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我名字。” 严田眼睛定在方向盘底端叫一声:“孟礼。” “哦。”孟礼答应一声,没别的话。 二楼窗户里手电筒的光束依次晃过,看来帽子叔叔认真负责在搜查,严田实在绷不住,深吸一口气:“抱歉,我早知道董事长今天的计划却闭口不谈,我实在有违朋友之义。” “朋友之义,” 这几个字在孟礼舌尖划过,他轻轻笑一笑,“随你怎么说吧。我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严田追问。 “你请搬家公司,要想查都不是难事,到时候你们董事长面前你怎么交代?” “你担心我的处境?”严田来不及多想问出口,抬眼望见后视镜里孟礼狭长的眼睛。 对视片刻,严田摇一摇头:“移动端下单,空置的房子,查不出来的。再说董事长的心思,一时半刻应当不会放在我身上。” 孟礼轻叹:“是啊,这回他应该气得不轻。” 严田附和,孟礼手掌上移握上肩头:“你也这么觉得?你觉得我过分了?” “是……” 严田声音极低,“是您和路总,不是你。你们也没有过分,老爷子身在高位久了,见不得有人忤逆,有时做法太过极端,幸好没有铸成大错。” 孟礼一听这话,追问什么大错,严田以肩膀为中心半边身子都是麻的,又麻又僵,只得完完整整叙述一遍路崭岩的计划。 “……什么仇什么怨?他要这样往死里整我?”孟礼听完神色几变。 “您放心,路总不会让他得逞的,路总亲口说,” 严田原封不动引用路秦川当时的话,“路总不会坐视您受到伤害。” “严田,” 孟礼下巴仰起眼睛半阖,“你撮合我和你们路总?” 严田:“您二位不必我撮合。” “是么,” 孟礼细细注目,“也是,我俩孽缘源远流长,怎么拆也拆不开。” 他观察到严助理哟,耳垂以下下颌角以上,刚直平削的面部肌肉有一瞬间的收紧,那是咬肌发力的缘故,严田的内心一定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 “只是有时候,” 孟礼松开手,靠在副驾座椅里深深呼出一口气,“我也会觉得好累。” 严田:“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之前路秦川看见我没个好脸色,” 孟礼自顾自地说,“你知道吧?我俩在他办公室那些荒唐事。” 他问出一个问题,但是好像不需求严田真的回答,没留气口继续说:“那是因为他以为我出轨。严助理,” 脸转过来,“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么。” “您不是,” 严田答道,犹豫片刻还是说,“我看见了您腰上……那时路总在气头上,您别和他计较。” “你看见了?”孟礼嘴角抿一抿,“我腰上的什么?” “纹身。”严田咬咬牙说出口。 孟礼唔一声。 安静片刻,孟礼突兀开口。 “嗯,那我说点你不知道的。路秦川有个家庭医生对吧?你一定认识,他让我脱光趴餐桌上亲手给我纹的,那个医生就在旁边看。现在我又要忍受他爹的折磨,你说说看,得是什么样的圣母才能毫无芥蒂不计较?” 狭小的轿车内室,不恰当的社交距离,孟礼吐气:“有时候我想,不如真的出轨看看呢。” 严田张嘴结舌。 “严助理,除了纹身,你还看见什么?” 严田无声回答:没有。 这是一句谎话,孟礼冷眼一瞟,看见严田裤子诡异地突出一个角。 呵,男的。 要是严田少替路家父子说两句话,孟礼可能还不会下手。 “你看了,这么大反应,那你为什么话里话外还替他们两个姓路的孙子开脱?” 孟礼几乎是气声,“‘身居高位久了’、‘不过手段极端一点’、‘路总是气头上而已’,‘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您别计较’。” “严田,你不觉得你说这些话很恶心吗?” 一边愧疚一边忍不住搏起,严田脸上汗如雨下:“对不起,对不起。” “我知道了,”孟礼欺进,“勾八和脑子分得门儿清,是吧?” 严田抗拒:“我、我是山里的孩子,学业都是董事长资助,毕业以后直接入职仟夢跟路总,我不能分不清。” “原来是寒门贵子,” 孟礼嘲笑,“你说,他们这些人花点钱,咱们这就得感恩戴德把命给了,是这样吗?” “可是,公平吗?” 严田没有抵挡得住诱惑,脑袋转向他,两人的嘴唇近在咫尺,严田最后的意志发声:“您今天是气狠了,别这样。” “叫我名字,别总是您您您的,我不爱看别人俯首帖耳,没这个爱好。” “孟礼。”严田像个木偶,一切听从孟礼的指挥。 “你怎么知道我对你是生气,而不是感激?” 孟礼语气甜蜜又恶狠狠,“路秦川为我做什么,在我眼里都是应该的,你不一样,你为什么抬手救我?” 无限的接近,车内气温再升两个度,孟礼气势逼人,可是到达某个节点他忽然退开,塌着腰背陷在座椅里,目光漫无目的透过挡风玻璃不知在看什么。 “算了,你也就是见色起意。我谢谢你,记你的情,回头跟路秦川说你几句好话,行了吧?别的你也不稀罕。” “不是……”严田否认,徒然地抬手好像挽留,但更多的辩驳的话却说不出。 孟礼打断:“没什么动静了,你进去看看吧。” “进去?”严田脸上有一丝怅然。 “嗯,”孟礼百无聊赖好像力气花完,瘫在副驾里,“因为我猜你不愿意跟我多待,你不得进去看么。” “没有,您误会了。” 空几秒,严田又说,“你误会了,孟礼。” 孟礼挥挥手,干脆闭上眼。 过去很久,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发动机低鸣,车子缓缓启动。 到仟夢分部楼下,严田把车停好看样子有话想说,孟礼没给机会,推开车门径直出去。上楼以后他没急着开灯,站在窗户后面的暗影里往外看。 好啊,好啊,严田的车像是看见蛇怪的眼睛,石化似的,一动不动杵在楼下,许久也没挪窝。 瞌睡有人给递枕头,路崭岩和路秦川身边有这么个人,这么个人有这么点说不了的心思,孟礼简直可以预见自己的计划能顺利多少。 舒服了。 - 这天的事,孟礼在心里狠狠记一笔,不过没有表面发作。 有时候孟礼也会反省,反省他自己,以前就是太鲁,一点气不肯咽,一点亏不肯吃,有什么都要露在面上,生来不知道忍气吞声四个字怎么写。 这样的性格有好有不好,痛快是痛快,但常常并不是达成目的最有效的方法。 路崭岩态度有所软化的样子,自己没上门,倒是路秦川奶奶过来Z市一趟,说是旅游。 老太太七十多依然很矫健,看见孟礼和颜悦色,还送一个金佛吊牌当见面礼。 路秦川私底下说,这是替路崭岩说和来了,孟礼拿着半个巴掌大的金牌,收也不是放也不是,一时非常踌躇。 “拿着吧,新媳妇儿。”路秦川笑着撞撞他的腰。 “你能不能滚了?”孟礼瞪眼。 “不认?”路秦川笑嘻嘻,“你亲口跟我爸说的,说我是悦晴的姑爷,现在不承认?” 孟礼张张嘴,显出迟疑的神色,然后很挫败地晃晃脖子:“其实我在悦晴说不上话。” “什么意思?”路秦川笑意落一落,敏锐地说,“你在害怕什么?” “怕个鬼。”孟礼不愿多说的样子,扭头要走。 “孟礼,” 路秦川拉住他,“跟我还不说?你这几天晚上总睡不好,我不知道?” 孟礼斜眼看人:“你又知道了?” 路秦川说我怎么不知道:“咱俩虽然没睡一屋,但是一墙之隔,你起床开灯出去去客厅,我聋吗我听不见?” “我睡不好,” 孟礼不承认,“那是因为这几天戏不顺。你们这个影视城最近太热闹了吧,三天两头有隔壁组过来打招呼,烦死人了。” “我让他们把你们那个区封起来。”路秦川立刻表态。 “别,”孟礼不让,“刚刚全开放,像话么?你爸更生气,谁知道他一生气会干出点儿什么事。” 提到“你爸”,他不明显地瑟缩一下。 路秦川抓他的手攥得更紧:“我爸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是啊,是看在悦晴的面子上,” 孟礼几次开口,最终选择说出来的样子,看起来心烦意乱,“悦晴现在是我的护身符。但是你知道吗,我爸妈他们,生病生小孩儿都不跟我说,不让我掺和,真没当我是一家人,我要是真出什么事你认为他们会管吗?” “这样,” 路秦川想一想提议,“我找律师留底,保留追诉权,我爸再有得罪你的时候你随时可以起诉,行吗?” 孟礼胡乱摇摇头不愿意多说,路秦川又说让丁效在仟夢也领一份薪水,多一重保障,又说让路崭岩写保证书,又问:“是因为严田?” 严田回仟夢照常给路秦川当助理,不知道路秦川跟他爹怎么谈的,孟礼说不关严助理的事。 “我想让你有点安全感。”路秦川诚恳剖白。 孟礼嗤笑:“老子感觉安全得很,不需要你瞎忙活。” 这时候是白天,说这话的是白天的孟礼。 到晚上,晚上的孟礼悄无声息推开路秦川的房门,掀开被子钻上床。 他的眼睛下面有浅浅一团乌青,反衬眼珠子亮得不正常,特别亮,像狼一样,里面的欲望幽深的同时又很浅显,对探险的猎人来说像是唾手可得又像是无上挑战,危险又诱人。 他的手脚冰凉他的身体滚烫,他的神情厌烦又引诱:“行行好,给我弄睡着吧,再不睡明天的戏我别拍了。” 说完无声地滚进路秦川怀里。
第72章 路秦川一秒清醒。 “嘛呢?大晚上钻人被窝,哪学的?”路秦川按住怀里的人。 孟礼孜孜不倦贴上来,闭着眼说:“睡不着睡不着。” “你不说不让我管吗?还说我瞎忙活,” 路秦川抽空撑起身,拿床头柜上的杯子喝口水,“现在你睡不着,想让我也睡不着?” “你喝水怎么喝得满脸都是?”孟礼狡黠地笑,“睡我隔壁,你本来就能睡着了?” 一边问,原本摸脸的手指滑到嘴唇上,拇指捻住路秦川的下嘴唇按,轻一下重一下。 “小样儿,” 路秦川磨牙,“搁这等我呢?我要说我能睡着你是不是又该说我不惦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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