一向在天上。 玉梭鱼一百多人,个个精英,能这么巧,就偏偏落到季容夕的身上?当然不会!当陆洲看到何宸(何青溪)这个名字时,就明白了有人想借刀杀人。即使明知是套,陆洲也飞快地往里钻。 “尉将,好久不见。”季容夕在陆洲旁边坐下。 “哼!” 怎么又被横眉冷对,季容夕倍感压力。他有点不好意思见陆洲,毕竟YY了人家半个月。更可怕的是,他刚才远远看了一眼,脑子里条件反射地放起了小电影。现在近在咫尺,别说控制,直接失控。罪过,罪过。 “我死里逃生,你都不恭喜我一下?”季容夕努力找话题。 “你看你根本不想回来!”陆洲薄怒。 薄怒的双颊带红,更好看了,嘴唇……季容夕赶紧定了定神,把话题扯到正事,问陆洲都是怎么安排的。 “你搓麻那会儿,我们袭击了你说的那几个据点,控制住了那几个主要人物。”陆洲冷漠脸。 “……”干吗非要提搓麻。 “你个何辰在车上卿卿我我的时候,突袭了指挥部,不过让何宸逃了。” “……”哪里卿卿我我了。 “我设了路障,何辰会堵在路上,很安全。” “……”还是陆洲了解自己。 仅仅是这样吗?何青溪这头猛虎一定会反扑的。 “还有呢?”季容夕追问。 “全国十几个军区,心不太齐,明哲保身,不愿意碰安庆军区这个硬刺头。不过,这一次有好几个军区联合出手了,根据提供的那些情报各个击破,强拿下问题不大。”陆洲轻描淡写一笔带过。 季容夕琢磨了一下。 忽然醒悟。 他一直奇怪为什么上头特意派自己去「解救」何青溪,原来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上头是想让陆洲出手。 军权分散到各个军区,政府比较虚,就算能拿下何青溪,也镇不住安庆军区。比如之前明明捉住了何青溪,罪也定了,罪证也明确,又怎么样,杀了他,安庆军区的人就叛了。 现在不一样了。 政府有多个军区联合做后盾,强大的实力,才是绝对的威慑。何青溪底下的人想叛,也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对抗得了这么多猛虎。 这时,上头才正式出击了。 先是假意示好,让何青溪放松警惕。再根据季容夕传来的重要情报,上头一套闪电动作,挨个儿拔除了安庆军区的利牙,然后直奔指挥部而去——因为季容夕的情报精准及时,出击的时机至少提前了两个月。 这些动作都要强大实力做支撑的。 以前,没有这种实力。 季容夕恍然大悟:“是你说动那些军区联合的吗?” 陆洲白了一眼:“不是我,是陆家。” 如同白景的父亲是某军区之首一样,陆家的实力更加强悍,才能说得动其他人一起联合。但如果不是陆洲坚持,陆家不会轻易淌这趟浑水。至于陆洲为什么会坚持,是为了落入危险的自己吗? 季容夕不太有把握,故作轻松:“你该不会为了我说服你家的吧?” 陆洲:“谁为了你!” 口是心非的小表情,果然是为了自己。 季容夕心里暖暖。 他在信念动摇时会觉得自己是一颗棋子,比如潜入SLK,上头广撒网,自己只是一千多名卧底中的一员。如果他死了,也就默默死了,没有人担心一个化名的「阿夕」的棋子。 就算是正义的一员。 就算正义多寂寥。 季容夕偶尔也会渴望自己能被关心一下,而不总是「你拿到了什么情报?你下一步怎么办?」
第030章 第3发子弹 | 何辰8 【30】 季容夕幽幽地说:“我又没爸没妈又没兄弟,当然没人担心了。” 陆洲不自在了:“谁说的,我、我不是人啊。” 有点别扭,有点口是心非,但有时又出奇的直接纯粹。这样的陆洲,让人想靠近,想倾诉,想……季容夕脸皮发热,扯过毯子从头盖到脚盖得严严实实:「我睡啦」。陆洲的声音隔着毯子:“要不要喝点水再睡,嗓子都哑了。” “要。”季容夕从毯子底下伸出一只手。 “脑袋不出来怎么喝?” 温温的杯子递过来,碰到季容夕的手心。季容夕依旧蒙着头,手却往前一伸,握住了陆洲的手。陆洲一顿,但没有甩开。 轻握两秒,季容夕的手飞快缩回毯子里:“烫,不喝了。” “……” 后来几天,陆洲对季容夕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想说什么又烦躁着不说。 季容夕以为他被揩油了不爽。 直到一个礼拜后,09支队的队员们去娱乐场释放压力,陆洲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跟进来了。陆洲正直惯了,没进过这种场子,劝酒的男孩贴在他身旁讲解各种玩法。季容夕在一边,听男孩越说越下|流,陆洲还听得入神,心里就来气。 “别光听啊你也来一起玩。”季容夕扯过陆洲,“不过,游戏输了要受惩罚。” “什么惩罚?” “大家这不正商量呢。你刚才听了这么多,随便挑一个呗,既然玩就放开一点儿。”说完季容夕就想咬自己舌头,那男孩说的什么脱衣服啊咬扑克啊高山流水啊可都是色青玩法。 众目睽睽之下,陆洲一窘:“那、惩罚就玩那个:摸一摸吧。” 季容夕噗嗤的喷出酒。 大男孩:诶?我刚才说过这个?我怎么不记得啊! …… 安庆军区一战。 主要的军官全部被控制,战局稳定,出现了小型冲突,但避免了大型冲击。 主要毒瘤铲除,积年顽疾得慢慢来。 至于被人当刀使了的陆家以及其他人,也不会白白出力的,肯定会获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可惜何青溪逃脱了。 何辰也失踪了。 这些事移交给相关部门负责,季容夕心里一直惦记着。 这天,季容夕路过文河城,又想起劫狱的事。 当时追踪何青溪时,偌大的城市地图,他瞬间就注意到「和寿园」并且顺利地逮着了他。 不是巧合,肯定有什么触发了直觉。 恰好时间充裕,傍晚,季容夕去「和寿园」走了一圈,想找一找灵感。墓园有年头了,一排排的墓碑望不到头,历经风雨之后,破的破,残的残。守园老人正在清扫道路,季容夕顺手帮忙。 人在被遗忘之后,才真正地死去。新墓前,有鲜花有水果也常有人来悼念;再过几年就沉寂了,只有清明节中元节时会热闹一些;而那些几十年老墓的主人,才是真正安息了。 “都一样的,最后都一样安安静静躺这里哪儿也去不了。我啊,也没个一子半女的,跟老伴儿买在星星园的旁边,热闹,星星园里全是没长大的小孩儿。”老人豁达地笑笑,看淡生死,无非如此。 季容夕心中一悸。 忽然明白了。 他打着手电筒挨个地找过去,不久,却先看到了被自己抛弃的名字——缪夕,缪夕的旁边,是一对何姓夫妻。「在我心里,他是我的家人。」何辰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将故人的衣冠葬在了父母旁边。 「你好,和寿园。」「你们有代客扫墓服务吧,我今年不能过去……」赌场受伤那回,何辰呆在季容夕安排的房子里,一个不经意的电话,被季容YJQT整理夕不经意地听到,普通的「和寿园」就这样深深埋在的直觉之网中。 而劫狱那一天,何青溪之所以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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