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过车流,疾步跑向咖啡店,桌上还放着没喝完的咖啡,可周围没有看到虞迟的身影。 “他人呢?刚刚和我一起坐在这里的那个男的呢?”陆时深抓住旁边走过的店员激动追问。 店员手里还端着托盘,摇摇头:“不知道,我没注意。” 陆时深松开店员,想起来虞迟身上带着手机,赶忙拨打过去。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不是关机。 要不就是没信号,要不就是开了飞行模式! 这下陆时深是真急了,跑出咖啡店到处张望找人,像无头苍蝇一样,又赶紧打电话叫人帮着一起找。 陆时深没在意式风情街找到人,回了一趟家,虞迟没回来。 他又急匆匆开车去虞迟家,虞迟家附近的河边找,都没有找到人…… 陆时深快恨死自己了,怎么就把人弄丢了呢? 虞迟明明还病着,自己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呆在咖啡店里呢? 陆远行也打来电话问:“找着了吗?” “……”陆时深不说话,不说话就是没找着了。 “我已经让朋友帮忙找了,你别急,仔细想想他还有可能去哪里,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容易被你忽略的。” 陆远行的话提醒了陆时深,他还真想到了一个地方…… 近黄昏,宁安墓园。 墓园被绿茵覆盖,最近这片郊区下过雨,空气里夹杂着潮湿的气味。 陆时深沿着幽静小路往墓园深处走,爬上一层层台阶,他远远地看到有一个人蜷缩着坐在地上,脑袋倚靠着墓碑,看起来既落寞又可怜。 那是虞迟妈妈的墓碑…… 那是他的虞迟…… 陆时深心里针扎似的难受,想着自己怎么把人照顾成这样了呢?他沉闷吐出长气,怕惊扰了虞迟,刻意放轻脚步走过去。 虞迟似有所感,斜靠在墓碑上的脑袋动了动,他寻着声音扭头望去,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映着陆时深的身影。是幻觉吗?也好…… 最后了还能再见到陆时深。 虞迟眼底流露出温柔,苍白憔悴的脸上勾起淡淡弧度,他想,下辈子吧,如果人真的还有来世的话,希望我们还能遇见。 如果下辈子再遇见,一定是我来追你。 你不要那么快答应, 让我多追你一会…… “哥哥?”陆时深脚步顿住,觉得虞迟脸色苍白的不正常,而且虞迟为什么会露出这种充满遗憾的眼神? 他箭步走到墓碑前,目光忽然注意到地上有几块碎玻璃片,那是别人祭拜时留下来的白酒瓶被打碎了。 丝丝猩红色的鲜血顺着墓碑底座蜿蜒流下,虞迟左手到臂弯红了一大片,血是从手腕流出来的。 潮湿笼罩墓地,黏腻感寂静无声的侵吞了空气,树梢上突然传来振翅声,是飞鸟越过枝叶冲向云端…… 陆时深在那振翅声中瞳孔惊颤,这一刻,胸膛被虞迟生生劈开,五脏六腑全都要被眼前的画面劈烂了。 “哥哥,你在干什么啊!”眼眶湿润的瞬间泪水滚了出来,陆时深几乎是脚软的蹲到地上,他慌忙而又无措的去捂住虞迟流血的手腕,“没事、没事,不怕。哥哥,不怕,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 他不知道是在安慰虞迟,还是安慰自己,他整个人都在发抖,声音颤的几乎要黏在一起。 鲜血有股淡淡的铁锈味,捂在虞迟腕间的手掌一阵温热,不知是从虞迟皮肤上传来的热感还是血的温度。 “没事,很快就不流血了,哥哥,你别怕。”陆时深手忙脚乱的把身上的T恤脱下来缠在虞迟手腕上,他手抖得厉害,衣服又太大了,好几下都没能将衣服系好。 虞迟一直愣愣的盯着陆时深,反应迟钝的意识到眼前人不是幻觉,幻觉里的陆时深该是笑着的,不会哭成这副样子。 “陆时深。”虞迟虚弱开口,按住了陆时深还在系衣服的手。 “嗯?”陆时深抬头,脸上全是眼泪,眼里全是惊慌不安,“哥哥,我是不是弄疼你了?我轻点,我会轻轻的……” “别弄了……”虞迟嘴唇白到干裂,声音漂浮无力,好像下一秒就会彻底无音,“让我走吧。” 陆时深僵在原地,表情凝固在脸上,胸膛里密密麻麻的疼流入四肢百骸:“哥哥,不要乱说话,你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我不去……”虞迟奋力推开陆时深,偏头靠着墓碑,看着墓碑上王雅雯的名字,“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哥哥,乖……别任性,我求你了……别……求、求……”陆时深哽咽到话都快要说不清,仍低着头认真把衣服系在虞迟手腕上,“会、会好的,都会好的。” 虞迟斜睨了眼陆时深,他见不得陆时深哭,一哭他心里也不好受,于是强吊着精神说话:“我累了……真累了……我不想再听到那些声音了,只想好好睡一觉。陆时深,你就……就别拉着我了……” “不!我不要!”陆时深猛地的抱住虞迟,鼻涕眼泪全蹭到虞迟的肩颈上,“什么不拉着你,我不拉着你,你就要去死吗?虞迟……你别这样,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别说这种话。” 他感觉虞迟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自己抱着人都像是在抱着一个没有骨架的棉娃娃。 “哥哥,我不会放开你的手,我要一直拉着你。你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我会努力不让你那么累的,以后都不会累的……”陆时深一边哭,一边把人打横抱起来,着急忙慌的往墓地外跑。 虞迟几乎是瘫在他怀中,割伤的那只手垂挂着,气若游丝:“你就非要管我吗?” “我要管,我管你一辈子!” 虞迟心脏一抽,狼崽往他心口上咬了一口,又疼又酸,可是他好痛苦,他真的坚持不住了。 半阖着眼,他又看到王雅雯,这些日子以来,王雅雯总是悬挂在皮带上对他露出怨毒的眼神,今天的王女士不一样,她穿着漂亮裙子,很年轻,明艳动人,是虞迟儿时记忆里的模样。 王女士温柔的对着他微笑着,说:“小迟,妈妈知道你累了,累了就到妈妈这里来吧,以后就什么都不用想了,我们一家人好好的。” 虞迟闭上眼,没有再去看若隐若现的王雅雯,平静的说:“陆时深,我们分手吧。” 抱着人疯跑的陆时深不禁怔住,低头看了眼怀中的人,尽管虞迟没再说别的,他都能明白其中意思。 分手了就不用管他了。 分手了就没资格拉着他了。 “不可能,我不分!你想也别想!”只迟疑了不到一秒,陆时深就果断拒绝。 “可是……我想分……”虞迟声音越来越轻,他闭着眼,感受到有滚烫的液体滴在自己脸颊上,然后顺着脸颊流到他的嘴角。 咸的,咸得发苦,是陆时深的眼泪。 陆时深紧咬着牙,哽咽着没再哭出声来,可是眼泪就是止不住的往外流,不止流了自己满脸,还滴了虞迟一脸。 他不回答虞迟的话,当做没听到,抱着人回到车上,让人躺在后座,迅速去开车。 虞迟也没再说话,他已经没力气了,整个人很晕,晕得感觉不到腕间疼痛,全身开始冒冷汗,直到昏昏欲睡……
第63章 破镜篇 陆时深导航了距离墓地最近的医院,是个私立医院,医疗设施和环境都不太好,给割腕的伤口做紧急处理是足够的。 虞迟割腕的伤口并不是特别深,但也因为出血时间过长,导致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医生当即给伤口做了清创缝合,同时进行输血等紧急措施…… 度过最危险的时期,虞迟静静躺在医院病床上,人还没醒,手背上插着针管输液。 陆时深枯坐在病床边,像个雕像似的一动不动盯着床上的人,他双眼干涩到发红,却不怎么眨眼睛,舍不得少看一眼。‘叩叩--’ “人怎么样了?”陆远行推门而入。 宁静被打破,陆时深皱眉回头,压着音量道:“小声点。” “啧……”陆远行被弟弟那沙哑的声音和憔悴模样吓了一跳,走到床边瞥了眼虞迟:“割腕啊?” “嗯。” “如果是身体上病了还好说,国内外顶尖的医疗团队家里都能想办法给你找过来。但心理上的毛病可就不一样了。”陆远行长叹一声,病床上躺着的人即使睡着了都是恹恹的,脸上没点活人该有的样子。当真是…… 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朝看花花欲落。 他知道太多心理疾病患者,忽然之间就撒手人寰的故事,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这些精神疾病的人内心在想什么,死亡对于他们而言,有时候只是一念之间,而这一念之间,是致命的。 “他会好的。”陆时深伸手去摸虞迟输液的那只手,不敢用力握,只敢用手指碰碰虞迟的手指。 “你最近也给他找过心理医生吧,那你应该知道,一旦他出现了自杀倾向就说明问题非常严重了,想好不是一天两天,甚至可能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陆远行皱眉,比起担心虞迟,更担心自己的弟弟。 “你想说什么?”陆时深敏锐察觉到对方言语中藏着的那点意思,神色立刻变得尖锐,像极了护食的野狗,侧身挡住了陆远行打量虞迟的视线。 陆远行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绕又咽了回去,意味深长的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妈很担心你。” 陆时深缄默不语,他知道自己休学在家照顾虞迟,家里不可能一点意见都没有,可让他把虞迟交给别人照顾,他也做不到。 “你还没吃晚饭吧?我看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要不跟我去外面随便吃点东西?”陆远行话锋一转,跳过话题。 “不饿。” ‘咕----’话音刚落,陆时深肚子不争气的响了两声,他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陆远行要被气笑了,双手重重按在床尾护栏上:“我们家里还真是出了个情种啊。不过,你在这守着他能填饱肚子吗?就你这样,一会人醒了你还有力气照顾?” “知道了,我这有东西吃。你不用管我,回去吧。”陆时深看了眼床头柜上放着的两个打包盒,装打包盒塑料袋上写着‘口口香包子’。 “呦,还真有啊。”陆远行站直身板,他也只是知道人找到了过来看一眼,本来想劝一劝,但看自家弟弟这副样子,想来一时半会也劝不动什么,“行,那你在这好好守着人吧。” 陆远行没逗留,病房里再度陷入安静。 陆时深打开装包子的打包盒,包子早已经凉透了,他拿出个包子塞进嘴里,囫囵嚼几下就吞下,然后又塞第二个,第三个…… 胡萝卜牛肉馅的包子,是陆时深给虞迟买的。 这两盒包子从早上一直拿到晚上,回家开车也不忘把包子放进车里,总想着,找到虞迟的时候,人一定也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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