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路秦川心里升起一丝一丝的小火苗,是一种稀微的希冀,他在想,难道孟礼随身带着? 他给孟礼买的衣服和一些摆件、日用品,孟礼都没带,但是还带着那本相册,孟礼还是念旧的,是不是?是的吧? 路秦川手上很多灰,走到洗手间洗手,洗完手擦干,这时候路秦川瞥见半开的浴室门,浴缸里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 空气里剩余一些焦糊气息的,那是……一本烧毁的相册。 被烧了,不是意外,路秦川可以肯定,不是保管不善不小心挨到火源,一定不是,而是人为的,有人、有人故意的,打定主意要烧掉这本相册。 是孟礼干的。 烧掉了,不要了。 勉强维持的体面,撑了一路的神情自若,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崩坍,有那么一会儿路秦川感到膝盖阵痛,然后才意识到,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跪倒在地。 眼前一盘子灰烬,黑乎乎、脏兮兮,藏在晃荡的、空无一人浴帘后面。 像廉价劣质的凶杀片开头。 而路秦川一眼可以预见故事的结局,没的,一点活路没有。他自己亲手,把活路堵完、堵死,没留一点余地,是不是?孟礼,已经像抛弃相册一样抛弃这个故事了,是不是? 空荡荡的卫生间,没人能答。
第44章 路秦川推开门,看见浴缸里有半满的水,水上漂着一只不属于浴室的东西,那是一只烤箱用的烤盘,烤盘上有一团东西。 起先路秦川没看出来乌漆嘛黑的一团是什么,后来他慢慢拎起一片折叠的塑料皮。 它来自于一种塑料壳,廉价的相册外壳。 它是那本相册的残骸,里面那些照片灰飞烟灭,只留下它,它是幸存者也是尸体,是幸运也是厄运,是怀念也是遗忘,是视如珍宝也是…… 弃如敝履。 路秦川又从旁边洗手台上捡到一只打火机,是孟礼的,也不是值钱货,不知道买什么东西附送的赠品,就那么随手丢在洗手台上,被它的主人抛弃。 被抛弃之前它履行最后一次作为打火机的职责,点燃一本相册,那本相册和它一样,被它们的主人抛弃了。 抛弃。 路秦川觉得家里新风系统是不是出故障,怎么他又开始喘不上气? 为什么?他现在别的不想,就想穿越回去年,对去年,差不多这时候,他无意间发现那本相册的时候,穿过去结结实实扇自己两巴掌,你说说你,为什么没当时就给揣走? 对了,你当时看不上,无论是便宜的相册还是普通A4纸打印的照片,你都觉得廉价好笑。 你只是短暂地心情变好,施舍给孟礼一个资源,至于他花心思做的相册,你连碰都没碰。 路秦川跑到客厅窗边,孟礼最喜欢的窗户,打开窗,用孟礼的打火机点一支烟,也没抽,就那么点着发呆。 后来实在熬不住,他躺进卧室床上埋进孟礼睡过的被子,沉沉睡去。 好像梦见些什么,杂乱无章,他好像是找到孟礼,要把打火机还回去,孟礼摇摇头说不要,俊秀的长眼睛冷飕飕的。 “你把我点了吧,”路秦川说,“好不好?能解气吗?” 这个时候路秦川已经接近48小时没正经合眼,他的心理因素想要继续做梦,生理不允许,一股脑把他的脑子拽进深度睡眠,于是好的坏的,都离他远去。 梦,和孟礼。 - 孟礼在临时找的公寓没住两天,先后接到两个意想不到的人的电话。 第一个人非常扫兴,是魏越天,这孙子居然缓过来,躲过一波上面的风声,继续回来兴风作浪。 电话里,魏越天还是那么大嗓门、嚷嚷嚷,叫嚣着让孟礼还钱,剩下的利息,催促孟礼抓紧。 孟礼没说什么按断电话。 没问,没去问路秦川,怎么着啊?魏越天回来您还能既往不咎?孟礼没问。 至于第二通电话,不讨厌,一点也不讨厌,孟礼打完电话以后心情很不错。 接完电话他听到有人开门,跑去开门,一直维持这种相对愉悦的心情。 等他看见门外面站着的路秦川,腾地一下好像坐过山车,心情不美了。 路秦川就看见孟礼,开门的时候还满眼带笑,看见自己以后弯着的嘴角萎顿下去,变得平直,变得刚硬。 吸——呼——深呼吸,路秦川还没进门先做俩深呼吸。 好在孟礼没说什么,请他进门,还给他倒杯水。 路秦川笑着说谢谢,很惊讶自己声音居然还能四平八稳,嘴巴里呼出的气息是抖的,手也是,路秦川发誓他连水杯什么颜色都没看清,仰头灌一口,掩饰自己的抖抖抖。 喝一口水,哎? “你什么时候有喝热水的习惯了?”路秦川问。 孟礼嗓子里咳两声:“前两天有点着凉。” “怎么着凉呢?”路秦川追问。 孟礼眼睛一闪煞气毕现,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你管得着吗。 “这几天B市是冷,” 路秦川不嫌尴尬,笑着说,“多穿点。” “嗯。”孟礼表示知道,同时喉咙里发出不耐烦的声音。 俩人之间又冷场。 路秦川喝两口水,注意到孟礼塞给他的是一只海绵宝宝图案的大容量冰暴杯,没有不锈钢内胆但明明是热水外层却不烫手,估计有保温作用,孟礼手里的杯子也是海绵宝宝图案,看来是一对。 不过,路秦川不着痕迹看看四周,这家里真是字面意义上的家徒四壁,倒不是条件差,至少比孟礼在H市住的地方好,好很多,只是空无一物。 可能孟礼刚住进来又生病,没来得及收拾,很多东西都没拿出来,与其说和路秦川用一对儿的杯子,不如说这间屋子里只有这两只杯子。 又怎么样呢?它们是孟礼买的,孟礼挑的。 世斐成套的高档手绘骨瓷杯具,薄如蝉翼的、白可透光的、毫无瑕疵的,是不如海绵宝宝可爱吧。 “这儿一个月租金多少?” 路秦川用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孟礼说一个数,路秦川笑笑地看向他,“回世斐吧?我收你一样的房租。” 孟礼十分纳罕:“哟,您做慈善呢?世斐两百平,这儿才六十,照你这么做生意,仟夢迟早裤衩子都赔出去。” “行,”路秦川从谏如流,“那我多收点。” 俩人互相瞅瞅,孟礼收起顽笑的神色摇摇头:“咱俩完了,你趁早付钱,付完咱俩就别再单独见,对谁都好。” “不然呢?”路秦川问。 “不然啊,” 孟礼森然道,“还是啊,我去找你老丈人,另外再撺掇撺掇冯曼语,从仟夢出走。” “孟礼,”路秦川看起来好像有点被刚刚喝的水噎到,说话有些莫名艰难的味道,“说这话你自己信吗?” “信冯曼语?不如信我。” “你什么意思?”孟礼敏锐地问。 “回世斐,”路秦川干脆地说,“你就是一名租客,我不打扰你。” 孟礼嗤笑:“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路秦川冷静陈述,“那天在会议室你也看见了。” 在听见“会议室”三个字的时候,孟礼的表情显出一瞬间的抗拒。 “我知道那天我过份了,但你肯定也明白冯曼语的意思,给你介绍陆倾,她能是什么好心?” 路秦川语速极快,“在公司会议室尚且如此,你说你自己住这儿,万一哪天冯曼语把人给带你屋里呢?” “在世斐,”路秦川笃定,“你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冯曼语不敢。” 路秦川说这些话,真的很笃定,语气平稳条理清晰,孟礼却说不出来,总感觉他哪里怪怪的,好像说话无端有点颤抖。 不过先不管他抖不抖,不得不说,这个狗,说的还挺有道理。 其实那天会议室里那些高层,孟礼没觉得太丢脸或者怎么样。 开玩笑,上回在周总的别墅看得还不清楚么?在人家这些“总”眼里,他们这些艺人本来也不算个东西。 但是说什么和冯曼语一起离开仟夢,根本是胡扯。孟礼自己非常明白,不可能的,根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经纪约交给冯曼语还成,一起共事还可以,别的真的不能深交。 路秦川扔出一沓照片,孟礼接过去看。 他发现照片上全是他自己,他上车下车、进出仟夢总部大楼等等,各个角度、各种偷拍。 “!这是?”孟礼一瞬间一股凉气从头冲到尾椎骨。 “我买的,陆倾在找人跟拍你,” 路秦川再接再厉锲而不舍,“我警告过这个人,但你也知道,有的人骨头贱,不听劝,越警告越贼心不死。你说说看,不得防着吗?” “你?警告陆倾?” 孟礼一脸不相信,“按您路总的脾气,不得跟他好好谈个价钱吗?怎么还警告上了?” “孟礼,”几乎是话音还没落,路秦川沉沉地打断,“别这么说。” “还不让人说了。”孟礼咕哝一句,懒得争论,继续看那沓照片。 还真的挺恐怖。 路秦川重整旗鼓继续加码:“你仔细看看这些照片,唯独世斐周围他们不敢靠近。怎么样?你的‘助理费’我照出,你继续在仟夢做艺人,别的没了,别的什么也不需要你做。” 孟礼左看右看,更加奇怪:“你图什么?” “你别管。”路秦川说。 孟礼还是一脸狐疑,路秦川低头笑笑:“就当是,就当是红酒太贵……魏越天还坑我那么多钱,你多少得替我赚回来一些吧。” “哦,”孟礼盯着路秦川的脸笑起来,唇红齿白阴森森,“你不说人话,我还放心点儿。” “行,我搬回世斐。” 路秦川没再说什么,起身告辞。 临出门前好像是开玩笑,胳膊肘轻轻捣在孟礼腰上:“要不,你也别当艺人,也不当‘助理’,咱俩好好谈一回恋爱?就当是弥补以前的遗憾。” 孟礼拍开大肘子:“说人话。” “我说的是人话,”路秦川扭头按电梯,“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那你,”孟礼一脸呵呵信你个鬼的表情,“解除婚约呗?没道理你跟两个不同的人谈恋爱结婚吧。” 电梯在1层,等待很漫长,路秦川脸对着电梯门:“要等一等。” 楼层显示屏的红光映在他眼睛里,竟然跟真事儿似的,好像不是说等电梯,而是他在认真考虑退婚。 “得了吧,骗谁呢?”孟礼冷笑,“路大总裁还琢磨着坐享齐人之福呢?” 路秦川没接话,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进电梯前又问一次:“怎么样?你还愿意吗?” 孟礼没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忐忑,也没注意到“还”字的奥妙,根本懒得搭理,已经回屋里要关门:“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你不如给我免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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