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虞正坤反应也快,连滚带爬在地上滚了一圈,护着手机躲开:“你个不孝子,我看在你是我儿子份上,打你都没下重手,你倒好,次次下死手啊!” “没下重手?呵……”虞迟按着胀痛的脑袋,只觉的太阳穴那快要炸开,剧烈疼痛中,他唇角扬起讽刺笑意,身体摇摇晃晃的朝他走去,“那你今天没有一棒子打死我,真是太可惜了!” “诶……你、你干嘛啊?我现在又不是找你要钱,找那个小子要钱而已,他那么有钱给我们一点怎么了?”虞正坤正说着,他刚刚拨出去的电话被接通了。 电话里传来陆时深的声音:“喂,喂?说话啊!虞正坤?喂!” “把手机给我!”虞迟隐约听到陆时深的声音,听不清说什么。 见人一步步逼近,虞正坤紧张到眼珠子直转,余光瞥见之前拿出来的木棍,他连忙爬起来往木棍那跑去。 另一边,柏油马路上,奔驰车飞速行驶。 毛毛雨逐渐开始下大,变成了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在车窗上,雨刷频繁抬起刮着挡风玻璃。 陆时深没用手机连汽车蓝牙的习惯,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一只手拿着手机喊:“说话啊!” 他急得使劲踩油门,电话里全是嘈杂的声音,像是碰撞声。 ‘嘟嘟嘟----’电话又突然被那边挂掉。 “操!”陆时深把手机砸到副驾座上,眼前的雨刷刮得人心烦意乱,好在转过一个路口,远远地能眺望虞正坤所说的那处烂尾楼了…… 乌云压顶,骤雨来的太急,大雨几乎是垂直落下,随着狂风泼在天台上。 虞迟的手机早已经在争斗间不知道被甩到什么地方,父子俩滚在水里争夺着那根粗壮的木棍。 木棍又在激烈的争夺中滚到天台另一侧。 “你个没脑子的东西,被男人搞了还要帮着他省钱,我怎么生出你这种废物儿子!”虞正坤满腔怒火的骂,大雨瓢泼,俩人扭打得更凶,“还说什么是我逼死你妈?我看她分明是被你气死的!” “闭嘴,你不配提我妈!”虞迟双目充血赤红,一拳挥出去打歪了,生生砸在地面上。 “我不配,你就配了?你喜欢男人啊,你妈上吊自杀八成就是因为生了你这个走后门的玩意。当什么不好,你当个同性恋。全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我看你妈就是被你害死的!” 虞迟再次举起的拳头僵在空中,太阳穴的神经突突突的在跳,每跳动一下都像是个电钻往脑子里面钻了一下,要炸开的疼。 ‘小迟……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不骗我,我就不会伤心!’‘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什么都不配拥有,让我死了好了!’王雅雯的声音不断在虞迟耳边回响。 王雅雯说过的,没说过的,和雨点混杂在一起。 虞迟瞳孔逐渐变得涣散,或许是下雨的原因,眼前变得朦朦胧胧,他整个人像是被卸掉了力气,被虞正坤用力一推,就跌坐到地上。 见状,虞正坤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爬起来朝着木棍的方向踉跄跑去,那是天台上唯一能找到的武器,当人感知到危险时,总会潜意识的想要先夺到武器,好像这样就能在这场拉锯战中获得主动权。 虞正坤跑的龇牙咧嘴,眼看就要拿到木棍,他弯腰去捡,踩在雨中的脚底突然猛地一滑。 “啊!”虞正坤失声尖叫,整个人不自控的往前面扑了几步,一下到了天台边缘。 他惊恐万分的睁大眼睛,急忙转身刹车,可还是太迟了,烂尾楼常年无人打理,南方天气潮湿,天台上斑斑驳驳的生着许多青苔。 尽管虞正坤快要把身体拧成麻花,后脚跟还是迅速滑出天台边缘,下一秒半个身体跟着摔了出去。 生死间他反应极快,在身体完全掉下去之前双手死死扒住天台边缘,堪堪吊在了天台上。 “小、小迟……快、快救我!”虞正坤惊慌失措的喊,他整个下半身垂在半空中,根本不敢往下去看,那可是十几楼的高度啊! “小迟!小迟!” 虞迟在那一声声呼喊中回过神来,涣散的瞳孔逐渐找到焦点,他看向挂在天台边上的父亲。 迟疑两秒,虞迟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天台边缘走去。 ‘呼……呼……’虞正坤急的喘气声都在颤抖,他都快要吓得尿裤子了,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看见儿子朝自己走过来,心里腾起了希望,“小迟,快快、快拉我一把,我要撑不住了。” 然而,虞迟的脚步却忽然停在距离天台边缘一米左右的位置,他表情越发冰冷,目光凉薄的审视虞正坤。 那眼神太冷了,像刀锋一样。 虞正坤被冷的心里一哆嗦,脸色早已经被吓成铁青,嘴唇发白,哭着哀求道:“小迟,爸爸错了。我不应该在外面乱来让你和你妈妈伤心,我不应该欠钱逃走,把那么多、多、债务留给你们母子。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啊!啊还有,还有,我、我不应该绑架你,试图用这种方法让那个姓陆的小子给我钱、钱、是我猪油蒙了心,是我利益熏心,我有罪,我以后一定好好赎罪!我一定好好对你,好吗?你是同性恋也没关系,我认,我认!儿子!儿子……你拉我一把。”虞正坤哭了出来,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儿子,我不想死啊,求你了……我不想死啊……儿子!” 虞迟仍在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漆黑的双瞳里毫无波澜,只是平静的凝视虞正坤,看着他扒在天台边的手已经青筋暴起,好像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了。 “儿子啊,我是你爸爸啊,你、你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半夜都是我起来给你喂奶的,你张口第一个先喊的爸爸啊!你不记得小时候我还经常带你去公园玩吗?小迟……小迟……爸爸快要没力气了。” “救救我,救救我,求你了。” 虞迟记得,记得很小的时候,虞正坤有带他去附近的公园玩,也记得自己好像曾经坐在虞正坤肩膀上,可那……好像是很远很远的事情了,远到已经模糊了。 此时此刻,脑海里清晰可见的是王雅雯十年来一次次崩溃大哭的模样,是王雅雯上吊前一天魂不守舍的模样。 他看着虞正坤,对方充满恐惧的眼神里带着卑微的祈求。 可是这个人真的好面目可憎。 这个人真的好该死! 为什么死的是母亲,而不是他? 为什么母亲死了,这个人还活着? 为什么这个人不去死! 想让对方死的念头在虞迟脑海里愈发强烈,占据他所有的情绪,虞迟垂下眼眸,眼神阴冷而又无情,泛白的唇瓣轻启,低语:“你……该……死。” 虞正坤瞳孔迅速扩张,所有的期盼在这一刻坠入悬崖,绝望如同一座大山压下来,求生的欲望让他想要再使一把劲爬上来,可是双手早已经到了极限,那一下不但没让自己爬起来,手还忽的脱力松开边缘。 “啊-------” 大雨倾盆落下,虞正坤的尖叫和雨点一起往下坠落,天边乌云闪了闪,‘轰隆隆’的雷电仿佛将黑压压的天空撕开了一道天光。‘咚--!’虞迟听到了有重物坠地的声音,虞正坤的声音彻底消失了,而他的耳边却像是奏响了杂乱无章的交响乐。 虞正坤年轻时的样貌又忽然在大脑里变得清晰了,他牵着自己去公园玩耍的画面也变得鲜活起来。 “哎呀,你怎么带孩子的,小迟身上都弄脏了。”记忆中,回家时王雅雯无奈的叹气道,连忙拿毛巾给小虞迟擦脸。 虞正坤在旁边嘿嘿一笑:“他自己要去沙子里滚我有什么办法,老婆,我脸上也脏了,你不帮我擦一下?” “真是的,这点事还要我来。”王雅雯娇嗔着,擦完了儿子,又站直身板去擦虞正坤的脸。 记忆怎么会这么清晰呢? 这些早就忘记的事情,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来了呢? 虞迟通红的眼睛里一片茫然,他凝视着远方,呆滞的表情忽然动了一下,嘴角像是提线木偶那般往上抽了抽,是在笑,又好像是在哭。 脸上的水是雨,也掺了泪。 他曾在心中建立起厚厚的堡垒,用来保护自己,用来保护王女士,如今堡垒正以摧枯拉朽之势迅速崩塌。 一同崩塌的还有虞迟的精神信念。 虞正坤死了吧? 王女士也死了呀…… 我好像亲手杀死了我的父母…… 虞迟忽然疯癫的笑了起来,可是笑声里带着哭腔,他又哭又笑,望向天,笑老天你他妈的不是个东西! 他又在哭,哭自己也真不是个东西!
第61章 破镜篇 大雨只需要下一会,就能让整个城市浸泡在雨里。 陆时深把车停在路边,提着黑色旅行袋往里烂尾楼的方向跑,袋子里装的是虞正坤要的钱。 他急得脚底冒火,踩过水坑溅起的泥泞水花洒了一裤管,陆时深无暇顾及这些,迅速跑向虞正坤所指的那栋烂尾楼。 然而当陆时深终于跑到指定的烂尾楼,他忽然看见有什么东西坠落,紧接着……咚的一声巨响,一具身体摔在了他脚边。 那人的脑袋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就摔了个稀烂,断气时脚还无意识的抽动了两下。 脑浆和鲜血混杂在一起,顺着雨水流到陆时深脚边,那一刻,陆时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没低头,只是用余光斜斜的窥了过去。 在崩裂的五官里认出了对方,是虞正坤…… 一时间,陆时深竟然不知道是该惊恐还是松一口气,可是下一秒他突然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抬头望去。 雨水浇在脸上,他模模糊糊的看见还有个人站在楼顶天台上,虞迟! 陆时深脑子嗡嗡作响,来不及思考虞正坤为什么会从楼顶摔下来,上面又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体比思维行动更快,他丢下袋子,拼了命般往楼梯的方向跑去。天台上。 虞迟哭哭笑笑的把自己掏空了,他站在雨里,觉得自己全身都是冷的,皮肉是冷的,骨血是冷的,五脏六腑全是冷的。 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一间迷宫,那迷宫望不见尽头,自己也站在迷宫里,四周吵吵闹闹的响着许多声音。 有人在笑,有人在喊,有人在哭,有人在唠家常。 还有个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喊:虞迟,你还有什么资格活下去?你妈妈的死你脱的了干系吗? 你爸爸的死,你摘得干净吗? 那是一条人命哦…… 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虞迟,你杀人了你知不知道?你用憎恨亲手杀死了虞正坤,那是给你一身骨血的人。 就算你再厌恶虞正坤,他也是你爸爸,也是鲜活的生命。 你没听见他掉下去之前一直在苦苦哀求你吗?你为什么不救他?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救下一条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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