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多不堪?我是有多失败啊?” “那个女人我看见了,明明没有我漂亮,但是她比我年轻,他们的孩子才六岁,长得也没有你小时候可爱,可是虞正坤却疼爱的很,还要带他去游乐园!” 老旧房子的楼道口阴暗狭窄,楼梯上布满灰尘,黑色污垢成了顽疾黏着墙脚,乌色蔓延至墙皮。 每层楼道都只有一扇小窗户通风,因为过于封闭,说话稍微大声一点就会在整条走廊上产生回音。 王雅雯歇斯底里的喊声回荡在楼道里,她不许虞迟靠近自己,双眼通红仿佛恨极了眼前人:“虞正坤骗我也就算了。可是虞迟,你是我儿子,你为什么要跟他一起骗我?为什么!明明我只有你了啊,我只有你了啊!” “妈,对不起,对不起,你先别激动,我没想骗你,我只是不想让你伤心。”虞迟着急的向前走。 “你不骗我,我就不会伤心!”王雅雯往后退,痛哭流涕道:“你不要喊我妈,你去喊那个女人妈妈好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什么都不配拥有……” 眼看人再往后面退一步就要摔下楼梯,虞迟冲上去一把圈住王雅雯:“妈,我们先回家,我们回家好好说。” “让开,我哪有家啊,我丈夫把我当蠢猪,我儿子帮着他骗我,你们都把我当傻子。对!我活的像个傻子!”王雅雯早已经失去理智,哭的撕心裂肺。 王雅雯骨子里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可她骄傲的脊梁早在十年前就被折断了。 她试图在虞正坤的道歉中找回尊严,试图将一截一截的脊梁重新拼凑起来,如今却发现一切都是假的,是欺骗,这根脊梁被彻底碾成碎片。 这层楼不止有一层住户,隔壁还有两家邻居,这会听见吵闹声纷纷推开门张望。 “呵,呵呵呵,你看……她们都出来看我笑话了。看吧,随便看啊!笑吧,随便笑话我吧!”王雅雯对着邻居哭笑起来。 邻居大婶知道虞迟妈妈以前得过精神病,也没太在意,反而关心道:“小虞,你妈妈没事吧?要不要帮忙?” “不用,谢谢婶。”虞迟不敢让妈妈一直在外面呆着,他知道王女士是个很要强的人,回头清醒过来想起被邻居围观又要懊悔。 于是强行抱着母亲进屋,反锁上门。 “你放开,放开我!”王雅雯拼命挣扎,头发弄的凌乱不堪,眼泪鼻涕擦了虞迟一身。 虞迟怕弄疼了人,进屋后没再使劲,王雅雯趁机用力将他推开。 ‘嗒--’虞迟后背撞到鞋柜的棱角上,这一下撞得猝不及防,疼的人闷哼。 王雅雯愣了两秒,理智稍微回笼,慌忙贴上去捧起儿子的脸蛋:“小迟,小迟没事吧?是不是妈妈弄疼你了?妈妈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虞迟轻轻抓住王女士的手,温柔微笑:“妈,我没事,不疼。” “我看看,撞到哪了?”王雅雯慌慌张张的要去掀虞迟的衣服。 “真没事,哪也没撞到。妈,你看你脚都脏了,我们先去沙发上坐着。”虞迟温声安抚,拉着王雅雯到沙发上坐下。 他蹲身将王雅雯右脚上的低跟鞋脱下来,又捏起她的左脚看了看。 王雅雯不知道赤着脚走了多久,左脚沾了厚厚的污渍,可能踩到过小石子之类的东西,后脚掌有被划破皮的地方。 虞迟去卫生间端了一盆温水出来,蹲下去一边给王女士洗脚,一边解释:“妈,我真的知道错了,虞正坤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觉得,他那样的人不值得您为他伤心流泪。” 王雅雯没说话,看似稍微恢复了理智,实则眼睛呆滞无神,她像是个被扎破的气球,在释放情绪后,彻底漏气了。 无论虞迟怎么摆弄她,或是无论和她说什么话,王雅雯的脸上始终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也没有一句回应。 虞迟无可奈何,只能慢慢耐心去哄着。 吃晚饭的时候,王雅雯知道自己吃饭,虞迟给她夹菜,她都吃了个干净,给她吃药,也乖乖吃了,吃完东西后她便径直回房间睡觉。 “妈,我不关门,您有事就喊我。”虞迟把王雅雯房间的门敞开,自己去沙发上坐着。 这一坐就是半宿,王雅雯早已经陷入熟睡,隐约能听见卧室内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但他怕王雅雯忽然醒过来又情绪崩溃,所以不敢睡觉。 虞迟撑到了凌晨4点,实在熬不住了才回床上躺着,然而他并不敢睡太久,怕明天早上王雅雯醒过来没人照顾,所以定了个7点半的闹钟。 清晨的阳光震开薄雾,暖阳洒进小屋。 闹钟还没响,虞迟就醒了,他迷迷瞪瞪睁开双眼,看了眼手机才7点20,还有条未读消息,是五分钟前发来的。 狼崽:哥哥,我起床了,我现在就去收拾收拾打算10点出门,大概11点前到你家。 啧……把这事忘了! 昨天和陆时深说好了今天在家里吃饭。 现在王女士又犯病了,这顿午饭还吃不吃? 虞迟有些心烦,拿着手机犹豫许久,算了,还是先看看王女士今天情况有没有好转一点再回陆时深消息吧。 她昨晚睡得早,说不定这个点已经醒了。 虞迟迅速跳下床,换了件干净衣服走出卧室,打着哈欠喊:“妈……” 被拉长的尾音忽然咔在喉咙口,虞迟怔愣在客厅里,他瞳孔极速收缩,几乎缩成了一个小圆点。 厨房的窗户大敞开着,晨风从外面吹进来,隔帘被吹得肆意飞扬,一同被吹起的还有王女士的裙摆。 那原本是用来挂帘子的钢管上多了一条女士皮带,王雅雯的脖子吊在皮带上,她死气沉沉的低着头,皮肤苍白,双目紧闭,嘴唇发黑,微张的嘴巴露着牙齿,双脚离地,身体呈现出一种极其放松的垂挂姿势。 风吹来,鹅黄色的裙摆和隔帘缠绵般蹭在王雅雯双腿周围。 茶几上摆放的橙色郁金香经过一夜开得更加灿烂明媚,瓣叶随着清风晃动着。 虞迟呆愣的像根木桩,双眼逐渐找不到焦距,仿佛迷失在无尽黑暗中,全身血液都跟着冷了下去。 客厅里寂静无声,连他的呼吸声都变得格外的轻。 许久许久,虞迟踉跄的往前走了一步,双脚却忽然发软没有任何支撑力,他猛地失力跌在地上。 虞迟是跪趴着的姿势,他睁大着眼睛盯着地板,表情僵硬,眼泪毫无预兆的滚出来,啪嗒啪嗒落在地面上。 心口缓慢的开始一阵阵钝痛,四周的空气变得好稀薄,他明明有在用力呼吸却一口也吸不进肺里。 窒息感汹涌而来,支撑身体的双手抖如筛糠。 他缓缓抬头望去,从那双悬空的赤足一点点由下至上,直到焦点落在王女士那张灰败的面庞上。 “妈……我错了……” 窗外艳阳高照,碧空如洗,今天是个好天气。 可是虞迟看不见日光,眼前被阴云遮住了,好像只有这间屋子里下起了暴风雨,他站在暴风雨里。 虞迟尝试把王雅雯的身体放下来,一次没成功,第二次是抱着王雅雯一块摔到地上。 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 王女士的身体从来没有这么冰冷过,她的皮肤白如宣纸,在时间一点点流逝中宣纸被染上了斑驳紫色,那是隐约浮现的尸斑。 陆时深一直没有打通虞迟的电话,他火急火燎的赶来虞迟家,敲了好久的门没有回应,把隔壁邻居惊动了,陆时深这才知道了昨天虞迟妈妈突然犯病。 他急得想要踹门。 这时,门开了。 陆时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一幕,他的虞迟,那个总是对他笑得潇洒温柔的男人,流着眼泪站在自己面前………… 王雅雯的葬礼是虞迟一手操办的,陆时深没能帮上什么大忙,只能在旁边捡点小活打下手,因为虞迟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虞迟陷入忙碌中,或者说是他不断地在让自己忙起来。 除了不怎么说话,虞迟看起来一切都还好,他和所有孝顺儿子一样用心操办着葬礼。 按规矩,王雅雯的遗体被放在冰棺里要在家里停放三天,虞迟家很小,客厅设成灵堂,冰棺被摆放在王雅雯生前的卧室里。 第二天开始陆陆续续有人过来吊唁,小区里的邻居,王雅雯生前的同事朋友,还有虞迟的朋友。 宋家兄妹和他们父母也来了。 “虞迟,以后有什么难处就来找你宋叔,虽然帮不上什么太大的忙,但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宋呈星的爸爸是大学教授,看着瘦骨嶙峋,有一身的书卷气。 他塞了个白纸包到虞迟怀里,摸着厚厚一沓,大概得过万了。 虞迟把白纸包推回去,开口声音里带着干裂般的沙哑:“宋叔,您和阿姨能过来送我妈已经足够了,我没什么难处,这个您拿回去。” “哎,这挽金代表着我们对你母亲的哀思之情,哪有退回来的道理。收下吧。”对方再度把钱拍回虞迟手里。 虞迟没有精力再推攘,表示感谢后便收下了挽金:“宋叔,你们坐,我去给你们倒杯茶。” 虞迟掀帘去了厨房,纸杯用完了,他在柜门里找出玻璃杯。 ‘呼----’厨房的窗户敞开着,一阵夏风吹进来,隔帘被吹得飘起。 虞迟打开水龙头洗杯子,身旁被风吹起来的帘子总是有意无意闯入他的余光中,隔帘是深蓝色的,可他却影影绰绰看到了鹅黄色的裙角,还有一双垂挂在隔帘旁的双腿。 妈……?
第57章 宿命篇 葬礼陆远行也来了,他算是代表陆家过来吊唁虞迟妈妈的。 此刻,兄弟俩站在屋外的走廊上,身侧是楼梯,陆时深并不嫌弃楼梯的围栏脏,双手倚在栏杆上,这个角度低头能俯视五层往下延伸的台阶。 “知道他妈妈为什么自杀吗?”陆远行单手插在西装裤的口袋里,平视的目光盯着楼梯间窗户,这里连窗户都布满灰尘,蜘蛛在墙壁与窗户间结了一张不小的网,飞蛾撞入蜘蛛网中。 “他没提,我也没问。”陆时深声音闷闷的,宛如罩了口大钟,连说话声都一同被闷在钟罩里,“不过我想,大概是和他爸爸有关。” “虞正坤么……”陆远行喃喃低语着,蛛网上的飞蛾还在拼命挣扎,小蜘蛛已经八脚齐动爬过去迅速吐出蛛网将飞蛾裹起来,死路一条。 陆时深有些意外的扭头,质疑的盯着自己哥哥。 陆远行知道他在质疑什么,耸耸肩:“我调查虞迟的时候,顺带查过他爸爸,早年做过点小生意,后来和朋友玩赌石玩到倾家荡产,欠着高利贷公司一屁股债跑路,据说他还挺能跑,去的每个城市都没逗留太久。” “哥,你没事查虞迟干嘛?”陆时深不悦的皱眉,他意图把虞迟圈在自己的世界里,谁窥探虞迟的任何隐私都让他感觉到被冒犯,尽管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哥哥。
88 首页 上一页 50 51 52 53 54 5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