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屿话里有话。傅堇笑意稍微有些走样,而凌屿根本看不上女人暗地里的小心思,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并不退场,而是安然地稳在了中心,自如淡定地笑着接受了赛后的采访。 直到光幕暂歇,彻底走出舞台、走出了镜头外,凌屿才脱力地倒了下去。黑色学生帽滚落在地,他半跪在地上,右手紧紧抓着胸口,中山装都被他揉搓出褶皱,撑着地面的另一只手手背爬满了青筋。 “怎么了?!”姜如心第一时间冲了上去,焦急地问,“你哪不舒服?” “……” 凌屿痛得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傅堇立刻撑起他的手臂,代他解释道:“他好像是紧张得胃痛。上台之前他就不舒服了,现在好像更厉害了。” “是吗,那...” 姜如心还没说完,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边扶着凌屿边焦急地接起:“怎么了,我现在忙...什么?!” 几秒后,姜如心凝重地挂了电话,厚重镜框后的神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压低了声音焦急说。 “有人举报凌屿上台前非法服用精神类药物。现在,正有大批记者往这里赶。” “什么?!‘嗑药’?凌屿他不会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傅堇故作高呼。 “你还嫌听到的人不够多?” 姜如心剜了一眼茶言茶语、口无遮拦的傅堇。她半蹲下,双手用力捏着凌屿的双臂,逼那个汗涔涔的青年抬起头来:“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吃药?” 艺人精神压力大,不少人会放纵地走上歪路,这种脏事并不少见。 “...笑话。”凌屿虚弱地牵了牵唇,声音弱得几乎听不到,却挡不住他的自傲,“...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很好。”姜如心立刻脱下外套,盖在凌屿的头上,“傅堇,你带着他现在,立刻离开这里。等到节目录制结束再走就来不及了。有车在地下停车场接应你们。我留下跟节目组解释。” 傅堇立刻用力将凌屿抱在怀里,毫不犹豫地带着他从侧门离开。平日里娇滴滴的女人,此刻仿佛变得力大无穷。 身后的李璨望着两人匆忙离开的身影,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姜如心却无暇顾及其他。 她正与导演组沟通交流,焦头烂额,转身,差点撞上了人。被轻柔绅士地扶稳,她慌忙道谢,抬头,却愣了愣。 “陆董?您怎么来了?您不是说忙...” “事情办完了,顺道过来一趟。凌屿呢?” 见陆知齐开口就询问凌屿的事,姜如心猛然一惊。 “消息传得这么快?!” 她明明已经三缄其口,也不允许其他人泄露他提前离场的消息,生怕歌迷跟车,也怕娱记捕风捉影。 可陆董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究竟是谁走漏的风声?! “你别紧张。刚刚凌屿唱到最后的时候,我听出来他状态不好。”陆知齐微微皱眉,“我以为他只是不舒服,但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发生了大事。” “是。” 先不提陆知齐为什么会在这里,不过他既然来了,那她自然是要寻求他的帮助的。 姜如心快而简洁地解释了现状,然后便焦急地等待陆知齐的指示,顺便提了自己的想法。 “等凌屿身体好一些,我会让他亲自去医院做一个抽血检查,然后再发函辟谣。这种谣言不比其它,不能放置不管,不管是凌屿还是观星都必须要给出一个态度。” “……” “陆董?”姜如心以为陆知齐在担心凌屿真的吃了不该吃的东西,于是连忙替他解释道,“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根本不会碰这些东西。所以...” “我当然知道。我只是在想,应该是有人给凌屿下了套。” 陆知齐从没听说凌屿有胃病,至于‘紧张到胃痛’,更是无稽之谈。 不难猜测,凌屿的不适,应该是喝了某种不干净的东西。 “我也这么想。”身后,一个身着深蓝色套头卫衣的大学生走了上来,他伸出手,简单地介绍了自己,“我是李璨,凌屿的学长,刚跟他同台演出。陆先生,幸会。” “凌屿怎么了?” “他上台前,喝了傅堇递过去的一杯水,从那个时候不久就开始不舒服。但他说没事,我就也没多想。现在看来,傅堇很有问题。” 陆知齐思忖片刻:“他喝水的杯子呢?” “他丢在这里...诶?” 李璨带陆知齐去那个靠近电梯的垃圾桶,掀开盖子,却发现里面的垃圾已经被人收走了,只剩下黑漆漆、脏兮兮的空桶。 “这里一般不会大晚上收垃圾啊。而且...” “如果是清洁工工作,那他应该会套上一只新塑料袋。但这里是空的,所以,是有人特意过来收走证据。” 陆知齐接了话,脸色很难看。 他掏出手机给凌屿打了电话,可对方长时间没有接起,自动转接了语音信箱。陆知齐担忧更盛,刚要亲自去找他,手机却在口袋里猛烈地震动起来。苏蕊惊慌失措的话语从听筒里溢了出来:“知齐哥!公司里有内鬼!项目经理在偷偷合成HTY-76!明早就要来人来搜查我们的制药部门了!” “别慌。立刻扣下项目经理,没收他的电脑手机,想办法调出采购记录,证明这件事是他的私人行为。让生产线停工,开放检查。苏蕊,我们没有违法违规,没什么好怕的。” “我知道,我明白,我已经在这么做了。可是知齐哥...你能不能快点回来!” 苏蕊已经带了哭腔。陆知齐紧握电话,声音低沉温柔,带有安稳人心的力量:“会的。我会回去。你不用怕。” 紧握着手机的手臂缓缓垂下。 面前是区区一个小艺人的职业危机,远处却是一整座公司的困境。 孰轻孰重,该如何取舍,陆知齐早就学会了用冰冷的理性做出判断。 姜如心也很清楚。 所以,她稳了稳心绪,拿出了专业的水平:“陆董,这里交给我。您还有更重要的事。” 李璨显然也看出了陆知齐的两难,也自告奋勇地说可以帮忙找人。 “...交给你们了。” 陆知齐大步离开了剧场。 他接连打了三个电话,在三方势力的周旋下,完美又冷静地布置好了一切,即使他不亲临,公司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可不管危机是否能够完美消弭,他此刻都必须要回观星去,守住他的责任。 计程车奔向机场,陆知齐胸口闷得厉害,于是将窗开了一道小缝。浓厚的夜幕排山倒海地朝他压来,秋夜刮骨的凉风摧心地搅动着他濒临崩溃的理智。 他知道自己或许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可这并不会让他的痛苦减少半分。命运的歧路,从不给他任性的机会。 每次都是这样。
第123章 理性的沉沦 公司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几个职员正焦急地等在车旁等待接应两人。可傅堇早已走了另一条路,将半昏半醒的凌屿直接带往临街的高档酒店,扶着他直奔她早已开好的房间。 门卡‘滴’地一声刷开,傅堇终于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凌屿丢在了床上。她累得满头大汗,急喘不止,连脚跟都被磨出了水泡。 凌屿倒在床上,被汗打湿的半张脸虚虚贴着床铺,右手抓着床单,冷峭英俊的眉眼正痛苦地皱着,唇色已经尽数褪去。 傅堇脱了他的戏服外套,把他束着的领口衣扣解开两颗,又将他衬衫袖口挽起,脱了鞋,用力把他推进被窝。 她极快地从柜子里取出早已藏好的药剂瓶,透明的药剂都见了底,七八个小瓶斜斜地倒在床头柜,伪造成凌屿用药过量陷入昏迷的状态。 “凌屿,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傅堇俯身拧亮了台灯,望着那人苍白微湿的面庞,有些不舍地轻揉了揉,“三年前,你抢了我晋级的名额;三年后,你又要跟我挤在同一个赛道上。但是没关系,下一个三年,不,这辈子,你再也没机会挡我的路了。” 酒店的门被轻手轻脚地合上,如同为一场惊心编排的大戏拉开幕布。 就在傅堇脚步轻快地给楚峪打电话时,本该昏迷不醒的凌屿慢慢地张开了眼。 他挪了个姿势,从裤兜里掏出耳机,费力地戴好,听了一会儿,又疲惫地接通了王明霁的电话。 对面立刻传来机关枪似的问询。 “怎么这么久?!” “那个纸杯,我刻意丢到电梯口里的垃圾桶里了。时警官已经在帮我做检测了。至于监控...嘶咳咳...我也让人备份了。现在,傅堇正给楚峪打电话,我录了音,发给你。” 凌屿抖着指尖,颇费了点力气,才发了过去。几乎瞬间,手臂脱力地砸在床上,他躺成了个‘大’字,气息不匀地喘:“...傅堇真该多点安全意识。垃圾短信里的链接,能说打开就打开么?” “还在贫嘴。你没事吧?” “还活着。”凌屿没有血色的唇轻抿了抿,“你告诉苏蕊了?那个吃里扒外的项目经理...” “放心。你让我跟她联系,我就把资料都发给她了。苏蕊虽然年轻,但是能力相当强,Newlife和观星肯定不会有事的。” “陆知齐...应该去陪她了吧。”凌屿眼睫低垂,将一瞬的黯然藏了起来,又干巴巴地扬了唇,“强强联手,天作之合。真不错。” “...喂。” “呵,不说了。”凌屿问,“记者呢?在路上?” “楚峪手下的狗仔正带人过来呢。” “让他们快点...”凌屿蓦地咬紧了下唇,带着颤轻喘,才脱力地笑了笑,“...这药真是要疼死人。” “实在不行...” “没有什么不行的。我能撑住。反倒是你,如果觉得危险,就赶紧离开楚峪的老巢。” 这世间,只有王明霁手握楚峪所有的脏与黑。 曾经,他选择为那个人掩饰罪行、近乎完美地为他脱罪,可如今,也可以轻易地揭露所有的不堪与罪恶。 楚峪总是仗着王明霁的罪恶感无底线地胡作非为,可他忘了,人的爱和纵容不是一件可再生的消耗品。 它也会消失。 王明霁假装依从楚峪的强迫,跟他回了家。趁着楚峪注意力全在凌屿身上时,努力搜寻着他的犯罪证据。 王明霁没有说话,凌屿忍着急喘,劝道。 “有我给你保底,我肯定能坐实楚峪给我下药的罪名。等他进了局子,还怕查不到他以前犯的罪吗?不管怎么样,你得给我全须全尾地回家。我...还等着吃你给我买的苹果呢。” 王明霁欣慰地弯了眼。 “放心吧傻小子。” 挂了电话,红外检测警报骤然响起,王明霁却毫不犹豫地步入楚峪别墅的地库。 满墙破破烂烂的照片,扎在眉心的飞刀,还有血红的绑线,一台孤零零的电脑,存着所有交易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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